第16章 話聊齋

豹子精並不認識沈璧珺。

昨晚屍體太多，身上、臉上全是污漬。

誰有閒情逸緻去仔細端詳屍體的五官面容啊。

況且沈璧珺是最後被發現的，當時豹子精已經走了。

豹子精奇怪的是，他看不透對方是人還是妖。

若是凡人，怎麼一身妖氣？

若是妖怪，怎麼看不出其原形？

不過，豹子精沒想太多。

因為林先生不也是這樣么。

外表看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但其實，卻有著通天的修為，是大妖中的大妖。

這女人，應該也是林先生的門徒吧。

就像我和九尾妖狐。

……

昨晚的音樂會，實在太爽了。

豹子精此番前來，想要再感受一次。

經過這幾次接觸，他對林楓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但，林楓卻吃不消了。

昨天吹了一晚上，嘴都要抽筋了！

不過，見大家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林楓也不能閑著。

想了想，道：「今天不吹笛子，我給大家講故事吧。」

林先生講故事，肯定不同凡響。

豹子精和小妖，搬著小板凳坐好。

腰板挺直，像認真聽講的小學生。

林楓喝了口水，開始娓娓道來。

「話說有一位隱世高人，叫做蒲松齡。」

「他有一座書房，取名『聊齋』，書房上有一副對聯。」

「上聯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下聯是：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聽到這句，豹子精和小妖都沒什麼反應。

但，站在最角落的沈璧珺，忍不住嬌軀一顫！

嘴裡，來回念叨著這兩句話。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這……

說的不就是我么！

沈璧珺嚇得花容失色！

這大妖，是不是看出來我留在這裡、是想找機會暗殺他的？

……

林楓準備講的故事，是《聊齋志異》。

《畫皮》、《畫壁》、《聶小倩》、《白秋練》、《紅玉》、《小翠》……

其中很多小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

林楓不知道，在這樣一個修仙世界，大家能不能接受自己的故事。

於是先試著講了一個短小的，看看大家能不能聽進去。

故事的名字，叫《噴水》。

萊陽有個叫宋玉叔的先生，當部曹官的時候，租賃了一套宅院，很是荒涼。

一天夜裡，兩個丫鬟侍奉宋母，睡在正屋，聽到院里有「撲撲」的聲音，就像往衣服上潑水。

宋母催促丫鬟起來，把窗紙捅破個小孔，偷偷地往外看。

只見院里有個老婆子，身體很矮、駝著背，雪白的頭髮像掃帚一樣，正圍著院子走。

她一躬身、一躬身，像鶴走路的樣子；一邊走，一邊噴著水，總也噴不完。

丫鬟非常驚愕，急忙告訴宋母。

宋母也很驚奇，讓兩個丫鬟攙扶著，到窗邊一起觀看。

忽然，那老婆子逼近窗前，直衝窗子噴來。

水柱衝破窗紙濺了進來，三人一齊倒在地上。

清晨日出時，家人們來到正屋，敲門卻沒有應答，開始害怕。

撬開門進到屋裡一看，只見宋母和兩個丫鬟都死在地上；摸一摸，其中一個丫鬟還有體溫，隨即扶她起來用水灌。

不多時，丫鬟醒來，說出了見到的情形。

宋先生聞訊而來，悲憤得要死，細問丫鬟那老婆子隱沒的地方，命家人在那裡往下挖。

挖到三尺多深時，漸漸地露出了白髮。

繼續挖，露出了一個囫圇屍首，和丫鬟看見的完全一樣，臉面豐滿、如同活人。

宋先生命人砸她，砸爛骨肉后，發現皮肉內全都是清水。

……

「啊……」

聽到這裡，小妖、豹子精和沈璧珺，都是一聲驚叫。

別看他們兩個是妖，一個是修仙者，但從未聽過如此詭異的故事，令人頭皮發麻。

就連小白，都嚇得狗頭一顫。

講完故事，林楓心虛地又喝了口水，暗中觀察大家的反應。

良久，小妖弱弱道：「公子，講完了？」

林楓輕輕點頭。

小妖又道：「這故事好奇怪，是不是有什麼深意？」

深意？

我哪知道有特么什麼深意！

林楓笑而不語。

林楓越是這樣，三人越覺得莫測高深。

然後，開始自己腦補了。

最先震驚的是沈璧珺。

她一臉驚恐地看著林楓，心道：這大妖，是不是在警告我？

如果我半夜聽到什麼動靜、膽敢起床偷看，然後也會被他用水噴死？

豹子精則想，先生是在教導我，斬草要除根。

若是不除根，以後會被仇人的後人報仇的，哪怕是躲到地下也不行！

小妖則想，公子是不是在暗示我，人是水做的？

可是，這又怎樣呢？

誰身上還不會噴點水啊！

不，這其中肯定還有更深的意義……

見大家沉默不說話，林楓試探道：「大家覺得……怎樣？」

豹子精道：「言之有理！」

小妖道：「發人深省！」

沈璧珺則是冷哼一聲，心道仇我肯定是要報的，你愛殺不殺！

林楓見效果還不錯，於是道：「那行，我再講一個。」

豹子精和小妖再次正襟危坐。

角落裡的沈璧珺，也是洗耳恭聽。

雖然她一心要殺林楓，但不得不說，這大妖講故事，還挺吸引人的。

……

這一講，不知不覺就天黑了。

狐仙、城隍、書生、小姐……各種人物陸續登場。

故事內容，更是奇思妙想，異想天開。

而且聽完之後，總能讓人隱隱體會到一些什麼。

最後講到《成仙》這則故事的時候，豹子精、小妖和沈璧珺，同時心中一驚，有如醍醐灌頂。

原來這是在講道啊！

自己聽了一下午的故事，原來是道！

何為道？

沈璧珺的理解，自然是修仙。

豹子精和小妖，則理解為妖怪的自我修鍊。

總而言之，不同的人，都能從故事中汲取到屬於自己的營養。

豹子精和小妖還好。

兩人與林楓相處已經有些時間了，對他的法力無邊，早有了初步的認識。

真正震驚的是沈璧珺。

她怎麼也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聽一個大妖講道！

而且，講得這麼好、這麼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