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香橋吸了吸鼻子,側臉抬眼看錶哥,看他不像是在逗弄人的樣子,暗暗舒了一口氣,略顯尷尬地抽出巾帕擦著眼淚,然後硬擠出一抹笑道:「是香橋失態了,我還小,遇事不周量,還請表哥莫怪……」
她變臉倒是快,就是眼角的濕紅未退,看上去怪可憐的。
成天復今天有許多事要辦,原本是想去接香橋回來,親自處理藥鋪的麻煩后,再去忙別的。
現在她既然都處置妥帖了,他也該出府做事去了。
可人是他撩哭的,若是就這麼走了,似乎也有些不妥……心裡這麼想著,他嘴上已經說道:「此番出去給你們三個姐妹都帶了些新巧玩意,你既然在這,便先挑個順眼的吧。」
說著,他讓青硯端來個小木箱子,打開后,錦緞里襯上躺著三根簪子。
雖然三個姐妹里有個假的,可成天復很有當哥哥的樣子,三隻玉簪成色不分伯仲,只不過簪子上鑲嵌了不同顏色的珍珠。
其中一個少見的金色,看那拇指大小的圓潤色澤,乃是南洋名貴的上品,而另外兩個則都是帶有淡淡的粉色,珠子大小倒是相差無幾。
香橋看了看,很有眼色地拿了帶著粉色珍珠的簪子——那根鑲嵌了金珠的不用說,肯定是成天復給自己的親妹妹留著的。
歡喜地掂量簪子能當多少銀子后,香橋終於破涕而笑,謝過了表哥,便轉身快步離去了。
青硯看自家少爺還在看那假小姐的背影,還以為少爺在惱那丫頭難纏,便忿忿道:「那副鄉野德行!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少爺一個冷颼颼的眼神就飛了過來,讓他剩下的話都噎在了嗓子眼裡。
「你若是覺可以騎在盛家大小姐的頭上當主子,我成全你,讓大舅舅認你當嫡子可好?」
這怎麼使得!青硯臉色一苦,立刻跪下了:「少爺,您就別折我的壽了,小的嘴賤,知道錯了。」
成天復淡淡道:「你也知王府里被杖斃的趙嬤嬤吧?就算我想讓你長壽,也要看你自己懂不懂進退,能不能管得住嘴。」
青硯嚇得渾身一激靈,他知道少爺是在敲打自己,不可漏了那假貨的底,不然的話,就算少爺不說什麼,那心狠手辣的慈寧王爺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當下他額頭冒出了冷案,暗暗地提醒自己,以後萬萬不可再說起那假小姐的鄉野出身,這事兒就應該爛在自己的肚子里,化成血水,哪兒都漏不得!
關於那藥鋪投毒的案子,並沒有如成家大爺想的那般好化解。
據說那天成天復到了下縣藥鋪子后,又親自去了京尹司,提供了胡掌柜暗中串聯軍需商人,準備以次充好,將這批發霉的大貨賣給在西州平叛的董家軍的信息。
如此一來,他便懷疑,有人給大貨下藥,是想借著胡掌柜之手,謀害西州的兵卒。
待得梳攏了罪證,京尹司的官員們也是嚇出冷汗,不敢懈怠,只將這案子大辦特辦。
那投毒的小廝被打得皮開肉綻,立刻便供出了背後主使的成家大爺。
那天大爺在家中的軟榻上盤坐著,被突然闖入的官兵給抓走的。
盛宣禾聽了這事勃然大怒,打罵成天復乃是小子短視,意氣用事。
通敵叛亂這麼大的罪名,怎麼好往自己大伯的頭上按?弄不好就得受牽連。
可是成天復卻說:「有人往我的頭上扣屎盆子,那他就得做好吃下這腌臢的準備。不徹底教訓他一頓,我那麼多的店鋪,哪裡能防備人如此算計?大舅舅不必多慮,有人比你還擔心呢,再說就算罪連九族,也株連不到跟父親和離了的母親身上。」
盛宣禾覺得跟這等愣頭青的半大小子說不出道理來,接下來的日子,只能忐忑地關注著京尹司辦案。
不過這等兇險的事情,最後還真像成天復說的那般,大事化小的了結了。
此事能如此善了,也跟田家出人斡旋有關。
當初因為桂娘讓賢的緣故,才讓田佩蓉腹內的孽種有了正經名分。
如此一來,成家在娶新婦實在不適合大操大辦。所以就在成盛兩家和離后,成家便低調地迎娶了新婦。
皇后怕侄女的婚事被人非議,惹得陛下過問,親自召見了田佩蓉的繼母劉氏,話里話外暗示她侄女乃寡婦改嫁,況且還不是正路子入門,就不要宴請賓客了。
於是田家連酒席都沒開,田佩蓉奉過父母茶水之後,便上轎子被抬入了成家。
女兒二嫁這般沒響動。田國舅的心裡其實略不舒服,不過也只能在嫁妝上厚厚補貼,讓女兒入了成家日子過得舒服些。
可田佩蓉怎麼能舒服?她這過門才幾天,大房媳婦便哭哭啼啼地找上門,說大爺被官府帶走了,只因為他的小廝竟然跑去給成天復的藥鋪子投毒!
現在那小廝招供說是受了成家大爺的支使,所以大爺已經被尹司叫去問話了!
大爺臨走的時候吩咐錢氏找人疏通,再去跟成家侄兒好好解釋,務必要把他救出來。
錢氏原本以為不過是小官司,多花些錢就是了。
沒想到託人一打聽,竟然鬧出了個什麼通敵的罪名。輕則流放,重者殺頭,滿門抄斬。
錢氏當時就聽得腿軟了。她一個婦道人家,哪知道成家大爺這些勾當,當下邊去尋成天復想要解釋這都是誤會一場。
可是盛家連大門都沒讓她進。說是要顧忌盛姑奶奶的名聲,她既然已經跟成家和離,成家人總往這跑就不太像話了。
錢氏入不得門,只能去求田佩蓉。可是田佩蓉對著成家大爺也是心裡有氣。
當初盛家要分家產時,大爺的算盤打得賊精,竟然連夜分家,而且那家產分得也有有些偏頗,真恨不得將所有的肥肉都一併吞到他的肚子里去。
現如今,他惹了官司,便又想起他那個為官的弟弟來了,怎麼天底下的好事都可著他的心意來?
所以錢氏說著,田佩蓉也只含目微笑地聽,可就是不接錢氏求人的話茬,只說這事情太大,恐怕是不好撈人。
一來二去,錢氏有些琢磨出門道來了,便咬了咬牙,許諾著給田佩蓉一百兩的好處。
田佩蓉卻笑了道:「嫂子,您可能久居宅門,不懂得自己的夫君到底是惹了多大的麻煩。您這一百兩扔到水裡,可連個回聲都沒有啊……想要救人,您得悟透『捨得』二字,這有舍,才又得啊!」
錢氏這回聽明白了,不是田佩蓉救不出人來,而立意要敲自家人的竹杠啊!
若是換個時間,錢氏非得拿出當嫂嫂的威嚴,罵這入門新婦一頓不可。
可是現在自家大爺還被扣在衙司,也不知道沒有上刑,所以她不得不附小做低,只問田佩蓉得要多少才能放人。
田佩蓉一舉手,錢氏疑心她要五百兩,可是田佩蓉卻笑著表示:「嫂嫂,您說笑呢?大哥就值五百兩?我說的是五間鋪子!」
這下錢氏可瞪圓了眼睛,破口大罵田佩蓉不是個人,怎麼好在自家大伯落獄時如此打秋風勒索人!
田佩蓉立刻變了臉,拿出一副懶得跟市井婦人理論的派頭,讓自己身邊的嬤嬤往外哄人。
反正成家兄弟已經分家,雖然同住一個大宅子,但是各人顧各人,不拿出好處來,憑什麼拿她田家的臉面去求人?
待成培年回府時,聽到嫂嫂告狀,便去問田氏怎麼能如此對待長嫂!
田氏卧在軟榻上喝著補胎的湯藥,挑眉道:「你那大哥就是個鑽進錢眼子的商賈,只會拖累你!看看他做的這些事,陷害人也就罷了,居然眼巴巴地主動湊上去看熱鬧!也不知是不是被錢蟲子吃了腦子!若不是你家祖宗會聚財,眼光又穩准,哪來成家這般大的基業?可到了他的手中,不求他光耀祖業,就是一個『守成』也做不到。」
成培年自然知道自己哥哥的斤兩,小聰明有餘,可偶爾犯起糊塗來也是氣人,一時間也不好再埋怨田氏,只說:「可他畢竟是我大哥,落了難豈有不管的道理?」
田佩蓉起身道:「他這次惹的禍事不小,那董家軍的將軍董長弓是慈寧王的心腹。你那兒子素來跟慈寧王府的世子交好,盛家更是要跟慈寧王府聯姻。若是盛桂娘立意要用你大哥做引子,聯合著王爺報復成家,你以為你會獨善其身?」
成培年原先並沒細想這麼多,只想著既然是自家人,當然要救救大哥。可是現在被田佩蓉這般別有用心的牽引,立刻嚇得後背冒冷汗,在屋子來來回回踱步。
到了最後,他愈想愈怕,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道:「盛桂娘這個毒婦!她是要攛掇著天復置我成家於死地啊!其心可誅!可誅!」
田佩蓉見自己離間他與桂娘夫妻舊情的目的達到,不由得柔柔一笑,接著又說道,「兄長自然要救,他若是吃了官司,不也連累你?可是他如今被關在裡面,也沒法給你嫂子出主意,我們趁著這機會,再管你哥哥要回五間鋪子,那我們這院的花銷便也夠了,總不能等孩兒出世……你讓我回娘家,管繼母要銀子貼補家用吧?」
說到此處,她不由得紅了眼眶,軟軟依偎到了成郎的懷中。
成培年新近升了官職,全賴田家新岳丈的提攜,所以就算不太認同新妻的話,也不敢反駁,而且他也覺得當初分家時,大哥算得太狠,乾脆作了甩手掌柜,又去外縣巡查去了。
再說錢氏,使銀子託人去看了成家大爺,據說那衙司刑訊嚴苛,因為大爺死不認罪,便不讓他睡覺,大爺在那裡吃不慣,還因為血脈不暢,暈了兩回。
這下錢氏無奈,到底又回去跟田佩蓉低聲下氣,請了保人立下字據,舍了五間鋪子。
田佩蓉見鋪子到手,這才一臉為難地應承下來,託人請關係打點。
也不知後來用了什麼手段,那投毒的小廝突然改口,只咬死了自己跟胡掌柜有私仇,尋機報復,改了口供之後,便自己咬斷了舌頭自盡了。
雖然下毒人的招式歹毒,但秉仁藥鋪發現的及時,並沒有造成損失,加上投毒已經畏罪自盡。
按照律例將胡掌柜等人發配充軍就結案了。
成天復自然也收到了信兒,知道這裡面有著貓膩。據說那個畏罪自殺的小廝,一家老小連夜被人接走不知去向,大約是拿了家人的性命要挾了那小廝頂罪了。
他雖然出府,到底是成培豐的侄兒,就算他占理,也不好因為生意的事情,執著地將自家大伯往死里告,所以官衙里出了章法,他也沒有再說什麼。
不過一家子圍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祖母倒是對自己的女兒桂娘冷哼道:「看清了人家的手段了吧?你若是當初犯傻不肯和離,那個田佩蓉有的是本事在成家宅門裡磋磨你!」
桂娘聽了也是有些背後發冷,想了想后,提筷子夾了一隻燒得噴香的雞腿放到了盛香橋的碗里。
當初得虧這孩子機靈,將自己拐出了成家。不然的話,自己此時豈不是深陷盤絲洞里,被個蜘蛛精給活活纏死?
再說成培豐遭了這場大罪,兩頰深陷地回家將養。
到了家,屁股還沒坐穩,就知道了弟媳婦田佩蓉打秋風弄走了他五間鋪子的事情。
一時間老錢蟲子又是急火上頭,破口大罵自己的夫人不頂用。
就算她不出錢,那成培年難道就不著急將自己弄出來嗎?他若真落了罪,成培年的面上也無光啊!
田佩蓉那賊婦人就是看準了他在裡面做不得主,這才誆著錢氏找了族長簽了保書地契,讓老二家白白又得了五間鋪子!
在成家大爺的心裡,這田氏賊婦人比他那侄兒都可惡!可恨他當時被老二畫的大餅蒙蔽,竟然讓這婦人入了門,這麼看來,還是原先的盛家弟媳要好,雖然在盛家撈不到什麼油水,最起碼不會攛掇著弟弟他的家產。
錢氏聽了大爺的話,心裡也是恨恨,見天隔著院牆指桑罵槐,句句映射,立意要給田氏的胎里添堵。
田佩蓉以前在亡夫沈家雖然過得也不如意,但大抵是因為夫君病弱,與她毫無閨房樂趣的緣故。
如今終於嫁了自己屬意的郎君,錦帳春暖雖然蜜裡調油,可下了床出屋后,成郎便甩手掌柜,諸事不管了。
若只是日常的柴米油鹽的雜事也就罷了。如今錢氏都罵到院牆底下了,可他卻躲在書房裡練著他的字畫。
等她氣不過,讓他過院子去理論的時候,成培年卻說:「大嫂也沒有指名道姓地罵你,我這麼貿貿然過去豈不是撿罵?再說了,她也是心裡一時有氣,說完也就沒事了,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太僵?」
田佩蓉自認為大家閨秀,當然不會跟錢氏對罵,可她沒想到人前斯文儒雅,氣宇軒昂的成郎,回到府宅里竟然是這般窩囊德行,於是便跟他狠狠大吵了一架。
成府里的雞飛狗跳,也是瞞不了人的,有那多嘴的僕人拿出去說話,轉眼間便在各個府宅子的下人那裡傳開了,一時惹得多少人被在背地裡笑話。
夫人們拿成家的話題酌酒的時候,正好是入冬里的第一場雪時。
這好雪還需湖景山石來襯,京城外臨湖的馮岩酒庄便是最佳賞雪之地。
每年冬日,這裡都有許多賞雪的文人騷客,貴婦名流來此消磨。
有錢的豪客在酒莊裡包下臨窗一桌酒菜,燙著溫酒,就著珍饈佳肴,暢飲抒懷,好不愜意。
而手頭不寬裕的書生們也可以自帶醬肉,在酒庄外的推車餅攤前買了兩張熱氣騰騰的熱卵石烙餅,卷上自帶的醬肉,就著滿湖雪色也可以抒發詠雪的情懷。
所以當初雪飄落下來,便又到冬季出遊的佳時。
酒庄離城不遠,而且有直通的官道,下完雪后,京城街道司的青衫洒掃們就駕著馬車,在車后連著扒犁來回地清理驛道積雪。
待掃雪完畢,城裡大大小小的馬車便魚貫而出,洒掃們便可守在路旁,撿拾著滿道的馬糞,拿去賣錢貼補家用。
香橋這幾年裡看見雪就愁,這些童年裡給她帶來無盡樂趣的白絨花,到了後來就變成了手上的凍瘡,滿身的冰涼。尤其是下雪后水井繩子凍住時,打水洗衣服別提有多麼遭罪。
她院子里的小丫鬟貪玩,跑出去捏雪球互相投擲,香橋連看熱鬧的興緻都沒有,只讓凝煙再給她添一床被子,然後在手上反覆地塗抹著防凍滋潤的鵝油膏。
所以當妹妹香蘭差人來問她要不要出城賞雪時,她還窩在暖融融的被窩子里,表示自己屋裡的小爐子上還燜著紅薯,她就不跟妹妹出去玩了。
如此寒冷的天氣,有什麼能比得上窩在被窩子里,一邊算著這個月的流水,一邊啃著噴香的紅薯吃?
可不一會,香蘭披著棉襖子,冒著寒氣,親自跑到她屋裡來,沒大沒小地一掀被子道:「姐姐,你還真不去啊?母親說了,既然難得出府去玩,就要都帶去,光留你一個在家裡像什麼話?」
她嘴裡的母親,就是嫡母王氏。
王家大姑娘是月前入的門。跟成家的續娶的清冷不同,盛老爺續弦時倒是辦得甚是熱鬧。
老太君覺得兒女們的姻緣不暢,便立意讓兒子辦得隆重些沖一衝喜氣,就連老家的族人們都請過來了。婚宴每日席開六十六桌,連辦三日,圖了個六六大順,也算給足了王家面子。
王芙入門之後,就成了二女一男的嫡母,她年歲雖然不大,卻將母親教誨她將水碗端平,不可厚此薄彼的話牢記在心裡。
今日要出門賞雪,若是只帶著庶子庶女卻不帶嫡女,便不像樣子了。
香橋聽香蘭說嫡母傳話,便知今日怎麼的都要出門一番了,所以再不情願也得起身。
香蘭催促了姐姐起身後,並沒有急著走,而是走過去翻看香橋的首飾盒子,當看到表哥相贈的那根粉珠簪子時,忍不住提醒:「姐姐,我今日也要戴這南洋珍珠,你換個別的樣子吧,免得跟我重了樣子。」
香橋對於穿衣打扮不甚看中,所以聽香蘭這麼說,便無所謂地說好。
可是香蘭看到了凝煙給姐姐拿過來新做的狐皮外袍的時候,又不得勁起來。
只因為這塊皮子是祖母給香橋的,只這麼一塊純白顏色的,別人都是稍有雜色的。
趁著姐姐香橋梳妝打扮的時候,香蘭趁機將那狐皮袍子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又拿那根粉珠簪子配了配,覺得雪白的毛色跟珍珠配極了!
於是她又開口道:「姐姐,既然你今天不戴那粉珠簪子,不如將狐皮外袍借我穿一下吧,不然我的大氅跟這簪子都不配……」
這種無理的要求,連單媽媽都聽不下去了,正想用小姐體弱,須得用新袍子禦寒的說法搪塞過去時,香橋卻渾不在意道:「你若喜歡,就拿去穿吧。」
待香蘭拿了狐皮袍子歡天喜地走人的時候,單媽媽才嘆氣道:「小姐啊,你大方也得分時候,今天你個子長得太猛,往年的衣服都略短了一截,不穿那狐皮袍子,你穿什麼出門啊?」
香橋是真不在意這些穿戴。而且她自知自己是假貨,對於祖母的憐惜疼愛也受之有愧。
按照道理,香蘭才是盛府的真千金,她喜歡那衣服,拿出穿就好了。
「單媽媽,你前些日子不是替我改了一件棉大氅嗎?我穿著那件去就好了,我看你絮了新棉,一定暖和!」
她不像香蘭圖個玲瓏精緻,只想著別受凍才好,所以將厚厚的手燜子戴上,又裹了厚實的像被子的棉大氅便跟著出門去了。
等到大門前時,她才發現不光是嫡母王氏跟弟弟妹妹,還有姑母桂娘帶著她的女兒得晴。
而表哥成四據說是跟著一群哥兒先走了,少年郎君們總要聚在一處把酒言歡,跟弟弟妹妹們都玩不到一處去的。
等盛府的馬車到了馮岩酒庄的時候,表哥倒是從酒桌上抽身,立在酒庄的落馬台階上恭候著舅母和自己的母親。
盛香橋下馬車時,看見表哥一身玄色長褂,外搭的貂裘夾襖是雪白的顏色,因為穿戴狐裘,內里襯得也是薄棉精襖,並不顯得臃腫,他的身量似乎又長高了不少,寬肩細腰,隱隱是昂揚青年的身段了。
許多剛剛下車的小姐都在有意無意地偷看他。
他一直很有耐心地等著一府的親眷下車。可待當香橋最後下馬車的時候,成天復看著穿得圓滾的棉球不由得一愣,開口問道:「怎麼穿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