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融血

是的，她就是她！

在看到她銀甲下的紫色襦裙，在看到她下顎頸邊的那顆痣，他已經完全的明白過來，當年在這木屋裡照顧了自己三天三夜的人，就是她。

或許，那從戰場上將自己背過來的人，也是她。

此時他大徹大悟，回頭再去細想當年她射出的那一箭，忽然覺得，傷口的位置似乎與今日甲葉刺入的位置一樣，都是正中胸口要害，看起來命不久矣，其實……那個深度遠沒到致命的程度。

顧紫熏也笑了，卻是冷笑，「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慕陵很是遺憾的點點頭，是啊，他明白的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三年了，遲到了三年才明白過來當年的一切，太晚太晚了。

「是啊，太晚了。」他凝望著她，深邃的眼眸里湧上的是濃濃情深，「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來對你贖罪，是我辜負了你一片深情，你動手吧。」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不把當年的事情說清楚，為什麼不告訴他，她才是救下他的真正恩人。

他知道，那是屬於她的，屬於啟辰戰神公主的驕傲與自信，她也不是那種挾恩圖報之人。

過陰山關的時候，她便對他許下了最深情的承諾，她堅信無論處於何等劣勢，仍然可以用最真的心打動他的心。

可惜三年的時光就這麼過去，他不僅浪費了她的一片真心，更是一次又一次的將她打入深淵，剝奪了她所有的希望。

他挺起胸膛，閉上眼睛，坦然赴死。

如果可以，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去贖罪，去彌補對她的傷害。

顧紫熏不為所動，笑得更加冰冷，「贖罪？呵呵，你確實應該贖罪，不過不是對我，而是對你的弟弟慕陖。」

「你對我無情也就罷了，可他是你的親弟弟，你唯一的兄弟，你竟然下旨賜他毒酒！你……慕陵，我從來沒有對你如此失望過，就算你廢去我皇后的位置，貶斥我之時，我都沒有對你如此失望過！」

「我認識的慕陵，從來都不是這樣的……」

她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話，慕陵睜開眼睛，那張絕世的容顏此時竟然掛滿了淚痕，扎在自己胸口的甲葉也無力的掛在那，她似乎處於極度的悲慟之中，已經沒有再繼續的力量。

那麼多那麼多的悲傷，從她踏入啟辰國土的時候，就全部被掩埋在了心底。

以雷霆手段逼著父皇退位，又雷厲風行的鎮壓宗室門閥，成功登基成為女皇，這一路走來，每一天都宛如刀尖上的舞蹈，稍一不慎，便有可能跌落懸崖。

現在，她費勁了所有的力氣終於坐穩龍椅，成為啟辰女皇，終於可以獨裁的對東慶發動傾國之戰。

也終於如願的即將殺死慕陵為慕陖報仇。

可是，當她真正下手的時候，那掩埋了多日的傷痛，再一次從心底翻起，如爆卷的洪流，瞬間將她的心沖得支離破碎。

愛恨，只在一念間。

現在有多恨，曾經就有多愛。

在東慶的三年，她是多麼渴望得到他的關愛，哪怕是一個轉瞬即逝的眼神，一道隨意掃過的目光，都令她無比的歡喜與雀躍。

遍尋不得的，偏偏是在今日，得到了。

她握著甲葉，不僅扎在他的心口，鋒利的邊緣也將她自己的掌心割破。

鮮血，便像是從她破碎的心中流出，與他的血，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