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周年
劉升月被留在宮裡,以照看信國公的病情。劉娥沒多說什麼,只讓人照看他的衣食,天氣寒冷,怕宮人不盡心,給他上冷盤冷飯,又怕炭給不夠,受了寒氣。
細心之處,搞得劉升月怪感動的。劉娥潑起來那是真潑,趙恆也要吃排頭,細心溫柔的時候,又讓人很燙貼。
晚上,信國公果然又燒了起來,照料的宮人不聽劉升月的,又給壓了厚厚地被子,劉升月糾正三次后,也有了些脾氣,直接一腳把宮人踹倒,拎著領子拎出去——
「劉升月,你想做甚?」
郭皇後來了。
劉升月耐著性子道:「白日里就說過,發熱的時候不要給信國公加蓋厚被子,這樣熱度只會更高,這個宮人屢教不聽,臣只能把他趕出去。」
「天寒地凍,宮人也是擔心信國公。有不對之處,劉司正你慢慢說就是,何須動手?你這般做,可有把皇後放在眼裡?」
皇后尚未說哈,她身邊的宮人跳出來了,開口就給劉升月頭上扣帽子。劉升月最煩病人家屬自己不聽醫囑,卻還怪你沒好好治病,但世界就很多這種厚顏無恥之人。所以,劉升月再次確定自己不適合做醫生,德不近聖不為醫,他還是轉行吧。
劉升月拱拱手:「若教臣治,便需按臣說的來,若不願,煩請皇后另請高明就是。」
「劉升月!」
卻是郭皇后親自開口了,神情凄厲:「你便是這般行醫?」
劉升月:「皇后根本不信臣所言,又何必為難自己?」
「大膽!放肆!」
宮人怒斥。劉升月不避不讓,梗著脖子直言:「若要小兒安常帶三分寒。信國公本就先天不足,更要精心細養,好好的孩子,他懂什麼?他知道什麼?就是你們這些人胡亂作為,把本就體弱的孩子折騰得這般脆弱。爾等可知九歲的孩子體重該幾何,身高該幾何?再看看信國公,你們是怎麼養孩子的?若來日信國公有個什麼,你們就是幫凶!」
「你……!」
郭皇后一個趔趄,搖搖欲墜,宮人又驚又怒:「劉升月,你無禮,竟敢頂撞皇后!」
劉升月懶得理他,一甩袖子,不說話了。那宮人見劉升月不說話了,竟滔滔不絕的罵起人來——
「皇上駕到!」
趙恆來了!
身上只隨便穿了便裝,冠帽都沒戴,腳步匆匆的過來,身後跟著一串捧著他衣冠的小太監。
「吵什麼?皇宮大內如此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郭皇後行禮,不語,只低頭默默垂淚。劉升月心裡罵了一句白蓮花,拱手道:「回陛下,信國公夜裡又發起高熱,宮人不聽臣之言,爭執了幾句。」
趙恆:「又是白日里的爭執?」
「是。」
趙恆看默默垂淚的皇后一眼,靜默數秒,道:「祐兒欠安,梓潼勞心了,來人,且先送皇后回宮歇著,祐兒這裡有朕在就好。梓潼,朕在此,可還有不放心之處?」
「陛下……」
「退下吧,歇一歇,這幾日祐兒不好,你也跟著勞累,養一養,孩子固然重要,梓潼卻也是朕的髮妻,當多多保重。」
趙恆語氣頗為溫柔,郭皇后哽了一聲,行禮退下:「是。」
待郭皇后帶著人退下,趙恆轉向劉升月:「祐兒的熱可退了?」
「回陛下,剛下來一些,但還有些低熱,還需服藥。」
忍了忍,劉升月還是沒忍住:「陛下,信國公本就體弱,這一次即便痊癒,之後的身體狀況……陛下心裡有數才好。」
趙恆神情一頓,眼神悲愴:「阿月,此言當真?」
劉升月點點頭:「人命關天,不敢有半句虛言。」
趙恆:「朕已三旬,膝下猶空,這莫不是上天對朕的警示?」
劉升月默默低頭,也不說話,這事兒,誰都不好插口,他不忍心看著信國公被耽誤,所以生氣,所以傾盡全力的去救治,可葯醫不死病,莫說北宋,就是在現代,也有治不好的病,救不活的孩子,人力在疾病面前,有些時很偉大,有時候又很渺小。
之後,趙恆把信國公身邊的宮人都換了個遍,盡皆換成他的人,信國公的身體也全都交給劉升月照料。
劉升月傾盡全力,細心照看信國公,又服了三天葯,信國公終於痊癒,之後,信國公的身體狀況,趙恆也讓宮人聽劉升月的,冬日裡雖然沒再生病,但信國公的身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比不上一般孩子健壯。
到正旦的時候,董大一家抱著新得的胖兒子上門給劉升月拜年。彼時,劉升月在宮裡參加飲宴,折慧曉得董大一家與劉升月的交情,親自接待了董大兩口子,看董阿嫂懷裡抱著的胖娃娃,還頗為叫人抱過來給她看了看,親手抱了一下,等兩人走的時候,給裝了不少點心吃食,待董家人極為親切且周到。
劉娥知道后,還跟劉升月誇了折慧一句,劉升月笑眯眯地道:「我看中的女子,如此也是應該的。」
他這人,有時候話就喜歡說很滿,許多男人都有這種通病,在自己親近的人面前,說起親近的人,都喜歡說滿話。
劉娥的肚子已經顯懷,她信任劉升月,自然劉升月說什麼就做什麼,苦過來的人,分外珍惜現在,也分外珍惜親情。
到得春天,劉升月來這個時空就整整一年了,劉升月也就是心裡計算下日期,自己感慨下,並沒覺得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也不覺得需要紀念,但他僅有的兩位女性親屬卻不這麼認為,劉娥喊人從宮裡送來她親手做的吃食,並一身衣服鞋襪,從頭到腳都做了,裡衣沒做,劉升月是有媳婦兒的人了,那個得他娘子做。
折慧親自下廚政治了一桌飯菜,還讓人備了酒,叫了她大哥折惟正全家過府,兩人家一起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飯。
一年時光,劉升月從吃飯前錢都沒有,到現在有阿姐,有媳婦兒,有事業,有一票忠心耿耿的手下,變化不可謂不大,但真正在這個時代有紮下根的感覺,卻還是有了媳婦之後。
沒成親之前,雖一直以劉娥的弟弟的身份在外行走,但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假冒的,騙過了別人,卻騙不過自己,總有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拆穿的心虛,拚命地對劉娥好,除了回報劉娥對他的好之外,還有那麼點心虛的意味。
「夫君,夜了,在想什麼?快睡吧。」
折慧靠過來,頭靠著他的肩膀,長長的烏髮披散在枕頭上,身上是她特有的幽香,劉升月應了一聲,翻了個身,把頭埋入她頸間,低聲:「娘子,給我生個孩子吧!」
折慧眼睛掀開一條縫兒,頭又往下靠了幾分,半晌兒,低低的發出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