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看護
「好了,都別說了。只要鳳娃回來就好,劉豐兩口子明天要鬧咱們就陪著鬧,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吃了咱們不成?就算是動手咱們也沒什麼好怕的!」王鵬遠從不畏懼惡勢力,然後朝王鵬飛看了眼,說,「大哥你先回去歇著吧,大嫂還懷著孕呢,你多照看著點,今天我來守著鳳娃。」
「哪用得著你來守?」宋芸走到鳳霞的床邊,聲音也放輕了許多,「你們爺仨明天還得上工呢,鳳娃吃了飯,這會看著也好點了,你們去睡吧,我看著鳳娃就行。」
想著是自己把鳳霞推進了火坑,宋芸自責愧疚,想多陪陪自己苦命的閨女來減輕心裡的痛苦。今天如果接回來的是女兒的屍體,她這一輩子都會不安。
「媽,你也忙了一天了,天天看著那幾個熊孩子也不容易,今天還是我來……」
王鵬遠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王長東推了出去。
「走吧走吧,今天就讓你媽看著鳳娃吧,你們都別爭了,趕緊回去睡覺!」
人都走後,宋芸朝鳳霞看了眼,以為她睡了,就輕手輕腳的把地掃了。
趁著微弱的燈光,鳳霞這才注意到這是個不大的土坯房,房間里除了她睡著的這張一米寬翻個身都會嘎吱嘎吱響的木架子床外,另一邊還有一張門板做的板床,床上同樣放著一塊跟她身上差不多的冬布。床頭那摞在一起的兩本書明顯是當枕頭用的。
板床下面是兩行土堆砌成的「床腿」,床頭邊上放著一張黑不溜秋的破桌子,桌子上放著一摞又一摞不知被多少人翻了多少遍的舊書。
整個屋裡最值錢的應該就是她睡得這張架子床後頭那個看起來有些年份的暗紅色上翻蓋木櫃。
半人高的柜子上放著一個綠色塑料熱水瓶,還有兩個很有年代感白底紅字的搪瓷茶缸。
這房間里昏黃的光亮來自柜子上那盞黑乎乎的煤油燈。
鳳霞隔著不知多少碎布拼成的牆圍往牆上摸了一把,除了土疙瘩還有硬硬的茬子。
她知道這樣的土牆裡一般都夾了秸稈和乾草,只有土的話,這牆怕是撐不住上頭的屋頂。
「咋又醒了?是不是媽吵著你了?」見鳳霞睜眼看著床邊的土牆,宋芸放下掃把走了過來。
鳳霞側了下身,床板「嘎吱」一聲,她的動作立馬就停了下來。
見宋芸面帶愧色,鳳霞扯著嘴角搖了搖頭:「沒,剛沒睡著,這就睡。」
宋芸鬆了口氣,卻還是不放心的叮囑她:「嗯,我就在你三哥床上躺著,你要是有啥事就喊媽,媽……」
說著宋芸又不由得嘆了口氣,耷拉著眼皮。
鳳霞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又閉上了眼。
聽到宋芸走到板床邊坐下,卻仍舊時不時地發出一聲輕輕地嘆息,鳳霞心裡並不覺得煩躁,反倒有些暖暖的,看來這個媽也是真心疼她。
安靜下來,鳳霞便回憶起了當初王建樹跟她提到過的一些事情。
當年真正的王鳳霞被抱回來的時候已經死了,王家悲痛欲絕,宋芸和王長東兩個難過自責,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不知陳俠傳了些什麼話,村裡漸漸流言四起,一家人出門總是被人指指點點,孩子們也經常被人欺負。
憤怒之下,王鵬遠就做了件傻事。
原本只是想給陳俠和劉豐一個教訓,不料一失手打死了劉豐。
陳俠本就不是個善茬,丈夫被人打死,又豈會善罷甘休。
加上她在縣革委會有親戚,這事差點沒給她鬧到省城去。
最後,王鵬遠給劉豐償了命這事才算完。
雖然表面上陳俠不再追究,但那兩年王寨庄在公社裡卻處處受到隱隱的打壓。
王寨庄的人就將這事怪在了王家頭上,明著沒什麼,背地裡卻總是說些難聽的話。
自此,王家在村裡更抬不起頭。
政策剛松下來,老大王鵬飛就帶著妻兒遠走他鄉,老三王鵬舉也被農機站辭了,在家送走了二老之後也去了外地務工。
王建樹說,從那之後他就再沒回過王寨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