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

周星月也是,淚不停的掉，她看到閨女，就心裡疼的不行。

「快,快起來，跪地上做什麼啊？」姚尚兆說的時候,聲音還有些顫抖，他這一生無愧於任何人，唯獨對不起自己的這個閨女。

周星月哭著上前一把抱住了閨女。

陳有功在一旁站著有些局促不安，這算是他第一次跟媳婦一起見岳父岳母，還有點緊張。

姚尚清站了起來,趕緊擦擦眼淚，她也不想好不容易的一次見面弄的這麼傷心。

「爹,娘,趕緊快坐下。」

陳有功像是終於找到了存在的方式，也趕緊把草墊子拉好，自己手裡提著的東西放到桌子上。

「爹,娘,這是我娘給你們做的，也沒啥好東西,這裡面的菜糰子都是今天蒸好的,還有雞蛋，你們早上蒸一下,再煮點雞蛋鴨蛋啥的,這天氣熱了,放不了多長時間,就沒拿多少。」

姚尚清也跟著點點頭,她爹娘都老了好多,不過現在這個情況，能活著也已經不錯了，爹的幾個同事都被下放到了大西北，生活的更是困難。

姚志兆看著桌子上的東西，心情複雜的厲害，這些東西已經很貴重了。

周星月前些年是個不會為俗物發愁的人，這幾年的生活，看著村裡的一家幾口過日子，慢慢的也明白了，看著女婿，是以前怎麼也不會想到會選的人。

「這麼多東西都拿過來，家裡會有矛盾的，你也不知道攔著你婆婆。」周星月說著嘆了一口氣，女兒過的好就行。

「不會的，娘，我婆婆對我很好，嫂子也都很和睦，都知道是什麼情況，沒有矛盾。」姚尚清臉上帶著笑，她對現在的生活已經很滿足了。

周星月也沒再說什麼，現在的日子能過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姚志兆對這個女婿是很滿意的，看人還是要看人品的，而且這個女婿膽子大，為人還很靈活，對女兒夠好，這些已經可以了。

幾個人說了一會話，陳有功姚尚清就得要走了。

周星月又想哭了，好幾年不見，這一次見了，還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能見呢。

姚志兆趕緊拉了她一下，使眼色。

周星月長吸一口氣，千萬不能哭。

周解放沒露頭，他在外面等著陳有功夫妻兩個出來。

姚志兆周星月兩個人看到人走遠了，才把門關上，看著桌子上留下的東西，心裡抽抽的。

「也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回去。」周星月語氣中有些無奈。

姚志兆想起從前的事情，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就當沒有這兩個人。

陳有功他們出來之後，也不好站在路邊跟周解放說話，只能快點分開。

陳有功回去的路上牽著姚尚清的手。

「爹娘會好好的，別太難過，以後有機會了，我們再一起過去看他們。」

姚尚清點點頭，她現在已經很滿足了。

兩口子走的也挺快的，差不多也很快就到家了。

陳氏一直在堂屋裡等著，就怕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回來了？」陳氏看到人推門進來就趕緊迎了過去。

陳有功在杠門。

姚尚清走在前面，「嗯嗯，走，進去說。」畢竟隔牆有耳，這距離的太近了。

陳氏謹慎的看看旁邊，拉著人就進了堂屋，然後把堂屋的門也關上了。

「親家都好嗎？」陳氏進了屋子就開始問了起來。

姚尚清點點頭，「都挺好的，還要謝謝娘給做的東西。」

陳氏咳了一聲，「咱們家能拿出來的也就那些了，讓親家遷就一下。」

姚尚清搖搖頭，「這就很好了。」

陳有功看著兩個婆婆媳婦在一起客氣，「好了，你們別客氣來客氣去的了，這會都晚了，都睡吧，明個還得幹活呢。」

說著就都散了。

陳紹遠他們幾個早就都睡了。

第二天一早，陳家的人都照常起來了，吃完早飯，就都下地幹活去了。

這幾天就忙著脫粒，裝好，把要上交給公社的先準備好，剩下的才是給大家分的。

六月十九號，岳川組織人把村裡要上交的公糧都運到公社去。

村裡的人都挺興奮的，一是要分糧了，二是村裡的河裡開始分魚了。

這魚還不用向公社交，那可不是喜事，一年到頭能沾點葷腥的日子不多。

陳有功去縣裡忙著幹活了，他從外面學來了新的手藝，縣裡的木料加工廠也邀請他過去看看，給出去的傢具，多做點花樣，這樣也能向外銷售，再往大了說，就是縣裡的經濟決策問題了。

陳氏知道自己陳有功能被邀請到縣裡的工廠去的時候，別提多驕傲了，她的兒子就是有本事。

陳氏帶著一家人都出去到曬場上集合了。

沅沅跟著陳紹遠幾個人跑來跑去的。

岳川跟會計，還有支書也都到檯子上面了，手裡拿著本子。

「好了，大家都站好啊，叫到哪家咱們就快點上來，別耽誤中午回家吃飯，下午咱們還得分魚呢。」岳川拿著一個大喇叭在檯子上開始喊。

大傢伙本來還亂鬨哄的，但是聽到下午分魚，就立刻都安靜下來了，吃肉不積極，腦子有毛病。

陳氏都想好了，拿到魚回家怎麼做了。

陳家今年因為分家了，分糧食自然是要分開的，從分家開始那一刻，陳家老大兩口子的公分都算是移出去了。

陳家的滿公分只有陳有剛一個人的，陳有功的重心是在縣裡木工廠，畢竟能拿回來錢和票。

今年的收成還是不錯的，陳有剛是分到了三百六十斤的糧食，剩下的他們都不會分到這麼多的。

陳家總共分到了一千零八十斤，先放到了一邊。

李桂花看著老姐妹高興的樣子。

「哎呦，你這可分不少，還是家裡人多好啊。」說完轉頭看看自己分到的糧食。

陳氏得意的笑，一點都不掩飾。

「那是自然，走，背糧食回家哦。」陳氏大聲吆喝一下。

就開始一扁擔一扁擔開始挑了起來，陳氏在旁邊看著。

趙琴花看看自己分到的，陳有糧是滿公分，三百六十斤，自己不是滿公分，分到最後，兩個人總共才六百斤左右，她之前從來沒為糧食發過愁，婆婆當家做主，總是能夠吃的，還吃的不錯，臉上的表情難看的厲害。

陳氏就在旁邊冷冷的瞧著，半點慰問的意思都沒有。

陳有糧推推她，「愣著幹啥，趕緊搬糧食啊。」

趙琴花拉著一張臉，磨磨唧唧的才開始幹活。

「呦，陳老二，你這又是一趟啊。」旁邊一個大嬸在旁邊打趣道。

陳有剛嘿嘿笑了起來，這分糧食的時候，就看誰家挑的次數多了。

等到最後一趟弄完，陳氏才高高興興的回家了。

陳家的地窖在東邊挖著，把分到的紅薯，土豆都放到裡面，還有糧食，都是晒乾的。

中午陳氏讓姚尚清做的一鍋麵條，這次顯見的在裡面放了白面，面的粘性就大了，不會吃到最後變成糊糊。

下午聽到鈴聲，人都聚到了河堤上。

陳氏手裡牽著陳沅沅，現在正逢暑假，小孩都遍地跑。

等到他們到的時候，河裡已經有人在裡面游著了，岳川在上面指揮著，拉上大網。

「奶，奶，哥哥。」沅沅站在河堤上想下去玩，她想跟著大哥。

陳氏看看河堤這有很多人，還有些不放心。

「陳紹遠，過來。」陳氏把人直接叫過來。

陳紹遠已經跑的渾身都是汗了，一溜小跑的就過來了，「奶奶，咋的了？」

「沅沅想跟你們一起過去，你領著她。」

陳紹遠自然沒問題，伸出來手牽著沅沅，「走吧，跟著我去玩。」

沅沅笑咪咪的，眼睛彎了起來。

「慢點。」陳氏不放心的又念叨了一句。

趙琴花就在旁邊看著心裡有些不平，一個外來的丫頭都看的這麼重，不知道還以為是親生的呢，手裡一拍陳成壯，今個肯定能分到不少的魚，「去，找你奶奶去，說要在她家吃飯。」

陳成壯已經兩歲多了，正是不聽話的時候，本來他也想下去玩的，只是他娘一直拽著，他當然也知道奶奶家裡經常做好吃的。

「奶奶，奶奶，我想晚上去你家吃飯。」陳成壯跑到陳氏身邊，上來就抱住了陳氏的腿。

陳氏皺著眉頭看著陳成壯，一抬頭就看到了那邊站著還在笑的趙琴花，真不知道這個媳婦腦子裡裝的是啥。

「行，下午去奶奶哪裡吃飯。」

陳成壯聽到奶奶這麼就答應了，立刻就鬆開了胳膊，一蹦一跳的就去玩了。

趙琴花當然也聽見了，只是她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答應了。

等到岳川組織人抓完之後，數好，又登記好稱好重，小魚苗又都放進去了。

還是按照公分來分的。

陳家分到了三條四斤大的，七條小的。

陳有糧兩隻手提著盆就回家了。

「紹遠，你帶著沅沅玩，一會記得回家。」陳氏安排好陳紹遠。

陳紹遠嗯嗯直點頭，就拉著沅沅走遠了，他們幾個準備去後山坡那邊玩，記得那邊有些野果子，現在都熟了。

陳紹爾對這樣的事情可積極了，自己先在前面跑了，之前大哥上學，都是他帶著沅沅，現在大哥放假了，他就可以不用顧著了。

「陳紹爾，你給我跑慢一點。」陳紹遠在面還不忘叫他。

陳紹致跑的也不慢，不過他容易摔倒，但是摔倒了也沒哭，自己站起來，又過去追陳紹爾去了。

只有陳紹遠牽著人不能跑。

等到陳紹遠帶著沅沅到的時候，陳紹爾一臉失落的在地上坐著。

「啥也沒有找到，肯定都讓大河摘了。」

陳紹遠也在旁邊看了起來，確實上面啥也沒了。

「算了，我們再向裡面看看。」

陳紹爾聽到大哥的話，才勉強精神起來，原來還想讓沅沅吃呢，結果還是沒吃上。

沅沅自己一個人在前面跑著抓蝴蝶，陳紹遠他們都在後面跟著她。

走著一條小路，就進到森林邊緣處了，這裡面是非常大的。

陳紹遠一路上都在看，確實沒找到上次來見到的野果子，想著下次找到東西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了。

大河說好不會自己偷偷過來摘的，結果還是過來了。

「沅沅，走，咱們回家了，奶奶在家裡要做好吃的了。」陳紹遠看著太陽也快下山了。

沅沅哦了一聲，就想轉身向後走，結果咯噔一下就拌趴下了，啊，好疼，有個硬的東西咯到她了。

陳紹遠幾個人就趕緊跑過去了。

「沅沅，你沒事吧？」陳紹遠把人抱了起來。

沅沅實在是覺的有點疼，眼眶裡都是淚花，但是她沒哭出來。

「絆，倒。」說完之後小手在草里胡亂摸了起來，然後就把硬的東西拿出來了。

「看。」沅沅惡狠狠的把東西放到陳紹遠的面前，讓他看。

陳紹遠用手接了過來，這是個四方的長條，本來是想扔掉的，但是看到露出來的一角，又用自己的衣服擦擦，是黃色的，乾脆就放到兜里，他不知道是啥，就拿回家讓奶奶看看吧。

「我看看你的腿上，有沒有碰到。」陳紹遠看著把她的小褲子向上編了起來，果然是有些磕掉皮了。

「來，大哥背你回家。」陳紹遠看完之後，自己就蹲在了她的面前，畢竟妹妹受傷了。

沅沅推推他的背，「不，疼。」

陳紹遠還是堅持，要不是自己堅持，妹妹就不會磕到了，是怪他的，他是最大的。

「沅沅，聽話，快點上來，我背著你，咱們能快點回家。」

沅沅哦了一聲，自己就趴了上去。

陳紹爾在後面扶著，陳紹遠一口氣就站了起來。

陳紹致跟在後面。

「還磕到了，是誰過來給小八送禮了？」土地公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鏡子，這是他的地盤，過來送禮不知道通知他一聲嗎？

人蔘精摸摸自己的根須開始附和，「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位有錢的仁兄，直接送金子，也太有錢了吧。」

土地公裝作不在意的摸摸自己的口袋，是空的，難受。

陳紹遠就背著沅沅一路回家了，路上也沒碰到人。

陳氏正在家裡殺魚刮魚鱗。

「這是怎麼了，還背著回來？」李月娥在門口的雞圈餵雞，一眼就先看到了人。

陳氏在壓井旁邊也聽到聲音了，立刻就扭頭看過去了，果然看到背著的是沅沅，把刀放下，洗乾淨自己的手。

「奶奶，沅沅剛剛不小心被東西絆倒，磕到了。」陳紹遠把人慢慢放下來，把事實就說了出來。

陳氏哎呦一聲，趕緊就去看傷，看到是破了皮，才算是放心了。

「還好，我一會給她抹點草藥就行。」

沅沅一下地，就開始活動起來了，她覺的還好，現在一點都不疼了。

姚尚清在廚房裡幹活，聽到婆婆的話，也就沒出來，反正人沒事就行。

趙琴花在隔壁聽到他們院子里的話，撇撇嘴，一個小丫頭磕到算啥。

「去，你奶奶家裡，等著你奶奶做魚，你看你奶奶家的魚大。」

陳成壯點點頭，就蹬蹬的跑了過來。

陳紹遠正準備把兜里的東西拿出來的，就看到陳成壯過來了，也沒掏出來。

陳氏看到陳成壯過來了，才想起來要過來吃飯，她拿著刀站了起來。

「趙琴花，來來，我有事情跟你說。」

趙琴花說實在的，她看到婆婆這個樣子，還真有些害怕，「怎，怎麼了娘？」

陳氏指了指陳成壯，「這人過來了，口糧怎麼過來啊，不會是讓他過來白吃的吧。」

趙琴花被陳氏的話震驚到了。

「不是，娘，成壯是你的孫子，怎麼還不能去吃口飯啊，這紹遠，成才不都是這麼吃的嗎？」

陳氏呵呵一笑，擦了下手裡的刀，「你看啊，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紹遠，成才吃的是他們爹娘的，啥時候吃我的了，我現在是被老二，老三兩家養著，你不養著我就算了，還讓人過來吃我的，趙琴花，有時間我就要去你娘家問問，看看你娘是不是就這麼教你的？」

趙琴花愣了一下，怎麼話到這裡，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不是的，我，我不是的。」

陳氏哼了一聲，拿著刀轉身，「要是讓他吃呢，就拿口糧過來。」她其實不是容不下一個孩子過來吃，再說了一個孩子能吃多少，主要的是，是看不過去趙琴花。

掃院子的李月娥默默聽著婆婆的話不吭聲，姚尚清更別說了，她也不會摻和進去。

趙琴花當然不可能送口糧過來，過來就把陳成壯抱走了，她算是明白了，在婆婆手裡她就討不了好。

陳紹遠心裡有事，看著大伯娘沒再出來了，自己把東西掏了出來。

「奶奶，你看，這個是絆倒沅沅的東西，我覺得這個不一樣，就拿回來了。」

陳氏本來沒抬頭看，還想說，絆倒人的東西還拿回來幹啥。

結果一看，就愣住了，「哎呦，這，這不是金條嗎？」

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

陳氏用水把東西沖乾淨，仔細摸摸，又咬了一下，覺的自己還有些暈，想著老三媳婦見多識廣，還是拿過去讓她看看。

「老三媳婦，你看看，這個是不是金條？」陳氏說到金條兩個字的時候聲音都輕了。

姚尚清啊了一聲，接過來看看，這還真的是？

「娘，這從哪裡弄過來的啊？」

陳氏笑彎了眼睛，「你家沅沅弄的，紹遠說今個絆著沅沅的就是這個東西。」

姚尚清徹底就驚呆了。

「那這怎麼辦啊？」

陳氏拿了過來，心頭是美滋滋的，「當然是放著了，這是沅沅的東西，長大了之後要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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