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九章 狼狽

第一七八九章 狼狽

雲山高不盡,月色鬼見愁。

仙禽難飛渡,求道請天舟。

作為五大聖帝秘境之一,雲山帝境最大的特色,便是「高」!

山高,道高。

求道者登山,心態亦須至高,非如此無以渡也。

此境崇山峻岭,各族落峰而棲,山峰高入雲霄,煙雲飄渺,居之如居天境,美不勝收。

相傳雲山華氏先祖覓得此境時,於高山之巔悟道,身化仙禽飛鳥。

飛鳥渡高山,展翅踩星辰。

它一山一山翻越,每每以為自己登臨絕巔之時,抬眼往上,山外有山。

飛鳥渡一世,一世不出山。

雲山山山相疊,此道道道遮障,或需乘上天舟,才有登頂之可能。

華氏先祖止停其中一山,幡然醒悟,怒而拔劍,一劍斬破幻夢。

他於此山鑄屋,落棲而居,提劍於碑上刻出八個大字,以此警醒後人:

「道無止盡,適可而停。」

此峰,便是後世雲山帝境之「停道峰」。

此屋,後世修築為雲山帝境之「雲山聖殿」。

此道,則警告後來者,凡雲山華氏族人求道,既求「至高」,亦問「止停」。

「貪嗔痴,貪首害也……」

雲山聖殿,煙霧氤浮。

華長燈輕嘆一聲,忽從大殿高位上立起,提步徐徐走下台階,欲往殿外行去。

「家主?」

玉石台階下,兩側族老正生沸議,吵得不可開交,居然只有落於後方沉默的那幾人,見著了家主異狀。

其他族老,分成左右兩派,還在急赤白臉辯駁著什麼:

「毋饒帝境乃一等一的洞天福地,不在我雲山之下,而今毋饒分十,寒宮、悲鳴只要其一,干始分毫不取,獨獨我雲山佔據八成。」

「諸位想想,此不外乎天降餡餅,世間真有如此好事?」

「五大聖帝世家縱分高低,一向也講究個相對平等,要老夫講,毋饒帝境我雲山可得三分,五分都算為過,決計占不了八成,過猶不及!」

右派保守理智,左派發言則相對激進了:

「撐死膽大,餓死膽小,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斬那聖帝魚鯤鵬,基本上就我族家主一人出力,而今分配所得,反倒不敢拿了?」

「寒宮聖帝深居不出,那月狐狸只提供了些許情報,就能要走一成;悲鳴帝境甚至從頭到尾不露一面,張口也要一成;至於干始……」

「哈哈,干始同樣不出力,他不敢要,是因為本就不配得,這毋饒八分,老夫拿來甚覺過少,爾等居然嫌多?簡直可笑!」

這話說得夾槍帶棒,冷嘲熱諷。

右派只是保守理智,不是沒有脾氣,當即指著左派之人也罵了起來:

「無謀匹夫,損我雲山福礽!」

「干始是什麼好鳥嗎,明著不要,只能說明暗地裡所圖更大,非我等可

慮之。」

「悲鳴想要,那就給他,不止一分,給三分都可,時值五家成四,正需合縱連橫,雲山一家獨大,只會成為眾矢之的!」

「至於寒宮月氏……」

保守右派為首的老者,說著連聲嗤笑:「月北華饒道,他寒宮月氏一馬當先,今卻只要一成,我雲山若獅子大開口,真壓了它一頭,爾等就不怕反噬?」

激進左派當先的族老聞聲如聞屁,放肆嘲笑:

「饒妄則已死,魚鯤鵬已滅,此皆家主一人之功,月北華饒道更成過去之談。」

「今不說"華月北道",也該是"月華北道",我族家主一往無前,古劍修鋒芒何其之盛?」

「狩鬼劍鋒所指,寒宮聖帝亦須讓步,爾等反倒要讓家主止步不前?何其荒謬!」

場面一下亂了起來。

兩派族老罵到額觸額、鼻碰鼻,就差第一個人先動手了:

「你才荒謬!」

「你更荒謬!」

「爾皆狂悖之徒!」

「你等無膽鼠輩!」

「有種你先動手啊,我看家主斬不斬你,家法容不容你!」

「老夫早已絕種,你倒是有后,你敢動手試試?」

「試試就試試!」

「呀——」

啪嗒。

華長燈沉默不言,從台階走下,立於眾人前方。

他左手虛提,手中銅燈浮現;右手輕按,腰間狩鬼猙獰。

「嗚——」

於是雲山聖殿青天白日,響起陰幽鬼吟,輾轉大殿四側,令人神思皆驚。

所有人猛地清醒回來,看向當頭那人。

較之於鬢髮花白的眾多族老,華長燈看上去不過三四十中年模樣,雖目色滄桑,然氣意鋒銳。

他一眼掃去,如鷹視狼顧,眾族老無不垂頭拱手,乖乖後撤:

「家主,我們只是衝動了,不會真打起來。」

「家主怎麼下來了,這劍……呃?」

「家主這是要去哪?」

族老們顯然不蠢,就算平日里吵得再激烈,家主也不至於提劍下階,殺雞儆猴,讓人靜靜。

他一手提燈,腰配狩鬼,分明是要前往殿外,去殺些該殺之人。

很快,有族老眼睛一亮,驚喜道:

「天梯通道開了?」

華長燈懶得同這群老傢伙們打交道。

魚鯤鵬隕落數月,毋饒帝境這塊沃土,五大聖帝世家迄今分贓不均,

事情一拖再拖。

從平分、到謙讓、到獅子大開口、到欲擒故縱或欲拒還迎……

什麼陰謀詭計都使過了。

但類似當下雲山聖殿紛議之局,想來落在其餘聖帝秘境,相差也不大。

本質上,各族既想為自家之族爭多一點,又不想在接下來的百年、千年,因為這事被其他各家惦記上,成為眾矢之的。

而以過去各大聖帝秘境的辦事效率看,這事不再扯上個一年半載,難有結果。

華長燈自不可能參與進爭論里。

他提燈佩劍,在眾老驚疑不定的目光下,走到殿門口,這才腳步一頓:

「你們先議著。」

「老鼠鑽進了米缸里,有人太貪了,我去清理一下。」

什麼?

眾老驚疑著追出了殿外。

有人想追問具體發生了何事,有人想為家主出謀劃策,出力都行。

可華長燈並無停留,言罷搖身一晃,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家主什麼意思?」

「他是又煩了嗎,我們很吵?」

「這是族會!這是在商討大事!什麼煩不煩的,家主是這等人嗎?」

眾老圍成一團,只覺華長燈話裡有話,有人斟酌著道:

「依老夫看,家主的態度很明顯了,不能貪心!」

「你放屁,莫要歪曲家主意思……」

「你才放屁……」

「你更……」

很快,老頭子們又吵成一團。

可雲山聖殿大殿之外,似比殿內多了一種神奇魔力。

眾老沒吵多久,相繼安分了下來。

最後目光齊齊望向大殿右側豎著的一塊高大石碑,若有所思。

那是華氏先祖選完族址后留下的石碑,其上題字有八,餘韻深長:

「道無止盡,適可而停。」

……

「道穹蒼!」

徐小受以自由視角懸浮於紫竹林上,毫不客氣一聲叱喝,懟向了下方石頭人。

他知道,道穹蒼絕對發現了自己的存在。

這個無所不在的傢伙,當真詮釋了何為神鬼莫測,連在華長燈靈魂記憶里,都避不開這人。

「徐小受~」

那石頭人里的少年不過十三四歲,說的話陰陽怪氣,語氣更是惹人生厭。

給人一種「想打我嗎,想就現身呀」的感覺。

「呼……」

徐小受斂了斂心神,放鬆心態,沒有生怒。

即便半年前,道穹蒼和祟陰勾結,似走到了自己的對立面,導致後來二者全無聯繫。

徐小受不認為騷包老道甘居人下,他一定另有圖謀。

有一個絕對原則是:

「非萬不得已,不可與道穹蒼為敵。」

這就是徐小受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他當然做好了徹底撕破臉,與之為敵的一切準備,卻依舊知道:

真樹道穹蒼為敵,代價實在是太高了,高到也許祖神都無法承受。

而博弈正是如此。

徐小受更知曉,以騷包老道之智,在他心目中,自己的價值,該不弱於祟陰。

於是兩相呼喝過後,見道穹蒼可以溝通,徐小受嗬嗬一笑,語氣也柔和了下來:

「我的道~」

石頭人道穹蒼聞聲,則聲音更顯親昵:

「我的徐~」

毋需多言,只是這麼一個彼此稱呼的轉換,這倆狼狽又為奸上了。

道穹蒼率先作聲:「我不知道你到這裡想要幹什麼,而即便我已經為你打了掩護,他應該也能鎖定大致記憶時段,很快能察覺到你,你的時間不多了。」

一頓,他還為半年前之事,多解釋了一句:

「誠如我之前所言,我從來沒有針對過你,只是路走到分叉口,需要

做出一個選擇。」

「而那選擇,看上去似乎對你不友好,但實際上亦無害。」

徐小受沒有聽多餘的解釋,只是恍悟為何自己已經讀到了華長燈本人,且讀了這麼久,對方居然還沒有現身。

敢情不止自己意之大道指引起效,道穹蒼也在從中作梗。

「好朋友!」

他先是贊了一句,緊接著切入正題:「我來看看五大聖帝世家風景,時間既然不多,可能還需要借你一點助力。」

道穹蒼聞聲一怔,有點想退了。

他的想法是,能幫且對自己無害的,盡量幫,就當結個善緣。

今日贈予徐小受的,他日自會回饋過來,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

但要是徐小受想得到更多,且他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會將自己扯入大局漩渦之中……

「借不了一點。」

石頭人道穹蒼說完,腦袋回正,哢哢用石頭重新包裹住自己,封心鎖愛,快步跟上了月狐狸。

就多餘露面這一趟!

徐小受太貪,他會死得很快!

這裡可不是杏界,是雲山帝境,是華長燈的老巢!

徐小受看得一樂,意念傳音,哈哈笑道:「是通知,不是請求。」

道穹蒼腳步一頓,石盔面具下,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嗡!」

只堪堪扭頭,便見紫竹林上空,紅梅翩落,徐小受居然凝聚出了意志實體。

這還沒完,他腳下大搖大擺旋展出了身靈意三大奧義陣圖,且毫不掩飾其中超道化的力量。

本是滄海一粟,微不足道。

一下皓月當空,星輝失彩。

「你瘋了?」

道穹蒼忍不住質喝:「我最多也只能淡化你在他記憶中的存在,連抹除都抹除不了,他總會察覺,而你……你現在,是在招搖過市!」

徐小受垂頭望去,腳踩三大奧義陣圖,雙手輕輕攤開,唇角微掀道:

「很明顯,不是嗎?」

這可真是,太有魅力了……

個鬼!

道穹蒼感覺自己失心瘋都要犯了,他突然很想抱頭尖叫。

你個瘋子發病,為什麼要拉上我?

我可還不想浮出水面!

「我的道,你太小心謹慎了。」

「我輩修士,一生行事,何必老是在意細枝末節,有時放膽衝動一把,爽就完事了。」

爽?

爽完即死,這也叫爽?

道穹蒼思緒忽而一怔,猛然意識到。

現在同自己對話的,應該不是徐小受本尊,而是他那道與本尊存在形式相差無二的身外化身!

「哇喔~」

道穹蒼邊甩著腦袋,邊聳著肩膀,帶著滿心的不可置信,快步遠離了危險漩渦,跟上了月狐狸。

你作死,他真死。

當你的身外化身,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糞呢!

徐小受目送著道穹蒼遠去,知曉今日騷包老道不可能這麼輕鬆的離開,也不挽留,只顧做自己的事。

他以意道盤為主,以術道盤成術,並指結印,當空一引:

「記憶烙印,現!」

石頭人道穹蒼聞聲,身子一震,繼而劇烈痙攣。

他甚至不用回頭,便能感知得到,紫竹林中於各處隱晦之地,亮起了他後來留下過的各般記憶烙印。

「握手、握手、握手……」

若有人凌空鳥瞰而去,可見竹林中亮起了不下百道握手圖紋。

這,還只是紫竹林。

於雲山帝境而言,紫竹林不過九牛一毛。

而確實徐小受以這般形態登陸雲山帝境,自也不可能只針對華長燈的十三四歲,只針對他的紫竹林。

他要的,是整個雲山帝境。

乃至以雲山帝境各般握手烙印為基礎,輻射到其餘各大聖帝秘境中去。

「身靈意……」

三道盤火力全開。

名之力自五域匯來,源源不斷灌輸,兼具無量寂子供應能量,徐小受突而揚聲爆喝:

「三道在我,記憶超脫!」

他直接將自己「拔」了出來,於華長燈記憶長河之中,於過去時空紫竹林之內。

「怪誕戲法,逆虛為實!」

他將盡人這道意志之體,重重扔向了雲山帝境,虛實並存態的雲山帝境。

昔有祟陰一術,於過往處逆改現實,強加遺相反轉。

現徐小受復刻,掙脫靈魂記憶枷鎖,勢要污染烙印。

「意之烙印,紡!」

當真正跳進雲山帝境的過去之中時。

徐小受毫不客氣,以紡織術的方式,污染起了他好朋友道穹蒼隨地大小便烙過的各般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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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身被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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