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全都是昏君
劉玄靜靜的聽著他們爭論,眉頭微微皺起。
要是聽曹琳的主張,抄家滅族,斷子絕孫,不分老幼,那就實在狠絕,不符合他的本心。
他的本心,受前世價值觀的熏陶影響,更傾向於罪在當事人,不予株連。
這要比清流李魯的主張,還要仁義。
不過……
這種想法,顯然與曹琳、李魯的主張都對立。
曹琳與李魯是有共識,那就是應該株連!
矛盾在於——株連的程度!
劉玄的視線收回,暗暗的思索,應該怎麼斷處。
目光落在了張瑜的題本上。
題本上,列數著丁家的罪惡。
「……丁顯發姦殺佃戶夏家十歲幼女……」
——如只此一案。
——是只殺丁顯發一人。
——還是也要株連其女,把報應也落在她身上呢?
見皇帝沉默。
曹琳又道:「陛下!切不可婦人之仁呀!古有訓誡: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蘊崇之,絕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
劉玄凜然!
忽想起前世看過的電視劇,心道:「一念之仁,要是放出了個呂四娘,豈不反受其害了?何況這個世界,是有武林高手的,他丁家還與武林有瓜葛!要是真放了人,其子嗣中有人練得神功,回來報復,我倒不怕,可他要是針對各級官府,時不時來個襲擊暗殺什麼的,那可怎麼辦?人心惶惶,不勝其煩!」
想到這些,目光冷峻起來。
「聖人云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丁家,作惡多端,擢髮莫數,萬死難贖其罪,如此罪惡之家,豈可待以仁義?若以仁義對待丁家,那又該以什麼對待被丁家所害的家庭呢?」
劉玄緩緩的說著,曹琳挑釁的瞧向李魯,臉上露出得意的笑!
「陛下聖明啊!」曹琳一副由衷而發的樣子,沖著皇帝拜伏下去,大聲的拍起馬屁來。
李魯瞧了,臉上閃現厭惡之色:「這個奸佞小人!盡會阿諛奉承!」
劉玄看了眼還跪著的梁集,說道:「都起來吧。」
曹琳、梁集都謝恩起來了。
望向李魯,「李卿說的,也是有道理的。曹琳,你說他是為了成全自己的名聲,這不對,他那是為了成全朕的名聲。」
曹琳正處得意之中,徒然被皇帝這記回馬槍反刺了一下,悚然一驚,又跪了下去:「臣失言了,請陛下恕罪。」
劉玄:「你又不是對朕失言了,叫朕恕你什麼?你要請人家李魯恕罪才對。」
曹琳爬起身,沖著李魯拱手致歉。
見皇帝為自己說話,李魯心頭暗爽,卻不接受曹琳的道歉,閃身往後退了兩步,下巴一翹,兩眼上翻,一副傲氣衝天,不與你這小人搭理的清高模樣!
劉玄暗樂:「這貨還挺有個性啊!」
說道:「李卿,你是君子,君子應該心胸坦蕩,人家都當眾向你道歉了,你要不接受,可就顯得小肚雞腸了。」
李魯這才謹遵聖命,勉為其難的接受了曹琳的道歉。
劉玄:「好啊,都是為君分憂,縱有分歧,也得和和睦睦,一團和氣這才好嘛。俗話說和氣生財,朕看朝廷也得一團和氣,能興國利民。」
眾臣都稱頌道陛下聖明。
劉玄道:「李卿剛才的意見,朕為什麼沒有採取呢?因為雖然能成朕的仁義之名,但是,卻會給丁家那樣的罪惡之家,以僥倖心理,他們不知敬畏,就會肆無忌憚的殘害良善百姓,這對百姓是不利的。對百姓不利的事,朕怎麼能去做呢?所以,對丁家,必須要殺,斬草除根!只有殺的果決,殺的乾淨,才能震懾人心!人心有了敬畏,才會知道收斂,這才對百姓有利。對百姓有利,而對朕的聲譽不利,不過是被說兩句殘暴罷了,何足道哉,朕不在乎。」
他扯出了一堆大道理來為自己背書。
做臣子的能說什麼呢?
曹黨主張被接受了,打了清流的臉,自然心裡順暢。
清流聽了皇帝的一番敘述,居然也心潮澎湃起來,皇帝是英明的,新君新氣象,國家的弊政,他知不知道呢?他願不願革除呢?他們看到了希望!
烈日升上來了。
劉玄被曬的不爽,眉頭皺起,眯著眼望了望太陽,不滿的說道:「這天太熱了,你們站著也受罪,退朝吧。」
回到天寧宮裡,便感到了一陣陰涼,暑氣照透不進。
劉玄看著張瑜的題本,直接提起硃筆,在上面做了批示。
「卿行事果決,為民除害,朕心甚慰。」
「丁家眾人,罪大惡極,莫問老幼、同異姓氏,應予全斬。非朕嗜殺,實不殺不足以震懾人心,鎮壓宵小,以護我民。朕得惡名,不足道哉。」
「家產沒官。金銀錢財輸國庫;糧及其他,留於你處;凡有功之士,皆應褒獎,亡者賜其家良田三十畝;傷者賜十畝;其餘人等,各賜田一畝。」
「……」
也就是今天。
六月初九夜裡,御前會議定的朝旨,才千里迢迢,送到梧中路巡撫衙門。
巡撫趙元吉看了朝旨,大吃一驚!
也不知京城裡、宮裡出什麼事,太后居然讓位,皇帝居然親政了!
朝旨上說:是因為水災、糧食減產的事,太后憂心忡忡,病倒了。於是,就養病去,順勢讓皇帝親政了。
這說法,騙鬼呢,完全的不能讓他相信!
又看朝旨中的「大炎大家庭」的論述,給佃戶背書的論述,「以強盜罪論」的論述,免除夏稅、賦算等內容,更為震驚。
立時命人,去把藩台、臬台兩位大人請來。
藩台即宣政司長官,管一路民政事務。
臬台即按察司長官,管一路刑名事務。
巡撫即撫台,位在他們之上,巡視一路軍政民政,偏于軍政。
與宣政司、按察司等列的,其實還有指揮司。指揮司最初是管一路軍政的,由於其中多有武勛。
朝廷抑制武勛功臣,遂把指揮司職權,移到了巡撫衙門。
指揮司被架空了,成了一個圈養勛貴,空有其名而無其實的部門。
和京城裡五軍都督府被兵部架空,有名無實一樣。
這四個衙門,都在一個城裡。
很快,藩台胡永昌、臬台何憲之就都來了。
他們都是曹黨中人。
胡永昌到的時候,何憲之已經先到,只見他們正在吃驚的議論什麼,便笑道:「撫台、憲之,你們在說什麼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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