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恍如昨日
柳氏與宇文德對視一眼,不由心下微微一沉。
「怎麼了?陛下這樣看著哀家做什麼?」
「寧兒的事情,母后就沒有什麼要和我解釋的嗎?」
柳氏聞言,微微一愣,盯著宇文德,「你說什麼呢?」
「母后,那鶴頂紅,難道不是您拿給寧兒的?」
柳氏挑眉,「陛下今日是來興師問罪地嗎?」
宇文德沒有答話,依舊死死地盯著柳氏,眼底泛著些許晶瑩剔透之色。
良久之後,柳氏才抿了抿自己的唇瓣,深吸一口氣,眉頭蹙得更緊。
她猛然轉過身,背對著宇文德,走到屋內,坐在主座上,垂著雙眼,盯著地面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眼,看向宇文德。
「陛下是覺得,哀家不能處置一個宮妃嗎?」
「宮妃?」
宇文德挑眉,一臉怒氣,「難道在母后的心中,寧兒就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宮妃嗎?」
柳氏見他疾言厲色地質問自己,心中的怒氣也滕然而起。
「怎麼?難道在陛下的心中,哀家還比不上一個宮妃嗎?」
「寧兒懷著身孕!」
宇文德高聲道。
他面色嚴厲,直勾勾地盯著柳氏,那臉上的怒色,更加濃郁。
柳氏仰著頭,盯著宇文德,抿著唇瓣,眼底泛著些許鮮紅之色。
看到柳氏這樣子,宇文德的心中不由一沉。
他垂下雙眼,低著頭,抿著嘴唇。
「懷著身孕又如何?」
柳氏慢慢地道。
聽聞此話,宇文德更是心下詫異,猛然抬眼,看向柳氏。
柳氏冷笑一聲,「陛下是覺得,哀家犧牲了一個孩子,覺得哀家狠毒?」
「朕不是那個意思。」
到底是母子,看到柳氏有些失望地望著自己,宇文德的心中也不由猛然一沉。
柳氏冷哼一聲,「那陛下是什麼意思?你這個皇位,不僅僅是你一個人地,那是你我母子,幾乎豁出了性命,才為你得來的。為了你的皇位,讓哀家做什麼,哀家都肯!」
「母后!」
即便是對柳氏又再多的愧疚和心疼,可聽到柳氏這話,宇文德心中的煩悶也不由涌動了起來。
「寧兒不過是個女子,何況,她已經嫁給了我,還懷了身孕,顧安的事情,與她有何關係呢?」
「若是無關,你為何要將她禁足在乾坤宮?若是無關,她為何要在御書房外跪上整整一日,只是為了給他那個不爭氣地爹求情?」
聞言,宇文德無話可說,垂下雙眼,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
「陛下。」
柳氏慢慢地走到宇文德身邊,望著宇文德的側臉,嘴角動了動,「哀家有句話,必須要提醒你。」
宇文德與柳氏四目相對,心中微沉。
「這天下,雖然是宇文家的天下,可是不少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呢。哀家知道,你對顧寧的心。可是,你也要知道,若是你不能狠罰顧家之事,天下多少人,都會照著這模樣去學?難道,你要讓所有的人都以為,不管自己做錯了什麼,只要送進宮一個女子,且讓這女子懷了身孕,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嗎?」
宇文德終於收回了目光,垂著雙眼,一雙手也緊緊地攢在一起,喉嚨微微滑動,不再多言。
他知道,柳氏的話,在理智上看來,是正確地。
可是,從自己的心中,他無法接受如今的結果。
顧寧不是旁人。
她和自己在東境經歷了那麼多事情,那麼多辛酸苦辣,失去她,幾乎讓宇文德崩潰。
柳氏沒有再開口,只是盯著宇文德,等著宇文德自己想通一切。
許久之後,宇文德終於長嘆了一口氣。
「母后,如今寧兒已經歿了,也算是給朝中文武百官一個交代了。朕有件事情,希望母后能夠應允。」
沒有想到,宇文德會在這個時候,提出條件,柳氏的面色微微變了變,上下打量著宇文德。
「你說。」
「此事之後,朝中一定會有一段混亂時日。朕不想這些事情牽連了母后,還是請母后暫時移居凌霄寺,待到朕處理完朝中之事之後,自會派人將母後接回來。」
「你這是想讓我離開宮中?」
柳氏詫異地挑動眉角,死死地盯著宇文德,沉聲問道。
宇文德沒有回答柳氏的話,可是那雙躲閃地眼睛,卻已經說明了一切。
見狀,柳氏冷笑兩聲,向後退了兩步,目光依舊未曾挪開,盯著宇文德。
許久之後,柳氏才慢慢地道,「好啊……好啊……這就是本宮生養地好兒子!」
柳氏挑動眉角,臉上的冷笑更加濃郁了幾分,「想不到,本宮辛辛苦苦將你養到這麼大,可你卻想為了一個女人,讓本宮離開宮中。」
宇文德望向柳氏,目光輕動,本想上前,卻還是生生地將自己的腳步控制住。
他深吸一口氣,低下頭,躲開柳氏的目光。
等了許久,宇文德才接著道,「不管母后怎麼想,朕意已決,還請母后早日移居凌霄寺。」
說完,宇文德不再猶豫,轉身快步離開。
他不敢再面對柳氏。
宇文德知道,自己剛剛登上帝位,便將親生母親安排在凌霄寺中,或許會讓天下人對自己議論紛紛。
可是,他無法再在這個時候,安然無恙地面對柳氏。
對宇文德而言,柳氏奪去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可是,宇文德無法讓柳氏將顧寧還給自己,也無法在柳氏的身上追究什麼。
所有的悲傷,只能由著時間慢慢地沖淡。
或許,讓柳氏離開皇宮,對於他們母子而言,是最好的選擇。
宇文德這樣安慰自己。
眼看著宇文德離開,並無半分猶豫,柳氏的心中,也是微微一沉,跌坐在椅子上,獃滯地盯著眼前的地面,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柳氏知道,自己逼死顧寧,這一舉動,算是將她與宇文德之間最後一點母子情,全部斬斷了。
想到這裡,柳氏的鼻尖一酸,一陣酸楚,涌動上眼眶。
她低著頭,抬起雙手,掩在面前,肩膀上下抽動一番,低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