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如果換成從前阮童肯定會拒絕,可這一次她沒有,收下了童瑞芳手中的錢,她知道將來會派上用場,阮大海在一旁默默的一直沒有出聲,酒倒是喝了好些瓶。
童瑞芳站起身的時候對父女倆道:「今晚我就不回去了,住在酒店。」
童瑞芳對阮大海多少還是保持了一些戒備,在這個男人那樣的傷害過他后,她已經無法做到對他完全信任,今晚又多喝了些酒,不知道會撒什麼樣的瘋。
阮童原本今晚還有其它的事情要辦,她只能先送阮大海回海,回去的路上阮大海坐在計程車里沉默得有些可怕,阮童心裡隱約覺得不安,這樣的阮大海她感覺有些陌生,這個時候她寧願自己的父親哭出來也不要見他這個樣子。
阮童原本想說,爸,你想哭便哭吧。
忍了好久終是沉默著低下了頭去。
車子很快駛到了廠區,阮童將阮大海扶進了屋內給他倒一杯水,站在卧室窗前望著外面漆黑的天空發獃,一頓飯吃了好幾個小時,人竟覺得很累,阮童掏出錢包里的支票小心翼翼夾好,錢包里有一張大頭貼,那是她和陸舟甜蜜的合影。
陳珊珊不見了,陸舟也不見了,陸舟母親什麼也不肯說,他們到底把陸舟弄去了哪裡。
阮童突然腦中靈光閃過,記得陸舟曾經說過他的父親現在上海,或許醫生所說的那個男人就是陸舟的父親,沒準陸舟現在一定去了上海。
阮童正想著自己心事的時候,突的聽到了來自於廠區內的一陣驚慌恐叫,所有的人都看著納涼的屋頂,一個勁的尖叫,胖嬸慌慌張張撞開了門:「小童,你爸要跳樓啊。」
阮童驀然震驚的衝到門外抬頭,一道蒼老的身影果然站立在水箱那個地方。
阮童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大腦。
她怔怔的看著,覺得天空中星月交輝下的身影有些不真實,那個要跳樓的人是她的父親,怎麼可能,他方才躺在沙發上休息,方才與她們母女一起吃過飯,她甚至覺得胖嬸是不是眼花了,直到那個人影跨步向外,阮童看到了他微曲的背,這才相信這個人就是阮大海。
「不!」她大叫一聲。
黑影從六樓上墜落。
醫院裡瀰漫著蘇打水的味道,阮童已經麻木了,她被生活磨鍊得很沉靜,沒有哭天搶地,沒有悲吼痛叫,看著躺在床上插著吸氧機的阮大海,她知道她不會給童瑞芳打電話,就讓童瑞芳去幸福她的美滿人生吧,童瑞芳曾經受的苦已經夠多了,怎能再面對一個植物人父親。
阮童長嘆一口氣,若是乾脆死了也好,可惜半死不活的,還不知這輩子能不能醒來。
總躺在醫院也不是一個辦法,還是得回家去。
自跳樓事件后已經半個月了,鄰居們來探望過,胖嬸很熱情,提了很多水果。
阮童想起自己以前為人處事的一些方法,覺得那些真的太小孩子氣,她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看著病床上的父親,平靜,心情出奇的平靜。
護士小姐對阮童都已經熟悉了。她們在竊竊私語:「聽說有些人命裡帶煞,不但犯雙親還會犯丈夫犯自己。」「這女人大概就是此類人吧,她都進進出出好多次了,聽說上次被轉往上海的那個男孩是她的老公。」
果然是去上海了。阮童聽到這個消息后心裡微微動了一動,轉瞬卻內疚。
阮大海現在還躺在醫院裡的病床上,她的心不為父親所用,卻為陸舟所動,難道這輩子真的註定陷在感情的迷障里了嗎,不論如何,就算是做一個了解,她也必須要去找陸舟,陸舟的家人真的很不負責任,她和陸舟之間還有那麼一個合法夫妻的名份存在,他們怎麼可以這樣讓他一走了之,難道讓阮童一輩子永遠背著一個已婚的名聲嗎。
其實阮童心中想得最多的還是再續前緣。
她放不下陸舟,忘不了曾經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那種甜蜜幸福的生活,更忘不掉陸舟對她的好,或許這輩子除了陸舟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對她如此細心,她怎麼能放手。
阮童看著病床上的阮大海,感覺到了人生的變幻莫測。
她想起以前躺在醫院的救護床上的人是童瑞芳,那個時候她也是一副半死不活模樣。如今風水倒轉,原來這個事上的任何事情都有困果報應,阮大海這個樣子算是報應嗎。
阮童腦中清晰浮現出那個女人與童瑞芳打鬥的場面。
阮童覺得所有的幸福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終結的,而另一段幸福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源起。
若不是有那樣紛紛攘攘,或許她真的如水行舟嫁給了陳振,現在生活在那個水深火熱的家庭里,過著和小萍一樣受人欺負的日子,可她最終嫁給了陸舟,幸福卻也如此短暫,阮童心想,是不是每個人的生命里都要經歷這樣或是那樣的挫折,是不是只有經歷了那樣才會讓人覺得生活是可靠的,真實的。
若不然,那些幸福甜蜜永遠都讓人覺得沒有安全感,始終虛假,以為它有天總會離去。
阮童思量的時候手機響了,童瑞芳打來的。
她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離開酒店去往陸鳴的那座城市了吧,童瑞芳說過她這一次過去主要是整理一些結婚用的東西,然後兩人出國度蜜月。
阮童接通電話:「媽,到了嗎?」
「你們在哪?」童瑞芳的聲音很焦急。
「怎麼了?」阮童道。
「我什麼都知道了,你這孩子,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童瑞芳責怪。
「媽,你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幸福,我不能讓它輕易溜走。」阮童說:「爸爸沒事,我會照顧的,我手上還有二十多萬塊錢呢,你和陸叔叔好好舉行婚禮,不要為爸爸操心。」
童瑞芳再責怪:「你說得什麼話,就算我和他離婚了至少夫妻一場,總是得來看看的。」
接著又道:「你陸伯伯現在和我在一起,在哪間醫院,我倆一起過來。」
「好的。」阮童告訴了童瑞芳地址,心底騰起一股欣慰,陸鳴果真是個好人,待童瑞芳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