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冊 夜俱人之怒

第二十五冊 夜俱人之怒

第一章背叛

背叛,是人自古以來就有的劣根性之一。

背叛的人往往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不論這個利益是為了一己之私,還是為了公眾。

遭到背叛的人,心頭之痛是難以言喻的,尤其是遭到信任的兄弟、親信背叛,其痛更叫人心碎。

離我炎早知道家族中有不少重要人物被藍世游所收買,也早有所防備。可是他卻想不到,藍家會採用這種最終手段來拔除他在離家的影響力。

這個最直接、有效,可是風險最大的方式。

不論如何,離我炎是離家真正的家主,也是暗部目前名義上的領導人。

雖然他並不是很支持法天對外發動戰爭,可是也沒有明顯的作為,表示出他對這戰爭的不滿。離我炎所下達的指示與決議,都是基於法天的最大利益。

當然他的做法較為保守,同時也不鼓動各家族積極將人員、資金投入對外的戰爭。也許就是這種消極的作為,阻礙了藍世游心中的盤算,或者他與凜家的密會被發現,讓藍世游心生芥蒂,不除不快。

可是再怎麼樣,派人暗殺離家家主,也是風險極大的行為。

離我炎的死訊一旦傳出,離家必然群情激憤,暗部的團結和諧也會出現嚴重的裂痕。雖然有不少離家的家長是站在藍世游這一邊,可是暗殺家主這事,就算有再多長老站在藍世游這邊,也無法阻止離家復仇,甚至他們也將會加入復仇的行動。

離我炎看到參與的人員,心頭就明白藍世游的打算了。

讓一位不受信任的客卿動手,能把罪全推到季流風身上,藍家就能撇開關係,甚至以協助離家復仇為由,一步一步地接收離家的人員。

不過離我炎不明白,季流風為何會接受這種對自己百害無一利的委託。暗部不可能會留他活口,這代表,藍世游打算同時把離我炎這個擋路的石頭與季流風這名危險人物除去。

以季流風的才智,不可能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為何他還配合進行這個行動。

離炅被離我炎的真氣震傷,暫時失去戰力。至於藍世英,雖在暗部頗有地位,不過這種程度的貨色再來一打,離我炎也不放在眼中。季流風則不一樣,他是能與四大家主一較高下的人物。

離炎我心中感嘆,歲色催人衰。如果是在四十年前,不,再年輕個二十歲,離炅那一掌根本不可能偷襲成功,就算受他那一掌也沒什麼。可是現在挨了那一下,肋骨斷了,差點插入肺葉之中,對毒性的壓抑也顯得相當吃力。

面對這些不利的情況,離我炎面不改色,冷靜的問道:「想必精武院已經由季先生那習得整套的法印製作方式了?」

季流風回答:「算是,要獨立生產沒問題。不過想要自行研究製作其它種類的法印,沒再努力個幾十年,恐怕還辦不到。」

「是嗎?不過這也夠了,你存在的價值已不復存。」

季流風明白離我炎的意思,他信心滿滿地笑道:「無所謂。我當然知道動手殺了你的後果。別等離家的後生小輩來找我麻煩,提這主意的藍先生就會先派法天的頂級高手來找我,那位被你遣走的丁汶,不就又返回來了。」

離我炎再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讓他坐收漁翁之利?」

季流風轉向藍世英、離炅,以輕視的目光看著他們,然後說道:「尋常的漁翁能捕到蛟龍嗎?別反被蛟龍給帶走就不錯了。」

「是這樣嗎?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為何會協助藍世游?是受他脅迫,還是利益交換?在我看來,你不像會受他脅迫,亦非能夠收買的人物。」離我炎又問。

季流風道:「很簡單,因為目標是你。」

「我?」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較量的對手是南郡那位冷臉的怪物,不然藍世游那滿肚子壞水的傢伙也行。只可惜他們身旁總有太多人,沒辦法,只好退而求其次。有機會與擁有傳說中最強法印之一的離老一較高下,這種機會實在太誘人了。」

季流風突然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我並不希望有人耍什麼詭計。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動粗已經很沒趣了,況且還是中毒的老頭子。只是不這麼做,你大概不會盡全力。對了,你想要求援也沒關係,反正會幫你的,只有你那位忠心的衛護、還有那些蒙在美好理想中的軍人,想多找人陪你上路,我也會成全你的。」

「你還真有信心。」離我炎道。

季流風道:「當然。別忘了你自己的歲數。還有,別再拖延時間了,那毒不是三分兩刻就能排除,在這種情況下,拖越久只會消耗越多真氣,我可不希望咱們交手時,你已經氣儘力空,那就太無趣了。」

相較於季流風,離我炎也以另一種形式展現他的信心,他對離炅與藍世英說道:「炅弟,等你看完這場比試,就可以自盡了,雖然咱倆不是親兄弟,可也差不多,我都這把年紀了,可別還要我親自處死親人。

「至於藍世英,你就為自己造個意外的死亡事件好了。在這種困苦的外地,要是指揮官指揮叛亂的事情傳開,對軍心會造成震撼性的衝擊,可是,我又不可能留下一位暗殺上官的」叛國者「存活。」

離我炎的話讓藍世英與離炅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季流風接下來的話,讓他們的臉色更是糟到極點。

「離老好氣魄!這樣好了,你的希望我會幫你達成的。反正這一戰之後,你們的神武士就要來找我麻煩。既然是準備要正式決裂,就讓那個喜歡算計的先生有正大光明的理由來通緝我好了。」

這時,離我炎用著奇妙的目光看著季流風。

雖然這個傢伙與藍世游合謀算計他,可是離我炎卻出奇地不討厭這位年輕人,甚至還滿欣賞這名目中無人的季流風。

也許比起在陰謀詭計中打轉的傢伙,這位不惜一切追求突破的年輕人,顯得可愛多了。

「呵,這倒不必了。反正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不過你也可以放心,等你逃走之後,我絕不會下令通緝你的。要是你能活下來,我就當這是場練習賽。」

「那我們就開始吧…」

掌力渾厚,驚天動地!

這就是離我炎與季流風兩人雙掌交會後,離炅的感想。他現在後悔了。

沒有一個人想死。離炅想爬到更高位置,想要獲得更高的成就,離我炎的存在阻擋了離家與法天的發展(至少他是這麼認為的),只要把他除去,以離家的武力,就可以讓法天在征服大陸上嶄露頭角,而他自然也能成為大陸新建勢力的要角。

可是他沒想到離我炎如此強悍,離我炎明明就是一覺至永遠也不奇怪的老頭子。

兩人對掌,氣勁爆散,讓離炅氣血翻騰。

如果他功力再低一點,或者方才離我炎內息反撲的力道再強一點,那麼被這一震而喪命也沒什麼好奇怪。

離炅現在心頭很擔心,想要逃走,雙腳又定在原地跑不開。

他是該逃走的,因為無論是離我炎或季流風獲勝,他們在勝利后都要離炅的性命,這就是背叛者的下場。

可是離炅卻沒逃跑。

不是他不想跑還是無法跑,而是這種程度的戰鬥,對於熱衷武學的人,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離我炎體內,擁有運用火焰極致的究極法印炎核。

想要知道撐起離家屹立不搖的法印,究竟是何等wар.n的法印,想要知道運用法印所能獲得的最終力量是如何,這都讓離炅離不開。

而且他心中還有種不敢離開的心情。這是他參與的刺殺行動,不論如何都有義務看到最後,就算要被殺死,也該知道結果。逃?這兩人有心要追殺,又能逃往何處。

雙掌交會之後,離我炎嘴角滲出血絲。他發現這個年輕人真的不簡單,是怎樣的修鍊方式,可以讓他在這種年紀就擁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季流風退了五步,氣血不順。他發現這個老頭子不是活假的。單以體內的真氣,這個老先生恐怕還勝幾分。不過他終究是老了,又要費心壓抑毒性,況且,功力的深厚程度,不能光比體內的真氣含量。

「離老果然是值得敬佩的對手,值得我使出全力。」

季流風道。

「你也不差。不過我要是沒中毒,方才那一掌就足以決定勝敗。」

「你說的沒錯,是我小看你了。不過你要不用最強的法印,那麼不但你會敗得很慘,我也會很失望。」季流風又道。

「要我這個老頭子用炎核,那也要你有相對的能力才行。」

「好,我期待著。」

季流風再退三步、揚手,倏然地數道光瞬間出現,五顆光球就出現在他身後。

「小心了,離老。」季流風自信滿滿地發出警告。

法珠,一次出現五顆。季流風輕描淡寫地伸手指向離我炎,他身後的一顆法珠射出一顆氣彈,離我炎不想在氣勢上輸給季流風,便伸手擋之。

外表看來,離我炎只是伸出手來要接那車輪大小的氣彈,其實他早暗中放出焚火般的氣勁,在那強大的氣勁打來之前就消磨大半。

哪知那顆氣彈飛來的速度極快、又似包了數層,雖然火焚之力燒去外層的真氣,內層的真氣又冒出來。離我炎以掌抗之,手掌一麻,甚是難受。

這時氣彈再來,而且不僅一發!

季流風根本不需顧忌真氣的問題,即使每顆氣彈都要消耗大量真氣,那也是消耗存在於法珠內的真氣,他本身根本不受影響。

氣彈連發毫無節制,一顆接著一顆毫不客氣地打向離我炎。

這種無節制的攻擊,離我炎也沒辦法繼續保持高姿態,只有快速移動,避開那有如幾十台投石器,不停拋出千斤巨石的狂暴攻擊。

離我炎閃避氣彈迂迴前進,同時鼓動真氣使用法印烈焰刀。

烈焰刀並非什麼高等的法印,算是離家學習操控火焰的基礎法印。這個法印只是在手上凝聚火焚真氣,真氣延伸散發就像手上拿著一把火焰之刀,故而得名。

烈焰刀只是讓離家之人熟悉火焰,學習控制火焚真氣。在手上包覆火焚真氣,在戰鬥上看似有用,其實用處並不是那麼的大。因為火焚真氣外放產生高熱,聚在手上雖能傷敵,可是自己的手掌同時也要承受火焰的燒烤。

縱使離家之人是比尋常人更能忍受火焰,可烈焰刀這招要先損失自己定量的真氣,實在是傷敵一百、自損五十的戰鬥方式,所以烈焰刀在實戰中的用處,並不是那麼大的。

可是沒辦法,離我炎的狀況不好。運用太高等的法印造成複雜的真氣運轉,可能會讓他無法分力壓下體內之毒,所以只好用這種基礎性的法印。但也別看離我炎用的只是烈焰刀,他法印一施就直奔季流風。

就見揮手劈刀,火焰回卷,開出一朵又一朵的火焰蓮花。那朵朵蓮花劈開氣彈,離我炎像是火焰之王,烈焰刀忽強忽弱,以他強大的真氣及對火焰的控制在瞬間化出強焰,手上之刀漲大數倍,揮手時逼出焚勁,有如開出朵朵火焰紅蓮。

氣彈在離我炎身後爆炸,他早已脫離,來到季流風身前。

「來得好!」季流風興奮地喊了一聲。

季流風伸手,一顆法珠飛來、握之,就見真氣化出高度凝實,激出一道紫色氣劍,烈焰刀劈下,紫氣之劍迎擋,卻見離我炎側身避劍,手刀劈下!

那烈焰刀消散,延伸出來的火焚刀氣,在離我炎的操控之下瞬間脫離,變成一道焰氣。紫氣之劍順勢斬開。手刀落下,烈焰刀再度暴出,通過季流風的防守,直抵他的胸膛!

焰光四散,焚勁逼人,周圍的樹木都受不了這高熱而冒出火焰,燃燒起來。

直接中刀之人,卻是無所謂地揮劍向下。

離我炎偏頭險險避開,卻是季流風已然穿上氣甲,烈焰刀無功。當他要再運勁攻擊,卻覺呼吸困難,空氣好似被抽光了。這才想到,當初季流風就是用這一招讓百印那廝吃盡苦頭。搶攻之下,竟然疏忽讓季流風抽走他身旁的空氣。

離我炎險中不亂,反而運掌強襲。

空氣變得極度稀!爆雖然會大幅提升身體的負擔,可是少了空氣阻力,離我炎的速度也是快了半分,火焚勁在

氣壓下降的情況下,也更容易散出,這情勢下也不見得全處於挨打的情況。就見離我炎運掌強襲,火焚真氣狂涌而出,先以火焰真氣圍住季流風再加一掌。

季流風見來勢洶洶,乾脆不閃不避不擋。

一掌轟下!氣捲風襲,季流風氣甲潰裂,他卻借力向後翻出,毫髮無傷。然後身在空中手握法珠,信手揮動化出紫色氣鞭。

此時離我炎真氣損耗,不及回氣,加上氣流混亂,又訝異季流風竟然會使出金蟬脫殼的技巧。當他發現紫氣鞭來,已然不及躲避。

「啪」地一聲,火辣辣的一條血痕,由離我炎的右膀向下通到背後,直逼左臀。即便離我炎功力深厚提氣抗之,卻也皮開肉綻。

法珠盡出,季流風佔盡優勢。離我炎就是經驗豐富但年老氣衰、毒性漸發、引動傷勢,已見敗亡之勢。

「我的外印功效如何?短、中、遠全在掌握之中,能攻能防,又能控制環境。不過這終究只是輔助性的東西,可別把這當成不才真正的武藝。」季流風顯得自信滿滿,

然後又得意輕鬆的說:「那麼,離老,還不用最後的壓箱法印嗎?」

離我炎仰望東方,看著爬出群山的紅紅烈日,心中百感交集道:「年輕真好…就如你所願…」

離我炎站定,氣勢丕變,如泰山之勢,風雨難撼。火焚之氣猛然衝出,有如一股熱浪,兩名觀戰者有如吸入火焰,肺葉遭灼燒一般甚是難過,所幸這陣焚勁僅是一陣,不然兩人恐怕當場斃命。這也讓他們明白,參與暗殺離我炎的行動,如同將性命交由死神。

原本以為離我炎即將敗亡,但由此看來,他的氣勢又勝過季流風不知多少。

或許是季流風的強悍令離我炎不得不全力以赴。離炅心中是複雜的,他應該是希望離我炎會死,因為他的存在,遏止了許多離家與暗部的合作。

他認為這個保守的老人阻礙家族的發展,為了能重顯家族的光榮,與藍家全力合作是必要的,所以,為了家族的未來,離炅才會甘犯大諱,參與暗算離我炎的行動。

可另一方面,他又不願離我炎輸,因為離家在某種程度上,是為了守護法印炎核才存在的,如果離我炎輸了,不就代表離家所守護、尊崇的法印炎核輸了?即代表整個離家都輸給季流風那個毛頭小子。現在看到離我炎的威勢,他才憶起離家所守護的法印。

不論兩人勝敗如何,他都將被勝方處死,可是死前能見到炎核的威力,親眼看到他們家族的光榮──法印炎核,也值得了。

季流風相當高興,這是難得的機會。他心中一直不平,為何在外遊盪二十餘載卻得不到父親的認同,所以他製造法印,希望能超越前人,證明自己是有能力的。

他慘敗給了空還生,明白了自己有多渺小。後來,他與法天合作研究法印的製造,然而他製造的法印,雖比起現有許多法印好用方便,但所能產生的威力,卻還比不上少數頂級的法印。

他意識到,即便花時間再研究,製造出更具威力的法印,可他也不希望讓法天能量產高級的法印,於是,他中止法天援助的研究,教給法天的只是較基礎的法印生產。

而其中的奧妙並沒有泄漏出去,只讓武議團能生產,卻無法自行研究、改進、創造。

他希望能做出超越前人的東西,所以他急切地想要看到前人做出的極品法印。現在離我炎終於要儘力施為了,總算讓他有機會見到,究極的法印到底是怎樣的東西。他相信,這場戰鬥將是他自我突破的關鍵,心中不禁狂喜。

火焚之勁過去,平息,氣溫好像降了幾十度,變得非常涼快。

當然,這涼快只是一種錯覺,是一種比較式的涼快,由滾燙的油鍋中移入沸騰的熱水中,狀況仍一樣是危險的。

離我炎勉力施為,以這年老氣衰的身軀使用法印炎核,原本就是極為冒險的事情。況且他現在還是有傷在身、身中劇毒。就見他翻掌彈指,如米粒般的紅色小光點,似慢實快地射出,頓時跟著血管爆裂,爆出一片血霧,人跟著頹然蹲下,勉力未倒。

季流風略感失望,就這麼一個小光球能有多可怕?他有點後悔。不該讓法天人對離老下毒,這對一位年紀過百

的老人負擔太大。離我炎的情況太差,就算使用炎核,根本就無法發揮出這個究極法印真正的威力,看他儘力一搏,結果卻只打出這螢火之光。

季流風越想越失望。而且為了打出這一擊,離我炎遭到法印反噬,恐怕離死不遠。基於禮貌接下這最後的一擊,季流風就打算幫離我炎除去離炅、藍世英,製造他倆的「意外死亡」,完成這位老先生的遺願。

季流風在身前布下了一點防禦措施。幾道類似晶盾的氣盾、與凜家寒息相當類似的冰凝之氣,打算讓這些東西來抵禦離我炎的最後一擊,並且測試炎核的威力。

他認為不需再費力氣,那不起眼的小光點碰上第一面氣盾就會熄滅,根本不必在意。還是留心藍世英與離炅的動向,免得等會還要費心追殺,不能逍遙離去。

可是季流風錯了。

小小的紅色光點碰上第一面氣盾──直接穿過──季流風甚至不覺得那面氣盾有被損壞,當他注意到時,米粒大小的紅色光點,已經通過所有的氣盾,來到冰凝之氣之際,季流風才警覺不對。

那足以將血液凍結的冰凝之氣,竟像是碰上烈陽的朝霧,瞬間消散,季流風急忙雙掌推出,宏大的真氣隨掌而出,可是竟然沒用,紅色小光點還是在那,依照它原來的速度前進,絲毫沒受到影響的樣子。

季流風大吃一驚,急忙退後,不停飛退,同時側身避開。哪知這小光球還在離我炎的控制之下,跟著轉向追了過去。

季流風見狀,心頭一狠,暗道:「我為何要怕這東西!這小東西豈能難倒我!」

於是他運起全身功力,化出寒冷氣息,比起凜家三爺或顯不足,可是在五顆法印源源不絕地供應真氣下,季流風以充沛到驚人的真氣化出寒氣,讓地面瞬間結起冰霜,讓氣溫跟著瞬降。

離我炎見狀,知道季流風被炎核粘上了。他也許能化開炎核,可是絕對無法兼顧其它的狀況,於是他趁機往崖邊一躍,險中求生。

「啊!不!炎核!」離炅驚慌嘶喊,最壞的情況出現了,唯一的一顆法印很可能就隨著離我炎而消逝,這是離炅最擔心的事情。

就在此時,另一件令離炅意外的事情跟著發生。

藍世英暗算了他。

「為什麼…」背部中了一掌,離炅勉強問了。

「沒什麼,我們不能讓你用這事來威脅藍大人。」藍世英道。

「是嗎…不過藍世游會依照約定,讓離家有更大的發展空間吧?」離炅接著問了他這一生最後的問題。

「會的。」藍世英回答。

離炅倒下。

藍世英看著離炅又補充說道:「放心,藍大人會好好利用離家的人員,至死方休。」

另一方面,季流風只覺得那小小的紅色光點竟似藏有無窮無盡的熱力,他一直退後,不停耗費真氣想要抵銷它,但是這顆小小的炎核依然亮著小紅光點。

季流風感受到炎核的可怕了,那是足以燒盡一切的熱。真氣被燒掉了,大量的冰凝之氣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程度差太多了。

挫敗感,這是第二次嚴重的挫敗感,他覺得自己輸了。

幸好離我炎已經老到不行了,否則…

這種東西根本碰不得的,他為自己的自大感到羞恥。

他發現自己的無力,看到了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

「我還在堅持什麼?這不是很明顯了嗎?」季流風自嘲著,然後運勁導力,引開炎核。

這失去離我炎操控的炎核就落入地下,沒入岩中。岩石蒸發了,留下一個鴿蛋大小、深不可測的小洞。

季流風獃獃地看了幾秒,然後走向藍世英說道:「雖然我不算贏,不過是男人就該完成男子漢的遺願。你們狗咬狗倒省去我向你們這種人動手的不快,你還是自我了結好了。」

藍世英卻道:「你有空在這裡考慮我的生死嗎?」

「怎麼會沒有?」

藍世英道:「你的兄弟命在旦夕了。而且挨了那一下,你能打敗即將趕來的丁汶嗎?」

「真是無恥下流!到現在還在玩弄權謀。」季流風不屑地看了藍世英一眼,同時對他輕拍一掌,飄然而去。

「你,只剩不到三天的命,好好把握吧!」遠方的季流風聚音成束,在藍世英耳邊留下這句話。

梁鈞待在山嶸的一處山頭上,臉上儘是擔憂之色。

他越來越不懂他這位大哥要的到底是什麼。說追求名利,好像是在侮辱季流風;說純粹想要研究法印,卻又不像;說只是想追求自我武藝的突破,那也不像。

現在還與藍世游合作,要暗殺離家的家主,這更有違他平常的作風,況且這麼做就算沒東窗事發,藍家的人馬也不可能放過他。

做這種事分明是百壞而無一利,但是梁鈞卻見季流風非常期待,這令梁鈞懷疑,難道大哥是和平的日子過的太無聊,想過點驚險刺激的生活?

「該結束了吧?不知大哥是否安好?」梁鈞迎著晨風來回踱步,群山艷麗卻無心欣賞。

倏地人影閃出,季流風已然出現。

梁鈞倒是已經習慣他這位大哥高來高去,突然現身又驟然消失的情況,欣喜地賀道:「恭喜大哥打敗離老。」

季流風卻自嘲的說:「我沒贏,在武藝的比試上,我完全敗給那個老頭子了,可惜他卻輸了自己的性命。哈!敗者好好的站在這裡,勝利者卻在生死間掙扎徘徊。」

「…不論如何,活下來的人就是勝利者。」

季流風再次自嘲道:「看來我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帶劍的朋友、丁汶老弟、還有美女小姐,你們說是不是這樣?」

「什麼?」梁鈞驚呼一聲,做出戰鬥的姿態。

哪知季流風卻輕鬆地說:「梁鈞,別緊張,他們找的人是我。」

「所以我才緊張啊!」梁鈞急道。

「放心、放心。他們來這只是為了等我。」

「離老輸掉人生了嗎?」丁汶感嘆的問著。

「可以這麼說。就算沒當場死亡,以他的狀況也撐不了幾天。真是可惜,其實我非常欣賞那個老頭子的。」季流風應道。

「真巧,我也非常敬佩離老。那你不介意我為他復仇吧?」丁汶道。

季流風道:「你有這能力就來,我原以為你跟藍家那群人是一夥的,幸好你沒拿梁鈞當人質,也沒趁我不在的時候,傷害我這位拜把兄弟,算你聰明。」

丁汶道:「這種小角色還輪不到我出手。」

一旁的仙華卻道:「你們也太假了。一個是策畫殺人的執行者,一個是策畫殺人的同謀,卻在這說些感懷被害者的話。況且不傷害這個沒什麼用的傢伙,不過是因為把他留下來對我們更有利。只要他還好好地待在這裡,對你就有制衡的作用,可不是出於什麼好心。聽你們說的話,還真是噁心吶!」

「不懂男子漢的小女子少在這開口。」丁汶不滿地說。

「呵!我是不懂!小女子只知道,季流風全身是血的樣子,一定很美麗。」仙華露出妖艷的笑容。

「有辦法的話就來吧!我的心情正差,正缺對象泄悶氣!」季流風語氣漸顯冷峻。

「別自以為是了,現在的你有辦法同時對付我倆嗎?」仙華真氣流轉,似乎準備動手。

「等等!」另一個人的聲音由季流風身後傳來。

「喂!你怎麼也跑來了?這件事可沒你的分,小裴駿。」仙華不滿地說。

「不,我跟季先生還有一場未完的比試。」裴駿道。

「也對,是該把那時未了結的了結一下才是。不過美人兒,你要覺得不滿,要一起來,我也不介意。」季流風道。

「哼!現在的你不需我等連手。」仙華神色冷漠的說。

「大哥…」

「別擔心,小事一樁罷了。」

季流風手一揚,柔和的氣勁將梁鈞推到旁邊。

裴駿抽出一把細劍、真氣注入,細劍好似霧化,變得朦朧虛幻,好像海市蜃樓般地浮在他手上。

那把劍還保持著細劍的外表,卻又不同於前。不是真氣流轉放出光暈的改變,而是更本質上的變化。好像是由精鋼打造的武器,變成霧氣聚合而成的武器。

「有趣…」季流風讚賞地呢喃。

瞬間劍光刺來!一劍刺穿季流風的胸膛!

仙華驚呼一聲,這怎麼可能呢!難道季流風在與離我炎的戰鬥中,真的敗得如此之慘?讓他消耗過多隻剩個空殼?不然這劍雖是伶俐,但怎可能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然而季流風自信的神情,卻絲毫沒有改變。這一劍由他前胸刺入,後背突出,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好像裴駿這一劍是自己故意讓他刺的。

裴駿意外,見到季流風那似乎洞悉一切的微笑,急忙再催真氣注入劍中。

一劍換一掌,裴駿沒有佔便宜,劍又由原處抽出。

季流風在胸前與背後各留下一個「小傷口」,裴駿卻是肩骨盡碎。血帶著肉由后脅射出,人也向後飛退。

「可惡!」

丁汶怒吼一聲,急奔向裴駿,季流風半途攔路。

「讓開!」他怒斥一聲。

「不行,裴駿可不會希望你過去送死。」季流風道。

「放屁!」怒極,丁汶玄波掌立即拍出。

仙華卻沖向梁鈞,五指彩光就要點向印堂。

然而要抓人質的計策卻失敗了,縱使十個梁鈞也打不過仙華,可是卻能自保。至少仙華想要傷害他並不容易,他身上早有強大的護身真氣保護著,就像穿上刀槍不入的全身鎧甲。季流風早在他身上施用氣甲,保證他的安全。

一擊無功,梁鈞驚心之餘馬上反擊。

季流風借他使用的外玉,正要打出氣彈,轟隆爆響卻先發出!

地上出現了一個洞,裴駿無力地躺在那,爆炸的是他手上的那把細劍,原本是要炸在季流風身上的可怕威力,卻只傷到他自己。

「裴駿!」丁汶怒吼。

「這…」仙華驚訝。

季流風順勢退開。

丁汶扶起裴駿,這位使劍高手的手算是完了,肩骨被季流風一掌擊碎還算小傷,握劍的手掌卻是整個不見。

「混帳!季小子,你幹了什麼好事!」丁汶怒罵。

「我?你可別弄錯了,他可是傷害在自己的武功之下。」季流風笑道。

「少狡辯了!」

丁汶怒目相視,季流風卻不以為意的說:「我原本以為法天只有那幾個怪物能當我的對手,不過現在要再加上裴駿了。只可惜…他太急躁了,使用這種未能完全掌握的武功。如果他能重新站起來完成那招的話,是可以成為真正的頂尖高手。

「梁鈞,我們走吧,想不到今天還有這意外的收穫。」季流風轉身背向丁汶走向梁鈞。

「別想逃!」丁汶大喝一聲,全力出掌。

季流風瀟洒轉身,也回一掌,丁汶血氣翻騰連退數步。

「別急著找死!」季流風冷然說道:「我是在裴駿身上看到了你們的可能性,才網開一面的,可別再弄糟我的心情。要真的想找我,那就先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會在都郡等你。」

丁汶呆然而立,兩人懸殊之大讓他無法相信。

兩位神武士就這樣看著季流風揚長而去。

「咳,咳…哈!真慘啊…」離我炎躺在地上自嘲著。

他由高崖上跳下,與其說是險中求生,不如說是在尋找一個迎接死亡的場所。勉強使用法印炎核,幾乎快拆了他這具老舊的身軀。還活著,是他不希望自己死在藍世英面前,因為他要讓藍世英向藍世游報告他生死不明。

如果在場有武議團武神院的頂尖好手,一定可以判斷出離我炎使用炎核之後必將絕命。可惜在場的只有藍世英、離炅與季流風三人。

離炅雖然稱得上離家二線的好手,可是就是因為他是離家的人,所以無法看清事實,反而會因為明白離我炎而

高估他;藍世英的強項不包括武藝,絕不可能看出所以;至於季流風,這次自然成為法天的敵人,可以不考慮。

離我炎沒有摔死,不過內傷加上中毒,有沒有摔傷其實都差不多了。

只是他告訴自己還不是時候,至少要找到一處讓人找不到的地方。他要讓暗部的人找不到他的屍體,要讓藍世游無法確定他的生死。

只要離我炎「可能」還活著,就能夠令藍世游存有顧忌,讓他無法放心放手去干,那麼當他想要把離家的人當炮灰,或是還想做什麼事時,就會想到離我炎還在暗處觀望。

離我炎知道藍世游敢放心暗殺他,想必是已經掌握整個暗部,在離家也布好暗樁。就算他勉強將季流風打敗也無濟於事,讓這個暗殺失敗,只會將暗中的行動浮上檯面。如此一來,藍世游必然要採取極端,以雷厲風行的方式掃除效忠離我炎的勢力。

結果只會讓離家慘遭浩劫,讓法天的力量因內鬥而消退。這對離家、對法天,只會帶來嚴重的傷害。執掌離家

數十年,離我炎向來把家族與法天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即使要死,也要讓自己的死給離家帶來存活下去的機會。

離我炎躺在地上沉重地喘氣,想動,卻沒有力氣。

內息雖然依然充沛,可惜筋脈多處斷裂,丹田被火焚真氣灼燒無法作用。體內的真氣四處流竄,只給身體帶來更嚴重的傷害。

「哈…到此為止了嗎?」

到了生死關頭離我炎雖看得開,卻難免英雄氣短。

「真羨慕東方大姊…早點過世就不必看著家族分裂敗亡…雲彩,你倒好,可以拋下一切尋求真道,留下我們這些老朋友在凡塵中打滾…不過,咳!現在我也可以輕鬆了…」

離我炎全身就像被烙鐵灼燙,難過得不得了。在百餘年深厚的功力支撐下,卻又無法快點死去。想要自斷筋脈,可惜體內的真氣早已無法控制。

他只能繼續接受這無情的折磨。

「…哈…真慘吶…是我這輩子造了太多殺業,才無法得到一個痛快嗎?」離我炎由喉中吐出微弱的聲音。

就在這時候,出現了腳步聲。

離我炎頭已經動不了,只能轉眼珠,不過目光也非常模糊了,他擔心是法天派出的搜索人員。

「咦?有個老先生!快過來,有位受重傷的老先生!」

離我炎聽到的不是法天的口音,眼角中見到的也不是法天的士兵,不過也不像是山嶸地區的女性。

「你沒事吧?」

「咳…怎麼可能沒事?」離我炎故作輕鬆的說。

「棉葵,找到什麼人了嗎?」

另一個人的聲音傳來,離我炎心頭一震,他激動的身體顫抖,想要抬起頭來。

「老先生,你不舒服嗎?」棉葵關心地問著,然後又喊道:「東方公子,他的狀況似乎不大對勁。您快點過來看一看!」

很快的,一張年輕帥氣的臉孔出現在離我炎眼前。

這是他經常在夜深人靜時所想起的人,是他放不下心的人。是她,是東方尋彩。

「離伯!您怎麼了!」東方尋彩激動地抱住離我炎,一行清淚流下。

「哈,真的是小彩…我不是在作夢吧?還是說我已經要死了,所以才會有這種幻覺。真好運…能有這種幻覺,老天待我不薄…」離我炎眼角含光,面帶微笑。

「是我,真的是我!我是尋彩。您老怎麼會變成這樣!」東方尋彩心全亂了。

「東方公子?您認識他?」棉葵問。

「哈…真好…想不到臨死之前還能看到小彩,就算是幻覺也不錯吶…」離我炎目光漸漸渙散,手像是要抬起來卻無力舉起。

「怎麼會這樣?不可能!怎麼會有這種事!」東方尋彩握住離我炎的手掌,將臉頰靠過去,淚水濕潤歷經風霜的手掌。

「東方公子,您冷靜,先看看老先生的傷勢,想辦法救人才重要。」

「啊!是啊!」

東方尋彩見這位同時把她當成女兒與兒子般寵愛與教導的長輩變成這樣,平常的冷靜與智慧全消失了,經棉葵提醒才想要快點救人,哪知一探傷勢卻讓她更加著急。

以離我炎的狀況,還活著就已經是奇迹。就算能把毒解開、將內傷穩下,經過這番折磨,這具老舊的身軀也不堪繼續使用。

「可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東方尋彩不顧一切地將真氣注入離我炎的體內,想要幫他穩住真氣,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可是兩人功力相差懸殊,東方尋彩的作為毫無效用。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離我炎氣息漸弱。

「不!別死,您老會長命百歲的…」東方尋彩泣聲嘶喊。

「別這樣…離伯…別這樣、別這樣…」東方尋彩無助地哭叫著。

現在的她全無平日的英氣,好無助、好悲慟!

「喂!沒事哭天搶地的,你…咦?」蒼華日走來正好抱怨,卻見到他完全不認識的東方尋彩,嚇了一大跳。

聽到蒼華日的聲音,東方尋彩像是在沙漠中迷途數十日突見綠洲似的,馬上衝到蒼華日身前,粗魯地把他拉到離我炎旁邊,激動的說:「快救人!快點救人!」

蒼華日瞥了離我炎一眼,就說:「法人?還是擁有這種法印的人。不救!」

「我求你!拜託…」東方尋彩已經泣不成聲。

她跪在地上,拉著蒼華日的衣角不停的哀求。

「喂!別這樣!你快勸勸她啊…人總是要死的…」

蒼華日為難的向棉葵求助,哪知這位夜俱人卻一反他們看待死生的態度,也跟著跪下來說道:「華日先生…我也求你!」

「你們!這真是的!我為什麼要救法人,而且還是這種傢伙!喂!別這樣看我,別提我討厭法天,更不喜歡法人。這老頭分明就是法天里頗具權位之人,我可是」真知大人「,怎麼可以介入法天家族的糾紛?

「況且就算我現在出手相助,最多只是讓他痛苦的多活幾天…你、還有你…好啦!煩死了!我救人就是。不過我可不是掌管生死的神仙,這個死老頭再怎樣也活不久,我最多就只讓你能聽聽他的遺言。」

敵不過兩位女孩的苦苦哀求,蒼華日臭著臉,嘟嚷著開始為離我炎延命。

第二章無情殺戮

法天的一支部隊在森林中追逐不明族群。

為了確保山蓮自治區的商路安全,法天後續的部隊開始掃蕩這個地區的盜賊罪團。這個工作進行的非常順利,原先山蓮各城僱用的傭兵,最多只能保證城市還有近郊的安全,至於遠離城鎮的行商之人,只能自求多福。

伴隨著貿易高度自由而來的,是許多想為商人沉重荷包減輕負擔的不法之徒。

原本法天部隊清掃盜匪的工作一直相當順利,可是近來卻遇到瓶頸。

「這次別再讓他們逃走了!一定要把這些佔山為王的傢伙全都清除。」指揮官驅使部下追擊藏在森林中的不法之徒。

那些人拿弓箭』斧,裝備簡陋卻有不凡的戰力。雙方交戰多次,法天雖然沒什麼傷亡,可是也沒殺死過對方一人。

這群人在森林中神出鬼沒,雖然他們不曾主動攻擊過法天的部隊,可是法天的指揮官卻覺得,這是個非要清除的芒刺。這些人可以突然出現又消失,實為部隊的一大隱憂,幾次要招降都沒得到響應,軍事施壓又無所斬獲,這更讓法天覺得備受威脅。

「報!前方又失去敵人的蹤影了。」

「再仔細搜查!」指揮官相當不滿。他不明白那群看起來沒什麼組織的傢伙,怎麼到處躲藏在山蓮地區四處流竄。

「采邑老師,你有發現什麼嗎?」指揮官皺眉詢問前來協助的武風士。

武風士坤采邑也是一臉困惑地說:「你不覺得自己的感官變遲鈍了嗎?」

「嗯!確實。小將雖然不才,可是也有點功夫,不知為何一直無法以真氣追尋那些人。」

「這種狀況是在開始追擊那些人時才產生的吧?真氣的知感好像突然被截斷似的。」

「確實如此。」

坤采邑神色凝重的說:「我擔心這些人掌握了某種迷惑知感的方式。否則我以真氣鎖定其中一員,怎會突然失去感應。」

指揮官憂心忡忡的說:「若如采邑老師所言,可不得了。」

「是的。若這種技術流到敵軍手上,對我法天極為不利。我認為應把這些人全部剷除,以免被敵軍所利用。」

「可是我軍一直無法掌握他們的行跡,又能如何?」

坤采邑道:「放心,近期之內,四九軍團的一部正要由山蓮進軍。之前一直無法有效對付這些人,不就是因為軍力不足,無法形成嚴密的包圍網?」

指揮官喜道:「正是如此,有新兵團的支持,肯定能將這些蟲子一掃而空。」

「啊,可是…」指揮官欣喜的表情突然改變,好像有所顧慮似的。

「放心,只要將軍能找出這群頑民的基地,並擬下完美的作戰計劃,就算執行者是新兵團的部隊,一樣是首功。適時發現潛藏的危機並積極處理,這才是我法天軍人的本色。」坤采邑道。

「嗯!沒錯!只要把那群蟲子清除,我軍在山蓮地區的進出就能高枕無憂,至於小將是否有功那倒是其次。」

指揮官也開懷笑道。

夜俱人的守林員領著部族的人回到聚落之中。

雖然山蓮地區的夜俱人已經由無數散居的地方退回隱秘的聚落,即使是暫時拋棄家園,依然讓人感到無比的難受,況且這一離開也許再也回不去。家園被摧毀的事件,在夜俱人之間,已經不算稀奇的新聞,每一次都讓人無比心痛,這不是能夠習慣的事情。

守林員之長帶著憂鬱的神情來到聚落中心,向長老回報。

「東半部森林還有山區的同胞幾乎全部撤離了。只是還有些山之部族的同胞,怎麼也不願意離開。」

「嗯…」長老應了一聲。

「長老…」守林員之長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

「怎麼,還有什麼事嗎?」

「我們讓同胞們都退回主聚落這樣好嗎?」

「是不大好…」長老回答。

「既然如此…」

「你要說什麼我很清楚。糧食不夠是吧?生活空間也被壓縮,喜歡自由自在的同胞,對於這種被限制在固定、不屬自己調和的區域上生活,感到不滿。同胞們累積了不少怨氣是吧?尤其是被撤離的動作最讓族人激憤,這些我都明白。

「可你要同胞們跟法天的軍人戰鬥嗎?別忘了,對方全都是無情的戰士,而我們離開調和的土地能戰鬥的人能

有多少?也許在家園中能打敗法天軍,可是別忘了,他們只要一撤退,我們就拿他們沒辦法。

「這種完全被動的戰爭,結果是很明顯的。況且在家園中激烈征戰,只會帶來嚴重破壞。如果可以,我也不願意採取這種方式。」

守林員之長還是不死心的說:「可是我們現在有草之部族支持的回迭草。就讓族人留在原來的地方,法天軍絕對無法逮到我們的。」

長老嘆了口氣,又問:「你真的這麼想嗎?」

「是的!」守林員之長流蘇信心十足的回答。

「…既然如此,你就帶著一半的人回到森林去。如果能夠安全的過生活,我再考慮讓其它人也回到自己的地方。」

「謝謝長老!」

「先別高興。」長老又道。

「不知長老還有什麼指示。」

長老緩緩說道:「我希望你別逞強。該撤離就撤離,別拿自己生命當賭注,你就帶些年輕人回去,至於老弱婦孺們就先留下來,我不能讓行動不夠矯健的人也跟過去冒險。還有,你們也要負責採集糧食。你說的沒錯,聚落確實養不活所有族人,你們的任務不只是試探,同時也是為了減輕聚落的負擔」

「我絕不會辜負長老的期望。沒事的話,我先退下,著手執行。」

「嗯,一切小心為上。」長老又叮嚀一聲。

長老看著流蘇走開,又嘆了口氣。

「退避真的是最好的方式嗎?也許有不少同胞寧願死在自己的家中吧…可是怎能讓這種事發生,如果真的造成大量的犧牲,就不是單一部族的事情了。希望最壞的情況不會發生…」

月已高掛,人卻未息。

季行雲一行人漏夜趕路。

打從收到寧靜森林倖存者放出來的「風」之後,他們就不分日夜的趕路。

天未明就起來,中午休息一會,直到深夜。

這種趕路方式對季行雲、蒼眠月還是干圓都不算什麼。反正行走的速度對他們而言,並不能算快,可是同行的青木可就慘兮兮了。

幾天下來,他瘦了整整一大圈,即使如此,這位守林員沒發出半句怨言。他儘力追趕,臉上再也藏不住倦容,身上儘是疲憊的顏色。

跟在季行雲身後,青木沒有抱怨。因為他知道早一點找到人是大家的共識,也是他自己的要求。可是這兩天的行程卻令他感到疑惑。

他們並非直直向北前進,季行雲帶著眾人朝著北方偏東的方向前進。由北北東改為東北方,然後變成現在的東北東,這個方向可不是朝著山嶸地區而去。

青木雖然對大陸的地理不熟悉,至少還知道山嶸地區的同胞所居住的方位大致為何。現在前進的方向,可不是之前所說的山嶸地區。

接連兩天的趕路,到了紮營造飯的時候,青木終於忍不住的提問:「小雲,我們行進的方向正確嗎?」

季行雲正以內息為鐵鍋加熱。近日來他們為了避免引起他人的注意,在夜晚都不點營火。雖然蒼眠月與干圓都能將真氣轉換為熱力,可是干圓的手是用來拿畫筆(這是她本人所宣布的),不是用來拿鍋鏟,所以她的工作包括協助清理食物,並不包括食物出現在餐盤之前的所有前置作業。

至於蒼眠月當然也行,只是她在料理食物上存有某種「完全主義」(季行雲懷疑這是被干圓要求出來的)。如果讓她來處理大家的晚餐,晚餐很可能就要當早餐來吃。

季行雲一手拿著平底鍋,一手為上頭的鮮肉翻面,嘴巴同時回答:「沒錯,我們是朝著那位倖存者前進。」

「可是這個方向並非前往山嶸。」青木問。

季行雲回答:「沒錯。我們並非往山嶸移動。」

「怎麼會?前幾天收到訊媳,不是說人在山嶸嗎?」青木又問。

干圓坐在地上,有點不高興的說:「那是前幾天的事情了,難道他就非得乖乖的留在原地等我們去找嗎?要是這麼簡單,我們何需跑這麼一大段路。喂,好了沒,你今天可不要再弄半生不熟、還是熟過頭的老肉出來。」

「我知道啦,改用這種方式煮東西難免不習慣,這一次絕對沒問題。」季行雲回答。

「你真遜!以這種方式煮東西是基本中的基本。我告訴你,沒叫你一面趕路一面燉肉就不錯了!連這一點小事都辦不好,可沒資格跟我家的眠月在一起。」干圓毫不客氣的說。

只是蒼眠月何時變成她家的蒼眠月了?

青木疑惑的說:「人又移動了,怎麼會?人現在何處?」

季行雲回答:「跑到法天了。依照這兩天移動的方向來判斷,很可能朝著安郡移動,以他當前的移動速度,再花兩天就會抵達安郡。」

「法天,安郡?他去那做什麼?」青木臉上疑惑的神情明顯的增加了。

季行雲聳聳肩,手臂一震,將平底鍋上的四塊鮮肉再次翻面,回答:「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感到奇怪的是,他移動的速度好快,比我們快上兩、三倍呢。」

「這怎麼可能?會不會是你弄錯了?這種速度我都快吃不消了,還要快上兩、三倍,難道那位同胞的領域是整個大陸嗎?」青木提出質疑。

干圓這時卻說:「我們也可以那麼快。只要你讓白銀還是小雲背著跑,要再快上五、六倍也不成問題。」

「謝謝真知大人的好意,可是我的雙腳還完好。」青木回答。

青木聽了干圓的提示,心裡頭開始設想各種可能性。

夜俱人的自尊是不容許自己讓別人背負,能夠自己走,就不會讓人攙扶,除非真的受傷需要別人的幫助,再不就是為了配合別人而搭乘野獸。

可是他們現在趕路的速度已經非常快,就算是一般的馬匹也不可能比他們快上三倍,除非是不分日夜輪流接手。

青木想來想去,就是找不到那位倖存者能那麼迅速移動的可能性,除了…他成為法天的俘虜,正被火速押解至法天。

想到這裡,青木疲憊的臉色就因為憂慮而變得更難看。

「小雲,主菜煮好了嗎?」

蒼眠月端著四個餐盤走來,這四個餐盤上都布置了新鮮的野菜與蔬果。蒼眠月將青色的菜葉鋪底,並在旁邊將用切半的小紅莓、青果子及切絲的青菜,布置成優雅的圖案。

「呵,還是眠月高明,這樣吃東西才會有胃口。喂!

小雲,你還不快一點。「干圓見到蒼眠月的準備顯得相當高興。

蒼眠月看了一眼,就對季行雲說:「不是這樣的。正確的做法是直接以真氣注入食材之中,將熱氣帶入,並非再透過鐵鍋煮東西。」

「咦,是這樣嗎?」季行雲這才明白,為何當初與空還生他們一同探訪蒼眠月時,他們能飛快做出大量的料理。可是如此一來,不就要重新研究該怎麼煮才會好吃。

不過,這種方法不同於拿廚具料理食物的方法,只要在最後的手續上加入調味。也許明天趕路時,就可以拿剩下的鹿肉來試試。

「真是的。我還在等這個蠢小子哪時候才會發現呢,真沒意思。」干圓道。

「我…可是煮東西,還是用傳統的方法才會美味啊!」季行雲紅著臉應了一句。

「是沒錯,可是也要因時制宜,你就是被傳統的方式拘束了,別忘了,你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你,運用真氣可別再拘泥於原有的方式。」干圓趁機點了季行雲一句。

「青木,你怎麼了,臉色如此難看?」黑夜好像對青木以外的三人沒有影響似的,青木的臉色馬上成為另外三人注意的焦點。

「我是在為我的同胞擔心…」青木老實的說。

「放心。我可以察覺他現在很好。至少他的氣息比之前還要明顯,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季行雲安慰。

「希望如此…」青木依然顯得相當煩躁。

「好了好了,用餐了。吃飽了,好好休息,明天再加緊趕路。青木阿哥,你就別太擔心了,既然能夠在寧靜森林逃過死厄,相信不會再遇到什麼危險了。我想他現在一定很安全的,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喔。」季行雲道。

「是嗎?」

「當然。」季行雲保證。

「嗯!我相信你。」青木這才勉強露出笑容,心頭卻還在擔心那位同胞可能正在受難。

事實上,當青木為他同胞的遭遇萬分擔心時,這位風之部族的女孩卻感到無比的幸福。她正被她所心儀的「男子」抱在懷中。

為了趕路,東方尋彩抱著她向東疾行。這就是季行雲察覺人會快速向安郡前進的原因。

另外同行的還有兩人。蒼華日的臉,像是有人在他腳上撒尿似的難看。只見他以一根手指撐起離我炎,以真氣包覆這位不久人世的老先生,一肚子火地跟在東方尋彩身後。

竟然要救助一位法人,而且還要保護他前往絕命的場所。這種事要早兩天,蒼華日絕對會嗤之以鼻,現在他卻敗給兩位女士插手此事。

法天的四十九軍團還在訓練編整的階段,不過其中的一軍已有七成的部隊施裝法印。就戰力而言,這一軍不下於法天內部任一郡掌控的兵力。雖然還比不上都郡或是南郡這種戰力特別突出的軍團,不過也是寶貴的戰力。

現在四十九軍團所屬四九一軍的一部,離開法天進入山蓮地區,即將增援與招烏帝國的戰事。

當四九一軍的司令前將仙勝,聽到山蓮自治區的駐軍指揮官提出協同作戰、掃蕩當地盜匪的提案時,先是質疑該指揮官的指揮能力。

雖然說駐紮在山蓮地區的部隊,不過是一個加強團,萬餘人的部隊。可是這種地方又沒敵方的部隊,不過是為了維護各城市的治安,還有確保道路的安全。山蓮雖然不小,以後方地區而言,投注萬餘人的兵力應是綽綽有餘,若非聯邦議會中的聯邦議士極力要求山蓮的治安狀況,在這塊地區里,根本不須投註上萬人的兵力。

不過當仙勝看完駐軍指揮官與坤采邑送上來的請求書後,他的觀點改變了。

如果只是一位鋒將的請求,他可能不當一回事,不過加上一名武風士的背書,請求書中的內容,就讓仙勝不得不審慎看待。

尤其是書中提到藏在山林中的「流民」,具有迷惑真氣知感的技術。這對依賴暗部人員以真氣的知感來搜集敵軍情報的法天,可是嚴重的傷害。

仙勝認為這種事要早點解決,況且,他所率領的四十九一軍雖然人人配有法印,可是比起另外兩個新軍團的成員戰鬥經驗更匱乏。

那兩個軍團的中堅幹部,至少安插了半數是由法天各郡調來的軍官,就算這些軍官無法像都郡、南郡的軍官那樣習慣征途,至少也有過一定軍事演習的經驗。

可是能抽調與召集的人員有限,四十九軍團的成員更大量起用各家族的志願者,更擇優直接任用為部隊中的分隊長、小隊長,甚至少數的中隊長也因大家族的要求破例任用。

表面上這些人都通過考核,可是真正的實戰經驗卻只有成軍時的基本訓練。那些大家族的「貴公子」位在真正的戰爭中能否發揮戰力,還未可知曉。

身為軍部司令,仙勝有義務讓他的部下成為能夠揮發戰力的部隊。現在就有機會在投入前線之前進行實戰,仙勝想了想,認為這是天上掉下來的機會,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

仙勝雖然沒辦法將部隊中的「貴公子」全都換掉,至少可以讓他們習慣戰爭,以免這些人一下子就投入戰場,為可以取勝的戰鬥增加變數。

於是仙勝將山蓮地區的駐軍指揮官與武風士坤采邑,請來軍部的機動演兵室。

寒暄幾句之後,仙勝開門見山的說:「本軍在山蓮地區無法長期停留。在招烏的前線正處於雙方對峙的情況,我軍打算在近期對招烏髮起大規模的戰役,徹底打擊招烏。我所帶領的這一部,正是參與該戰的重要戰力之一,所以在山蓮這邊,我僅能讓部隊多停三天。」

「三天就夠了。我已經查出那些人的大本營,是在本市西方四十里處的墨綠森林。」指揮官道。

「墨綠森林…」仙勝看著演兵台上的立體地圖,這個森林西靠高山,東邊有條湍急的大河穿過,成南北走向的長條形。

「這個地方就算我將手上一個加強團全部出動,恐怕也無法進行全面性的攻擊。」

指揮官道:「小將已經由各個城市抽調部隊過來,加上原本的掃匪部隊,足有五千餘人可用。」

「這樣的兵力還是不夠…要知對方佔盡地利,我方又無法以真氣探知敵人的位置,想要一舉將之消滅,嚴密的包圍是必須的。況且就你所言,即使是西面的高山,對方也能夠輕巧的出入,這對我軍的軍事行動非常不利。我不是不想出兵,而是要動手就希望能有成效。」

坤采邑道:「仙前將可以放心,關於這點我們已經做好通盤的考慮。由於對方是躲在山林之中,我軍若是進入森林與之決戰實為不利,所以北面、東面由治安維護軍負責。人數與戰力雖略有不足,若只是不停放出火箭焚燒森林,卻又綽綽有餘。

「我們可以派出兩個中隊順河而下,同時對西岸的森林放火,另一中隊嚴守北面避免有人冒火殺出,再派一個大隊在河流東岸巡守。其餘順流而下的部隊與剩下的軍隊,全由仙前將統一運用。這樣只需嚴守南方,等著火燒森林把人逼出即可。」

「嗯,此計確實可行。只是山蓮這邊的人同意損耗這一個資源豐富的森林嗎?」仙勝問道。

指揮官笑道:「仙司令多慮了,山蓮的人根本不在乎那一片森林的存在與否。對他們來說,便利與安全的交通與往來不息的商人,才是生活的重點。況且,那片森林的樹種並不適合拿來當木材,對我法天的用處並不大。如果只是燒毀那一塊森林,就能將流竄的強盜一勞永逸地解決,山蓮人高興都來不及了。」

仙勝點點頭,又仔細看了看演兵台上的地圖,說道:「既然如此,你的部隊就全派到南方守著,將漏網之魚一隻也不剩地解決,我將帶著兩個大隊由西面進攻。」

此言一出,在旁未曾發言的作戰官馬上提出反對的意見:「司令大人,西面是險山,由此面進攻似乎不智。」

仙勝卻道:「這座」小山「還難不倒法天的精銳部隊。要是那個部隊沒辦法迅速地攀越那座」小山「,部隊長就扣薪三次,並且記上申戒。還有,這次作戰是我軍成立以來,首次的聯合作戰,要是那個部隊負責的區域讓人逃脫,該隊的軍官全列為不適任幹部。相對的,要是作戰順利,依功至少加半餉、並記軍功。

「作戰官,你現在開始擬定戰鬥計劃,並召集各中隊以上之所有部隊長,采自願方式決定越山進擊的部隊。」

「這…」作戰官面有難色。

「這是軍令!還不快執行。明日一早即向目標前進,後日展開小攻擊。」仙勝嚴聲下令。

「是的!尊命。」

接著仙勝又和顏說道:「你這邊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指揮官有點不知所措地回應。

坤采邑卻開懷地說:「仙前將可真會利用機會練兵,而且還可以經由此次的戰鬥知曉那些部下具有將才。幫助山蓮之餘,也對部隊本身大有利益,仙前將的收穫可算是最大的了。」

仙勝笑道:「坤武風士說笑了。畢竟這是新成立的部隊,我這空降的司令對部下的實力都還不清楚,況且這新建立的兵團總有一些大家族安插進來的庸才,不早點將壞掉的豆子挑出,我在指派任務時可就辛苦了。」

天即明,法天部隊人人口銜木片,靜悄悄地前進。

山蓮治安軍的一部來到墨綠森林北方外圍,氣氛凝重。他們與藏在森林中的人玩捉迷藏太久了,今天將做一個了結。

指揮部隊的准將,等待即將天明的那一刻。

部隊一字排開,兩人一組『組一群,備好弓箭與燃油等待信號。在弓箭手後方則有數十輛投石器,投石器這回準備的並非巨石,而是許多易燃助燃的物品。堆成小山的火種彈正準備投入森林之中。

另一方面,百餘艘船隻也在河上待命準備順流而下,船上備有棉布與大量的火箭,士兵們蓄勢待發,摩拳擦掌準備出擊。

森林的南方亦是大軍待命。他們也備妥弓箭,不一樣的是南方部隊準備的是人員殺傷用的弓箭而非火箭。戰馬與瞬間速度更快的飛羚也等待出擊的時刻。

其中最為緊張的部隊,莫過於由前將仙勝親自領軍,漏夜爬過山脈,落在山峰陵線下準備出擊的一部。作戰能否成功,盡看這支部隊能否有效發揮戰力。

雖然在預定時間內成功抵達目的地的部隊只有八成,可是這已經讓仙勝相當滿意。畢竟這作戰除了要給予敵人意料之外的突襲,更是為了篩選優秀的士兵與軍官。

仙勝不愁部隊招募不到人,只希望招來的人都能成為優秀的戰士。對於不適任,又無意自我訓練的人,仙勝不想將這種人帶上戰場,讓他們死在戰場,白白浪費法天投資在他們身上的心力與法印。

森林外圍法天大軍層層包圍,準備給予突襲。然而他們的行動早已引起森林中夜俱人的警戒。縱然法天軍紀律嚴明,快速而安靜地動作,然而他們要突襲的是夜俱人在山蓮地區最大的聚落。只要有人靠近,森林自然會告知守護森林的守林員。就演算法天軍再安靜、動作再小心,也無法蒙過夜俱人的耳目。

大軍的出現牽動夜俱人的神經。守林員早已燃起回迭草麻痹法天部隊的真氣知感,並且躲在林中監視法天部隊的一舉一動。

仙勝所帶領的那一部分特別讓夜俱人緊張,因為那已經相當靠近聚落中心。帶領族人的長老已經下令要求所有人員做好遷徙的準備,夜俱人已經做最壞的打算。

雖然除了東面之外都有法天部隊,可是夜俱人還是相信他們能夠在森林中躲過法天部隊的追捕。畢竟這是他們的森林,法天部隊的活動絕對無法逃過他們的眼睛。

森林內外都顯現凝動的氣氛。

第一道晨曦終於打向大地。

仙勝一聲令下!

戰鼓喧騰。

部隊大舉進攻!

法天的新兵團開始進擊。

人人動如脫兔,猛如威虎,以驚人的速度與威勢發動攻擊。

墨綠森林的長老在聚落中心的樹圍中露出擔憂之情。

「快,叫大夥們馬上向東南移動!」

「長老,怎麼了?」

「沒時間!法天的部隊來了。」

「可是他們不還在山頂附近嗎?」

長老急道:「已經不是了。好快的動作,我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噩耗接二連三的傳來。

火焰由森林北方燃起,吹著北風讓火勢快速向南蔓延。火箭不停落下,守林員滅了一處火源,卻又落下十處火箭,接著由天空撒落大量燃火中的火種,散在森林各處,法天的投石器為火焰攻勢再添可怕的威力。

接著熾焰延著河邊升起,讓夜俱人想要引水救火成為空想。火焰像是貪婪的巨蛇,一路啃食,沿著河岸穿過整個森林。

「戰士們留下來阻擋法天的部隊,讓婦女帶者小孩先走!」長老當機立斷的下令。

法天新兵團的動作超過預料,區區幾名守林員根本無法阻止他們快速東進。聚落中的夜俱人才準備要移動,就已經聽到殺聲震天。

法天的部隊向前衝殺,不停留,甚至直接殺過聚落。

不理會是否清除森林中所有的居民,他們分成三波,連續打擊夜俱人。

這種攻擊對住在森林的夜俱人傷害有限,可是燃燒的森林卻成為致命傷。

將木樹當成自己兄弟姊妹的木之部族,感受到森林的灼傷、草木的哭喊,心都亂了。

守林員無法冷靜地為族人引路,也無法用心監視法天部隊的動向。火焰在北風的吹拂下快速向南蔓延。

夜俱人只剩西面與南方有路可走,長老決定由西突破。

原因無他,即使法天的部隊全力進攻,可是在這一大片山園野林之內,部隊絕對無法緊密地聯繫。夜俱人可以穿過法天部隊的空隙,翻山而逃的。

可是這個希望也破滅了。

西面軍最後一波的部隊,一面放火,一面向東推移。

仙勝讓部隊在山頂留下火箭,並由緩進的部隊居高向下射箭。

配合著火系法印的放火,法天的新兵團轉向南方快速推移。

仙勝從一開始,就打算要跟夜俱人在森林中作戰,他的計劃相當大膽──讓自己的部下與火焰賽跑。

仙勝讓部隊快速放火,並迅速離開森林,然後與南面的部隊會合,等待森林中的敵人出來送死。

三面火網燒得夜俱人心慌意亂,唯一的活路則是大軍磨刀以待。

仙勝壓陣衝出森林,火光在背後照亮未明的天空,作戰似乎成功了。

部隊的損傷比想象中的還要小,森林中雖然碰到不少敵人,可是並沒有發生激烈的戰鬥。法天軍無心在森林中與對方決戰,夜俱人也無意戰鬥。

仙勝露出滿意的神色,再來就是等待敵人出來自投羅網。

「好盛大的煙火。」在森林南方等待的坤采邑嘆道。

仙勝亦道:「這才不失為慶祝本軍初戰得勝的煙火。」

「仙前將的作為真是大膽…」坤采邑道。

「好說。嗯,該讓部隊戴上濕頭巾了,煙霧已經隨風吹來,接下來就由部下處理即可,坤武風士,咱倆就到演武廳暢談一番,靜待結果。」

坤采邑看了一眼火光熠熠的森林便道:「就依閣下之意。」

仙勝與坤采邑便回到機動演武廳中等待消息。兩人暢談大陸局勢,相談甚歡,不知不覺中日已高照。

到了近午,作戰官終於回報戰果。

他先報告本軍的傷亡,法天部隊幾無傷亡,只有少數在森林中跟不上大隊的人員,被列為失蹤,還有少數人員被濃煙嗆傷。

「那麼傷敵多少,俘虜人員多少呢?」仙勝問。

作戰官面有難色的回答:「回司令的話,傷敵數與俘虜全都掛零。」

「這怎麼可能!」坤采邑訝道。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還另有密道或是插翅而飛?」仙勝疑道。

坤采邑接著又說:「也許…他們就留在森林中…寧願被火燒死,與森林共存亡。」

「這怎麼可能!」

仙勝一口否決這個想法,可是他不知道數日之後,森林之火熄滅,山蓮治安軍進入森林的灰燼中探查時,才發現人真的都燒死在裡頭。

當然仙勝也不會知道,有極少數人在這之前開了墨綠森林。他們成為控訴法天暴行最有力的證人。

仙勝更不會知道,他這個成功的作戰,將給法天軍帶來空前未有的大災難。

第三章安郡巧遇

法天的安郡是一個商業大郡。

由於安郡位處於法天中央偏西,加上官道四通八達,成為法天境內各郡互通有無的地點,在對外貿易興盛之後,也成為各國商人聚集的地方。

安郡往來法天西部各國都很方便,由北向南,都建有寬敞的官道通向鄰接諸郡,再通至外國。

各國的商人想要採買法天的名產,不需深入法天各地,只要待在安郡就能一次買足。專營法天境內生意的法天商人,也不用冒險犯難來往諸國,只要到安郡,就能買到大陸各地的貨物。

安郡是法天境內外國人最多的地方,對於外人的包容與接納度,也是最高的一個郡。

不論是來自哪個國家的商人,都能在安郡找到家鄉的料理,與相似於家鄉風格的建築。

對於安郡,季行雲早就慕名多年,他早就想來這看一看,卻因種種因素未能成行。現在為了追尋寧靜森林的倖存者,終於踏上安郡。

這個地方雖然熱鬧非凡,可熱鬧的程度還不如季行雲的預期。走在街道上的外國人,也沒想象中的多。

依據文獻記載,在安郡大城中的外國與法天人的比例達到一比二的高比例。也就是說,走在路上,三個人中就有一位是來自他國行商旅遊之人。

季行雲早已學會不盡信書,不過關於安郡的記載應該是有相當高的可信度。路上的外國人依然不少,可是並沒有那種彙集全大陸商人的那種氣勢,以安郡而言,這倒是一種奇怪的景象。

「我們先找一個地方落腳吧。」季行雲提議。

「我還不累,你不是說已經非常接近那位同胞了,不如馬上把人找出來。」青木逞強地說著。

大城市讓他非常不習慣,與人踵肩而行、呼吸空氣充滿他人的氣味、四周嘈雜、到處都是商人叫賣與買家討價還價的聲音,這些都讓身體勞累的青木再添加精神上的疲憊。

季行雲卻為難的說:「事實上,我只能確定人在這座城市中,至於確切的地點…因為人太多了,雜亂的氣息擾亂我的探知,讓我沒辦法精準地知曉他的位置,我想不如大夥找個地方先休息一下再分配區域,進行嚴密的搜索。」

「這樣嗎?那就沒辦法了…」

季行雲找了一間中等規模的旅店住了進去。

原本季行雲還擔心會受到旅店盤查,不過櫃檯小姐只問了四人的姓名,又對四人的特徵做了速記,就讓季行雲登入住店。

那位櫃檯小姐還怨了幾句,說什麼最近官方的盤查較嚴,為了避免麻煩,才要對四人的特徵留下較仔細的記

錄,工作變麻煩原本想要抗議的,不過住店的客人也明顯變少,結果工作量還是沒增加。

侍者帶他們到房間,干圓沒踏進去,就向蒼眠月說了一聲,自己跑去逛街買東西了。

反正季行雲與青木也不敢奢望干圓會幫忙找人,讓她離去也無所謂。

於是,三人一狼就住進房內。

當侍者問完季行雲的需求離開后,青木才露出像是鬆了口氣的表情。

「真奇怪。我以為眠月小姐與白銀走在城市裡會引起軒然大波,想不到竟然沒什麼人在注意白銀,反而是注意眠月小姐的人比較多。」

季行雲笑道:「這是當然,因為這裡是安郡。」

青木疑道:「這有什麼不一樣嗎?」

「因為這裡原本就有許多來自大陸各地之人,當地的居民與行商的旅人,對各種稀奇的人物早就習以為常,見怪不怪。況且不隨便以自己的標準看待其它地方的習慣與行為,是跨國商人行事的基本態度,只要白銀與眠月待在一起,白銀就不會被當成危險的猛獸看待。」

「原來如此,難怪用奇怪目光看我的眼神,在這個城市也幾乎感受不到了。」青木道。

季行雲接說:「來到安郡,本來該請你們吃點特別的東西,不過還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找到人,我想錢還是省點用。」

「這無妨。」青木道。

這時蒼眠月開口說道:「我不喜歡這裡。快點把人找出來,離開吧。」

「這…眠月,這裡有什麼問題嗎?」季行雲關心地問。

「有許多視線盯著。」蒼眠月道。

「這樣呀…」

對這種狀況,季行雲不知道要怎麼處理較好。蒼眠月感受到許多視線而覺得煩躁,那是因為她不像常在城市中的美女,早就習慣男士欣賞與女士羨慕的目光,她把這些人的視線當成一種窺視…

事實上就是窺視,只不過並非帶有惡意的窺視。甚至有部分的城市美女認為沒人看她反而是種恥辱,不過蒼眠月不是那種人,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只給她帶來不愉快的感覺。

季行雲覺得有點驕傲,因為他所喜歡的女孩,是全世界最美的女孩,可是也感到傷腦筋,要是讓蒼眠月獨自在這座城市中行動,不知會受到何種騒擾,當然季行雲並不擔心她會吃虧,反而擔憂騒擾者的下場。

這種事情解釋起來又相當麻煩,季行雲想來想去便道:「不如這樣吧,就由我與青木出去找人就好。雖然這裡的人並不會特別在意白銀的存在,可是維護城市安全的警士卻會主動關切,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就請眠月留在這待命。」

蒼眠月沒回答,就找了個乾淨的地板,直接坐在地上。

季行雲見狀,就知道她是同意了,接著就跟青木說道:「你要是見到那位同胞,認得出人嗎?」

「當然,沒問題,只要夠近就能察覺。」

季行雲便道:「那麼你找到人就往空中鳴箭,我就會趕過去。我找到人也會告知眠月,她會通知你的。」

「好的。」青木回答。

「嗯,我先去買點吃的,青木阿哥先休息一會,養足了體力再去找人。」季行雲說完,就離開房間。

季行雲去的地方,是販賣便宜食物的市場,至於之前離開的干圓,則毫不客氣地往一處高級酒館移動,不過她的目標並非用餐。干圓直接打發前來領路的侍者,就往其中一桌走去。

「真難得,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故知。」干圓沒等桌前的男子同意,就坐到位子上。

「喔,小姐是哪位。小生蒼華日,向你問好。」

「蒼華日?星語鶯的家人?那位還沒離開的蒼家人?」干圓意外的說。

「是的,就是在下。想不到小生在這裡的名氣頗大,難道碰上的故知都知道小生。」蒼華日笑道。

「是啊,世界真小,想不到會碰上星語鶯的孩子。」

「咦?怎麼,小姐是家母的朋友嗎?」蒼華日露出有興趣的表情。

干圓回答:「不是。不過我想我們可要好好談談才行,有很多事要好好與你這位當哥哥的成年人談談才行…」

戰爭對法天的影響,在其它地方尚未產生顯著的狀況,唯有都郡與安郡明顯地感受到戰爭帶來的附加效用。

都郡為法天政治中心,主導戰事與外交,各國使節來往、密使接踏,處處是密探潛伏。

戰事得利的消息也第一個傳到都郡,在那裡法天子民為軍事連連進展順利而歡騰不已,自然不在話下。各國使節向聯邦議士「進貢獻媚。」為了獲取情報、為了與法天結盟、或者向法天示威聯合要挾,自然是擔心成為法天下一個目標而進行種種動作,或為了與法天對抗而暗中施力。

與都郡不同,安郡則明顯的表現出商業蕭條的氣息。

雖說商人無祖國,擁有崇高民族意識的商家其實不少。

當法天進犯祖國時,就算行商之人不計較法天的行為,本國的人民聽到貨品是要賣到法天就拒絕出貨,當然這還要戰爭無法波及到的城市才能正常的做生意。

另外在戰線上,沒有經過法天軍的特許想要通過戰區,自然是拿財產性命在開玩笑。有些國家的商路因戰事而受阻,有些國家因立場而宣布中止與法天的貿易往來,第一個感受買東西變得不方便的,就是安郡這個交易中心。

季行雲不是商人,對這方面感受不大。只是外國人變少倒是很明顯的事實。

而且季行雲也不知道,當他離開旅館就被人盯上。

他並不覺得自己被跟蹤,事實上也沒人在跟監。不過季行雲的活動卻有八成都落入暗部的掌控。能偷偷監視季行雲的活動而不被他察覺,可不是那些暗探的功夫極高,能夠隱藏氣息不被發現,相反的是因為偷窺季行雲的人沒練什麼功夫。

就是因為沒練高明的功夫,才不會被注意。早在出兵之前,暗部就在安郡布下完整的情報網,收買酒店侍者、訓練一群販夫走卒融入社會基層。

當季行雲一行人來到城市,就引起暗部的注意,這一行人實在不像來法天行商買賣,再加上一頭引人注目的巨狼,功夫看似甚高的兩人,這一切都讓暗部提高警覺。

要知道,戰爭打的不只是軍事力量的較量,同時也是情報、經濟、民心士氣的較量。

在安郡這種「外國人」特別多的地方,法天聯邦自然會更加註意,別讓敵國派來的人員破壞法天的安定,避免有人製造謠言還是在法天境內製造動亂,傷害政經要人。

暗部在安郡已經成功地阻止三件破壞事件,杜絕十件謠言的傳播,還有預防了近百件的暗殺行動,更暗中逮捕了近千名諜報人員。

季行雲一行人也被認定為圖謀不軌之輩,所以被人注意。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季行雲雖然被暗部注意,可是他的數據被重新建立。

因為在法天暗部的資料中,季行雲被認定為「死人」,所以暗部只把他當成可疑分子。要是有哪位看過季行雲通緝令的人員突然想起,那麼季行雲就不只是被監視,而是要準備戰鬥了。

季行雲雖然知道寧靜森林的倖存者就在附近,可是在人口眾多的城市中找人,有別於在荒野上找人。季行雲是經由天地的靈「風」來找人,不是由一個散發出來的真氣在找人。距離近了,因為「風」靈氣變得密集,以季行雲現在的能力反而無法把人找出來。

如果距離夠近,他就能透過夜俱人與法人、地人真氣形式明顯的不同認出人來。

當然,他也可以放出大量的真氣直接在這大城市中找人。可是,這麼做一定會引起安郡的武議團注意,在不知道那位倖存者目前的動況,不宜驚動法天官方。要是人是真的被法人俘虜,要救人的一方要是暴露出來,迅速救人的方式就只剩以武力強行解決了。所以季行雲只能讓自己的真氣適量放出,以平常的狀態來尋人。

其實這種狀況,季行雲也還滿喜歡的。

他已經很久沒在繁華的城市走動,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充滿活力的都市。

小販與家庭主婦討價還價的場面,還有來自大陸四方各式各樣新鮮有趣的玩意,都讓季行雲停下腳步用心觀賞。

就當季行雲在擁擠的市場中看看走走時,突然注意到,有幾個小孩故意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小孩自然是別有目的,他們技巧高明地將人的錢袋取走,又不動聲色地放回去,當然放回去時裡頭的東西比原來少了一點。

小偷兒這麼做可不是好心,而是避免警士的關注。要是有人遭竊,自然會驚動負責治安的警司。只是拿走一點點錢不但不容易被發現,而且等到失主注意到時,可能是幾天後的事情,就算報案,想查也加倍困難。

季行雲看到小偷一組五人。一位負責偷,一位負責挑出部分的錢財,另一位則負責還回錢包,剩下的則進行傳遞與推擠的工作。

季行雲看得有趣,便特別注意這些小孩。

而這群小偷兒也不貪心,下手數回就全部撤走。

季行雲心中一動,便悄悄地跟上,他想如果寧靜森林的倖存者待在這裡,很有可能是躲在常人不會注意的地方,與其努力逛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不如跟在小偷的後面,也許能走到屬於逃亡者會去的地方。

哪知走著走著,卻非但沒到什麼偏僻的場所,還是龍蛇雜處的酒店,反而來到一處警衛森嚴的豪宅。

那些小偷兒就往這豪宅闖去,季行雲跟上走入外門卻被內門房擋下。

「喂!年輕人,你來東方家有何指教嗎?」門房的語氣並不友善。

「啊,不,沒什麼…弄錯了…」季行雲感到一陣窘困。

他看到一張小臉在旁邊對他做鬼臉,然後溜開。季行雲這才發現上當,自以為跟在小偷兒後方是神不知鬼不覺,哪知這些小鬼頭精明得很,故意把他引來此地,讓大家族的門房絆住他好脫離跟蹤。

「弄錯了?」

季行雲笑臉稱道:「對不起…我見這建築精美,還以為這是供人參觀的景點,想不到是私人宅院,既然這裡沒供人參觀,我馬上離開。」

「搞什麼?這可是東方家!來安郡也不打聽打聽,連這都可以弄錯。」門房罵了兩聲,語氣卻也顯得神氣。

季行雲再三道歉,急忙退開,心中又氣又好笑,想不到會著了小鬼的道。當他由另一邊要走出外牆,卻發現內牆裡有夜俱人的氣息!

這令他停下腳步。夜俱人會在安郡第一大家族的東方家中做客?這不大可能吧?可是這種距離季行雲還不至於弄錯。

「喂!你還不走,難不成要我趕人嗎?」房門見季行雲又逗留不行,便再次催促。

「好好好,我馬上離開。」

季行雲三步做兩步地跑開,一脫出門房的視線,馬上靈巧地翻身躍入,直接闖入。

裡頭是院中的獨立宅院,雜草橫生似是長久無人居住,而人就在裡頭的雅舍之中。

季行雲見窗戶未關,便翻窗而入。

這房間比想象中的還要典雅,只是如同院子一般,雖經整理卻可見厚厚的灰塵。

季行雲躡手躡腳地走向前。

這時,那位夜俱人由房內走出。

季行雲本想退開,可是一想到他不是來找夜俱人的嗎?何必像小偷一樣的逃開?猶豫之間人走出來了。

女孩見到陌生人。

「你好,請問…」季行雲才要發話,那女孩卻張嘴就要大叫。

季行雲一驚,向前跨步,就一手扣住女孩,一手捂住嘴巴,聲音將傳出,季行雲急忙使用絕氣壁將聲音罩住。

「喂!我沒有惡意,是朋友。」

棉葵眼神中充滿害怕的神情,逃難時的陰影再次籠罩心房,哪會相信季行雲的話。她努力地掙扎,反抗,季行雲與之僵持不下,手被她咬得好痛,腳也被踩了許多下,想要拿出真物表明身分卻沒有空手,就怕這女孩一下子跑出絕氣壁的範圍,驚動東方家的衛護。

兩人僵持了一會,又聽見腳步聲接近。

季行雲可頭大了,他祈禱千萬不要是來這裡的人才好。

可惜過了幾秒,敲門的聲音又傳入耳中。

該怎麼辦?季行雲從來就不是作姦犯科的料,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不論是哪個人看到,都會把他當成私闖民宅的綁架犯。

季行雲心想反正也沒辦法解釋,於是放開捂住嘴巴的手。棉葵才要發出呼喊,卻覺大腦混沌就失去意識。

季行雲放納氣息,將人抱至門邊,做好最壞的打算。

要是真的有人走進來,那就發動突襲再抱著懷中的女性逃回旅館,反正與青木會面后自然能將誤會解開,在說不清楚的情況下,不如就權當一次綁匪。

想到這裡,季行雲又取出手巾把臉蒙住。如此一來,萬一東方家的人追上來,也無從知曉「綁匪」的長相。

一切準備就緒,季行雲扶著昏迷的女孩靠在門邊,緊張地等待著。

扣──扣、扣,敲門的聲音再次響起。

季行雲察覺門外之人武功不弱,雖然隔層牆,卻能感受到對方豐富的氣息。

「別開門…」季行雲默禱著。沒必要的話,暗中將人帶走,送回森林是最好的結果,當法天的通緝犯這種不愉快的經驗,一次就太多了。

門外之人似乎沒有直接進來的打算,同樣的敲門節奏又傳出來。

「真是的,要就大方的進來,不然就請離開呀…」

外面的人守著不走,讓季行雲的一顆心像是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好不容易門外之人終於放棄,離開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季行雲不只用耳朵聽,還注意外方的氣息。那人的氣息漸漸遠去之後,他才鬆了口氣。

他將人放上肩頭,正打算要離開,走到門口一開門,炙光閃現!猛烈的指勁點向季行雲腦門!

突如其來的攻擊,季行雲倉促接應。他抬著人,身法快如鬼魅,有如縮地成寸在瞬間疾退數影,躲開攻擊。

那人身手亦是不凡,縱身跟上再次出指。

這次的攻擊更加威猛,真氣灌於指上,指尖隱隱含光如鐵槍刺來。同時炎熱的真氣迎面撲來,有如烈焰灼燒。

這人用的似是指法,可是卻含有槍法的影子,真氣運行的路子接近東方家的運氣方式,可是真氣的性質卻又帶有離家的焚火灼勁,讓人看不清他武功的路數。況且這人亦面戴頭巾故意遮掩身分。

季行雲反掌上托,抵開指勁順回氣勁運出勢欺身靠肩。

那人跨步轉身,就來到季行雲身側。見去路凈空,季行雲抬著人就要衝出門外,哪知那人目標亦是放在棉葵身上,雙手伸出就將人托下。

肩上負擔消失,季行雲一手抓著女孩,借力轉向回身又撲向棉葵。

那人卻是一腳踢來,瞄準手腕要季行雲放手。

手不得已只好放開,不過季行雲趁機掃腿攻其下盤。

那人翻身向後,避開攻擊。

兩人因而同時放開昏迷的女孩,於是棉葵便向後倒去。

季行雲可不能讓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因他而摔傷,急忙伸手去扶。那位蒙面人亦有相同的心思,劈腿向前伸手託人。

於是一人一邊,將棉葵托著,形成微妙的局面。

兩人對看一眼,都知對方不可能放人。

由於方才的戰鬥之中,雙方也都發現對方不想驚動人群,否則雙方都有能力使出聲勢驚人的武技。雖然不知道對方目的,不過既然蒙面當然不懷好意,季行雲可不容許棉葵落入這種人手中。

於是兩人很有默契地將棉葵輕輕放下…

倏地,拳來腳往,勁力深沉。雙方均以氣御力,以沉重的力道近身交手,兇險程度不下真氣外發,氣勁橫掃的戰鬥。

季行雲越打越是訝異,這人到底是何來路,武功博雜功力深厚。

一出現就以安郡楊家的閃現槍法突襲,現在又輔以離家的焚火氣勁,施展安郡陳家的落霙拳法,化出柔和而內斂的層層掌勁。而他腳踩的卻又是安郡包家的絕學方天迷魂步,身形轉動難以捉摸,不亞於仙家的迷仙步。

他身負安郡數大家族的武功絕學,可是卻不施展法印。功夫練得如此精絕,不可能是偷師習來,若真能習得東方家、楊家、離家還有包家的絕學,又怎會沒有法印可以施展。

季行雲心中迷惑,手腳不免受制竟然落於下風。

見情況不對,急忙收斂心神,全心抗敵。這時他換體后的優勢在實戰中漸漸展現。

他發覺自己的身體已然完全配合真氣流轉而動,每一束肌肉、每一個細胞,都能完全發揮最大的力量,隨意揮拳真氣駕臨,拳拳沉重無比。

身由心動,想要怎麼運轉就怎樣運轉。過往是身體隨著真氣的運轉而出拳,讓真氣的脈動讓拳勁更有力,現在整個身體好像成為完全的一體,沒有筋脈才能承載真氣的

問題,讓真氣運動的脈衝能隨意施展,不再需要刻意配合真氣的脈動來攻擊,讓他的攻勢更加靈活多變。

之前的戰鬥敵人水準不夠,沒能讓季行雲體驗到這種狀況。他雖然知道全身的細胞亦能傳導真氣,可是速度畢竟不如筋脈,現在才發現運用這個方式,能讓真氣的脈衝靈活出現。

況且身體各處都能常駐真氣,讓真氣的運動更加方便。出拳不必等真氣運至掌上,可真由掌間運動真氣,待真氣流至又可施展下波攻擊,只要運用得當,根本沒有回氣的問題。

很快的,季行雲就取回優勢。

若非他難得打得如此盡興,戰鬥早就可以結束。

「唔…」躺著的棉葵呻吟一聲,提醒季行雲此行的目的,於是他驟然加速。

拳出向胸,那人急急格擋,卻不知季行雲只是虛招,拳路突然轉向上方,化拳為爪突襲面門。

那人臨危不亂,亦是提腳上踢。

季行雲一抓,扯下面巾,露出一張他熟識的面容。

「東方尋彩!」

驚訝之餘,踢腿由臉旁掃過帶走手巾。

東方尋彩同時訝道:「季兄弟!」

「怎麼會是你?」季行雲訝道。

「怎麼會是你!」東方尋彩訝道。

久未會面的兩人,意外相遇,又驚又喜。

「你為何會想綁架棉葵?」、「你怎會擄來夜俱人?」沉默三秒,兩人同時質問對方。

「你(你)先說明好了。」兩人又同時說道。

「哈…」、「真是的…」兩位知交同時露出會心的微笑。

季行雲不再推辭便道:「我是受到夜俱人的朋友所託,前來尋找寧靜森林的倖存者,倒是你,怎麼會跟這位夜俱人在一起。」

「說來話長了…」東方尋彩正要解釋,卻又聽到眾多急促的腳步聲趕到,她輕聲說道:「糟了,真氣的波動驚動本家之人,先離開再說。」

東方尋彩抱起棉葵,急急脫出,動作輕巧跳牆離開。

「咦?這不是東方家嗎?尋彩何必逃離?」季行雲嘀咕了一句,也跟在東方尋彩身後急忙逃離。

一個人離開旅館,回來時變成三個人。

季行雲回到旅館時,蒼眠月外出要找青木尚未回來。

經過簡單的溝通,季行雲大致明白東方尋彩與棉葵相遇的情形,也可以確認她就是寧靜森林的倖存者。東方尋彩與季行雲再次相遇雖然高興,但心中似乎有所掛礙,顯得心神不寧的樣子。

季行雲便問:「你還有事惦記著嗎?」

東方尋彩沉重地點頭。

「既然這樣,你就先去處理自己的事,我會好好照顧棉葵。」

「也好,今日夜晚你再到東方家那處宅院找我,小心別將自己的氣息暴露出來,我不想讓東方家的人知道我回到安郡。」東方尋彩謹慎地說。

「沒問題。」季行雲爽快的回答。

「你來到之後,就以這兩快一慢的方式,輕敲右邊那扇門的雕花圖案,我就會出來接你。」東方尋彩說明的同時又示範一次。

「沒問題,我記住了。」

東方尋彩又深深地看了季行雲一眼,便由窗戶跳離旅店。

季行雲見狀喃喃說道:「東方尋彩真是奇怪,回到家中卻與族人避而不見,好好的大門不走卻要跳窗,不過看她神色憂鬱,不知為何煩心…」

這時躺在床上的棉葵翻了翻身子,好像睡不慣這種軟棉棉的床鋪。

女孩雙眼猛然睜開,天花板是陌生的天花板,頭略轉,看到的是那位歹徒正對著她笑。

「你醒啦…」

季行雲打聲招呼正要為她倒杯水,棉葵就由床上翻下,真氣由真物中流轉而出,倏地引動森林靈氣發起猛攻。

「哇!等等…」

水杯隨手往上拋去,一手還提著青瓷水壺,季行雲真氣運出,以柔勁化開攻擊。想要解釋,棉葵卻發狠地繼續猛攻,膝蓋向上蹬去直取下陰。

「呀哎,這很危險耶!」

季行雲抬腳擋住,腳一勾將人絆倒,手則拉住棉葵小臂順勢扭轉,將人制住,也沒讓她摔著。

兩人功夫差距懸殊,簡單一招棉葵又落入「歹徒」手中。她眼中露出氣憤的神色,腳微抬正要用力踩這位「歹徒」的腳尖,哪知這個壞蛋卻先頂了她的后膝一次,讓她往前倒去。

季行雲再順勢下壓,讓棉葵被迫蹲在地上,讓她無法動腳。

「喂!你先聽我說…」

將人完全制住之後,季行雲才要解釋,他拋起的水杯正好掉下來正中頭顱,灑得他滿臉茶水。

棉葵身體雖被制服,可是夜俱人與一般人不同,真氣的使用並非在體內運作。就算身體受傷、筋脈受制,只要意識清晰,就不會影響到他們借用天地的靈氣。

這裡雖然不是寧靜森林,可是她腕上真物之中也蘊含著森林的靈氣。雖然由真物中借用靈氣速度較慢,但是在她昏迷之前就已經發動真物,此時真物早已放出大量的靈氣守護棉葵。

水杯砸中讓季行雲分心,棉葵唯一自由的手臂馬上肘擊向後。

「喂!你!」季行雲又氣又無奈,只好橫臂擋之。哪知這一下卻還夾帶真空氣流,手提的水壺因而碎裂,茶水散出把兩人弄濕。

還好季行雲換體重生之後,身體常駐著真氣,無須特別運氣即有真氣護身,才沒受傷。

不過在這個衝擊之下,季行雲也被迫放手。

棉葵脫身馬上組織靈氣準備攻擊。

「別這樣,有話好說!」

季行雲努力用最和善的表情表達善意,無奈這時的棉葵早已把他當成無恥的歹徒。季行雲不說話還好,這張笑臉一出現,反而被認定為淫徒的奸笑,更惹得棉葵氣忿。

「無恥之徒!」曾為寧靜森林守林員之長的女子怒火衝天,惹動靈氣颳起陣陣銳利的旋風,無數的旋風,像是上百支鐮刀在這個房間內任意揮砍。

這種程度的攻擊雖然傷不了季行雲,可是這間租來的房間可就慘了。桌子被削斷,地板與牆壁出現一道又一道的割痕,棉被被風割碎,棉絮在房內飄搖捲動如落雪繽紛,煞是好看。

「別激動,這裡不是打架的場所呀。」季行雲暗道糟糕,房間被破壞成這樣,要拿什麼賠店東。身上的錢已經被干圓花的差不多了,再這樣搞下去,可要真的成為犯罪分子了。

棉葵哪會聽勸,以手為鞭引動靈力,揮臂就打!氣憤之餘,腳踏方才弄濕的地板而打滑,人就向前滑倒!

季行雲見狀急忙要扶,哪知這家店的地板不但清理的非常乾淨,還上蠟打光,一沾上水便成抹油那樣。季行雲要去扶人反而跟著滑倒,不過他依然盡己之力,待在下方當軟墊。

碰一聲,季行雲後腦勺重重地撞了一下。

「好痛!」他反射性地抬頭伸手要揉,臉卻埋入女性的雙峰之間。

「咦?」

啪!火辣辣的巴掌。

季行雲罵暗倒霉之際,氣忿的棉葵可沒消氣,就坐在季行雲身上揮拳就打。

唰唰兩下,手腕均被抓住。

「喂,你鬧夠了沒!」

「可惡,放開我!」

「你安靜下來我就放開。」季行雲堅持道。

「哼!」棉葵固執地掙扎,就是不願妥協。

房門在這個時候打開了。

「你們?這是幹什麼…」青木看到棉葵坐在季行雲身上,一副曖昧的模樣。

季行雲轉頭,看到蒼眠月冷漠地看著兩人,嚇得馬上跳起來。

「事情不是這樣的。因為她…呃,摔倒,誤會,然後就…變成這樣了…眠月,你一定要相信我…」

棉葵被摔出去,一爬起來就大聲叫罵:「可惡的惡賊,還想狡辯!」

季行雲幾乎是哭叫地喊道:「棉葵小姐…我跟你無冤無仇,別亂說話陷我於不義。」

青木馬上跑到棉葵身旁,安慰道:「沒事了,我是老松長老派來的青木。你先冷靜下來,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青木過去安撫激動的棉葵,季行雲則像受傷的小狗跟在蒼眠月身旁努力解釋。

女孩像是有聽見,又像沒在聽的走向內房。

「我明白的,登徒子,不就是意外嗎?就像那時候一樣。」

冷漠地說完話,她就把門關上。

季行雲碰了一鼻子的灰,也不知道女孩到底是在生氣,還是真的不在乎…

如果蒼眠月像一般的女孩生氣地抗議,跟季行雲鬧脾氣那還好解決──至少還有機會在吵架中把誤會解開。可

是像她這樣冷漠地對待,讓季行雲根本無處施力,正是所謂冷戰比激烈的爭吵更難化解。

「青木阿哥…怎麼辦,眠月她一定誤會了…」季行雲向青木求救,結果卻換來白眼。

「我也希望你好好解釋清楚。棉葵被迫離家,目睹族人受害已經夠可憐了,你怎麼可以欺負她呢。」

「耶!怎麼連你也不相信我,我真的是無辜的啦…」

「別過來!壞人!」棉葵毫不客氣地罵人。

「哇!冤枉呀!怎麼會這樣!」季行雲仰天長嘯,一肚子委屈無處發泄。

第四章夜俱人之怒

一陣凄厲之風由墨綠森林吹向全世界。

悲慘哀痛、銳利無比的哭喊控訴,讓整個大陸所有的讀風人流下眼淚。他們聽到同胞在烈火中受盡折磨,他們聽到樹木被無情的火焰啃食化為灰燼時,所發出的最後一聲吶喊。

悲戚的風讓讀風人流下兩行血淚,點燃生性和平的夜俱人心中報仇的火苗。

萬餘名同胞的死亡,在夜俱人各個部族之間造成極大的震撼,長老們由大地的脈動感受到墨綠森林的哭泣。

一片廣大的山林在幾天內被火焰燃盡,無數的生靈在這場災難中喪命。不論是在地上嬉戲的小白兔,在樹上成群結隊漫遊的山猴,還是在山中稱霸的獅子王,無一倖免,全都喪生火海。從高聳入雲的大樹∈緣曲蜿的藤蔓、爭妍鬥麗的花朵,到青蔥的小草,全部成為灰燼。

充滿生機的樂園,在一夕之間化為火焰的地岳。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能為法天軍的行為辯解遮掩。讀風人收到墨綠森林同胞全體一致的最後訊息后,發出感同身受的悲鳴,流下最深切的眼淚。

他們的心靈因為感受到深切的悲痛而受傷,更甚者,心靈較為纖細的讀風人因而倒下,發燒、夢囈呻吟數天。

突然出現的狀況,看在各個夜俱人、各個部族子民的眼中。較有能力的夜俱人也利用與地脈、天氣同調的方式,探知同胞的控訴。

所有的夜俱人由天地靈氣的改變,察覺到同胞的傷害,哀慟充斥在夜俱人的心房。

懲戒法天的言論,成為夜俱人們普遍的共識。

對他們而言,整個世界是一體的。之前寧靜森林遭到屠殺,就像是夜俱人這個整體的人被劃了一刀,雖然疼痛還能忍受。

墨綠森林被消滅,就等於是被硬生生刨下一大塊肉。

同胞被傷害,還可以解釋為與法天的紛爭,在人與人的爭鬥中造成無法避免的傷亡,雖然難過,可是就像武鬥場上的比賽,你來我往,難免會挨打、會受傷,可是連廣大的森林都徹底被毀滅,這就超過夜俱人能忍受的程度。

在黑暗山脈深處的最高峰,被夜俱人稱為靈山的地方,失去過往的寧靜。

散居在黑暗山脈的各部族,都派出長老來到這個地方,長老與部族派出的衛護,讓這個地方出現少有的嘈雜。平日難得見面的長老們在問候之後,就互相安慰對方。

每一位長老臉上都呈現凝重與氣忿的神情,難得的聚會沒有任何歡樂的氣氛。

夜俱人的心情彷彿感染了靈山,讓神聖的靈山瀰漫著哀傷。風蕭蕭如悲如泣,山形的獨影像是在為墨綠森林的犧牲者哀悼。

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地方是屬於夜俱人的。可是卻有兩位城市人接近這座靈山。

尋常人連靠近黑暗山脈都會心生畏懼,更別提登上山脈。就以季行雲的武功身法,在穿越黑暗山脈時也吃盡苦頭,若非有獸之部族的巡山人帶他離開,很有可能就殞命高山。

然而這兩位城市人,卻能夠靠近黑暗山脈中夜俱人防守得最嚴謹的地區。這兩個人可不是什麼「真知大人」,他們非但不是深受夜俱人敬重的真知大人,還是法天聯邦的一分子──兩位法人。

這兩人想當然均非凡人。

他們的外表看起來都滿年輕的,可是內功修為卻非常深厚。

一位有著冰雕玉琢般的顏容,俊美而冰冷,好像天神在創造他時,將世界的高雅美麗全送給了他,卻忘了給予

他人類該有的情感。待在他身旁就像置身於冰庫之中,這種形容不只是心情上的感覺,更是身體實質的感受。

他,確實像個活動的大冰山,將周遭的溫暖與熱氣全部驅離,因為他是法天僅存古家之一的凜家之主──凜家三爺,凜溧冱。

待在他旁邊的是凜家新秀,年輕一輩中武學天分最高超卓越的一位。

凜凊與家族中其它的高手不大一樣,他臉上的表情比凜家其它的高手要生動活潑得多了。也許是他不像尋常的凜家人一樣依賴法印,武功練著,心性也跟著養氣練性的過程,變得過分冷靜而顯得冰冷無情。

他現在心中充滿疑惑。

過去幾年,他與夜俱人一起合作,防止異獸不小心跑出黑暗山脈。他深知靈山在夜俱人心目中的地位,只有長老與少數照顧此地的夜俱人才能靠近,而三爺雖與夜俱人有著深厚的交情,卻也不宜任意接近,況且這座高峰現在瀰漫著讓人感到哀傷的氛氳,待在靈山外圍都能感受到難以承受的氣息。

凜凊不明白三爺為何會在法天與鄰接諸國交戰的這種緊張時刻,跑來此地,可是凜家三爺行事向來深思熟慮,他的決定從來就沒給家族帶來傷害,他往往能事先洞悉事態,讓家族在權謀詭詐中站穩腳步。

他成功帶領家族走出歷史的黑暗,沒讓暗部找到任何理由與借口削弱家族,也沒讓南郡各家對他們的進駐瓜分利益而心生厭惡。

更難得的,凜凊今天在三爺身上察覺到細微的情緒波動,這是與老天下紅雨是相同等級的少見之事。

凜凊卻不敢問話。他雖然是凜家要人,卻只是戰鬥要員,還沒資格質疑三爺。

凜家三爺輕嘆口氣。他竟然會嘆氣,凜凊心想真的要下紅雨了。

這時三爺開口了。

「凜凊,你煉丹成果如何?能靈活運用了嗎?」

「回三爺,小有成就。丹田與內丹已能同時運作,相輔相成。」

「嗯,很好。」

凜凊感到驕傲,因為三爺的稱讚。三爺的話是沒有折扣的,也不會對晚輩說場面話。他說很好,就是很好,三爺標準下的很好,就等於是受到絕對的肯定。

「你果然有天分。那麼,我可以放心將這交予你。」

凜家三爺將一顆法印交予凜凊。接過法印一瞧,這個法印流光閃閃,上面的紋路極為複雜。凜凊身上法印的紋路全加上,也沒這顆法印上的一半。

法印上可見的氣紋越多,雖不代表法印的威力越大,可是代表了法印運作時真氣流轉的複雜度。凜凊還沒見過什麼功夫的施用要如此費神。

凜家三爺接著說道:「這是凍絕。」

「什麼!」

凜凊握著法印的手,不由得緊張地冒出冷汗。這就是凜家傳家的密寶,究極的法印──凍絕。

「三爺!我不能收!」凜凊驚訝無比。

凍絕所代表的不僅是超越極限的力量,同時也是凜家代表。它的義意非凡,擁有凍絕不單是可以擁有無上的武藝,更等於是要擔起凜家的未來…

凜凊看著三爺,內心被不安與恐慌給佔據了。

「三爺,凜凊沒有資格擁有凍絕。」凜凊惶恐地說。

「你誤會了。」凜家三爺語氣冰冷的說。

「可是三爺您!」

「你的武藝與才能或許有資格使用凍絕,但是以你目前的才幹與威嚴,絕不足以領導家族。」三爺平淡地解釋著。他說話的語氣沒有什麼情緒的波動,好像在解說與他毫無相干的事情一樣。

「那三爺您…」聽了這番話,凜凊更是無法理解。

依照凜家千年來的傳統,擁有法印凍絕的人就是凜家真正的家主,或是下任的家主。既然凜家三爺說他還不夠格成為凜家家主,那就沒必要將法印傳給他。

這時凜家三爺右手置於胸前手掌向上,倏地幽幽寒芒在他掌上閃爍。這光並非自發性的光芒,而是空氣凝固形成結晶而讓光線在這折射后,發出的閃光,就像是寶鑽在光線的照射下,讓人覺得閃閃發光的道理是一樣的。

在凜家三爺運氣施為的同時,氣溫驟降。存在於他周遭空間的熱力在瞬間被抽離,地面結起冰霜,呼吸之間白霧蒙蒙。

冰冷的程度,就連凜凊這凜家年輕一輩最突出的高手,也覺得不適。

「這就是凍絕。」凜家三爺的聲音依然讓人覺得毫無感情。

「真不狼三爺。」凜凊由衷地讚揚。

這一手,令凜凊再次對家主大人佩服得五體投地。雖然說只要熟悉法印的運作,在取下法印之後,體內的經脈亦能依照身體的記憶與習慣讓真氣運轉,就像佩上法印一樣。不過,越複雜的法印所要習慣的時間就越長。

像凍絕這種最高等級的法印,恐怕要花上超過百年的時間,才能讓身體記住真氣的運作方式,當然,資質高超之人可以自己學習真氣流動運作的方式,不必等待身體慢慢記憶就能不依賴法印。

凜家三爺外表看似年輕,這是因為寒氣讓他外表的老化減緩,再加上心性情緒甚少波動,臉部皮膚幾乎不因表情變化而有所拉扯,才讓他的顏容還保持青春模樣。

只是凜家三爺接掌凜家不過二十餘年,就算加上家主輔導的時間,他擁有凍絕不過三十年上下的時間。

以三十年的時光,能摸透凍絕這個極為複雜的法印,凜家三爺堪稱天才中的天才。

「近期內法天會需要強大的力量。將凍絕先予你使用,便是希望你能成為支撐法天的力量之一。」凜家三爺說明后,便停止施用凍絕。

即使凍絕已經不再運作,可是氣溫卻沒辦法馬上回升。不過凍絕停用之後,凜凊運氣調理,也就不再覺得難受。

他想到自己也有機會使用這樣的力量,興奮之情全表現在臉上,雖然他還不大明白,三爺是為了什麼原因才要培養他,可是這種機會極為難得,即使只在短期內將凍絕置入體內,可是這對他武學的進展亦有極大的幫助。

這等於讓他有機會窺視完全不同層次的武藝。對於家主大人的信賴與栽培,凜凊在心中感激非常。

「這是我的一些心得,回去后你馬上潛心修鍊,務必在七日內掌握凍絕運作的基本方式,並在十四日內學會使用,若要真的掌握凍絕,恐怕得花上數年的時間,不過以凍絕來推動其它的法印,亦可讓你目前所有的法印威力大幅提升。」

「是的,凜凊必會全力以赴。」凜凊接過一個蠟封的信封,這個信封鼓鼓的。

凜家三爺對凜凊點點頭,然後就說:「差不多了,也該進去了。」

凜凊疑道:「我們真的要闖入嗎?」

「當然。」凜家三爺步伐堅定地走向上去。

靈山上,已經坐滿了來自各地的夜俱人長老,每位長老都站到自己應該站的位置。他們的位置不須特別分配,是依照地脈、靈氣流匯的位置。各個部族長老所在的位

置,都是與自己所來的土地,靈氣相接的天地靈氣會合之點。

整個山峰上,人零零散散地或站或坐,都待在屬於自己該待的位置上。

放眼看去,真正白髮蒼蒼的長老並不多,占人數最多的則是平常就留在靈山的夜俱人。

由於從大陸各地來到黑暗山脈的路途並不平靜,再加上路途遙遠,想要來到靈山,對許多部族而言是趟艱巨的旅程,因此沒辦法派人前來的部族,遠超過長老親臨的部族。

不過就算人沒到,那些部族還是能夠表達他們的意見。藉由照護靈山的部族「護靈人」來讀取由靈脈傳來的意見,代為發表。

整座山頭滿滿是人。

充滿哀傷與悔恨神情的,是森林部族的長老們,他們對當初的決定感到自責。

風之部族的長老則是神情委靡,似乎還沒從墨綠森林傳出的悲慟之風的衝擊中重新站起。

水之部族的長老則是充滿忿忿之色,似乎隨時準備要出擊,給予傷害同胞家園的惡人痛懲。

火之部族的長老則顯得非常哀傷,好像在為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不忍。

靈氣在長老之間不停來迴流動,靈山除了風吹過的嘯聲外,並無人聲。

夜俱人長老們的會議是無聲的會議。他們將自己的想法與觀感寄在靈氣之中,傳給所有與會的長老,還有遠在大陸各地未能前來的部族。

法天人所做的事情已經讓所有的夜俱人知曉,也超過他們能容忍的程度。聚在一起並非要表決是否對法天展開懲戒,而是在討論該用什麼辦法表達他們的憤怒,該以何種方式終結法天的破壞行為。

就好像是一個罪證確鑿的殺人案,法官們討論的不是犯人有無犯罪事實,而是該如何判刑。

夜俱人的長老們現在就是在考慮,該對法天進行何種程度的攻擊,才能讓這個國家知道自己的過錯與罪過,並且讓他們不會再犯。

夜俱人的意見分為兩派,一個是直接將這個國家徹底消滅,另一派當然就是給予適當的懲罰即可,雙方各持己見,尚無交集。

突然間,不停來往傳達諸位長老的靈氣為之一凝。

凜家三爺與凜凊的出現,讓原本圓融流動的靈氣出現不協調。

部分受到干擾的長老張開了眼睛,一見到是法天人,怒容即現。

此時一名獸之部族的長老,開口打破靈山的靜謐。

「我的朋友,即使您對獸之部族有恩,但是此地此時並不適合你的出現,別忘了,我們聚在這裡所討論的,就是要如何處置你所屬的部族。」

凜家三爺回答:「我知道,所以我才前來。」

凜凊向來冷靜行事,作風穩健,可是遇到當前的狀況,他不得不大大驚訝。

正要開口,聲音卻只在口中轉著轉著,沒傳出去,卻是凜家三爺以他強大的寒凝真氣將身周的空氣凍結,讓聲音無法傳導。

夜俱人就要對法天進行攻擊。

凜凊深知夜俱人的能力,以他武藝之高,也不敢在夜俱人的地方與他們的戰士決鬥。

在夜俱人生活的地方與他們為敵,就等於跟所在土地、空氣,所存在的一切為敵,人的力量再大,也無法與整個環境作對。

現在夜俱人卻說要對法天展開攻擊,這怎能讓凜凊不驚訝。

但是在他心中不免存有疑問。夜俱人在他們所調和的土地上是趨近於無敵的,可是一離開所生活的土地,就與尋常人無異。若他們真的想離開調和的土地對法天展開攻擊,又能怎樣?

這時,獸之部族的一名長老又說話了。

「凜先生,你的家族雖然對我們有恩惠,可是我們還是無法接受你的調解,你們法天無故屠殺萬餘名同胞,還有燒毀他們所生活的土地,我們必須阻止這種事情再發生,也要讓法天對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

「若你堅持,獸之部族全體可以退出這次的行動,可是在眾多部族的聯合行動中,也不差生命之眷屬的幾個部族。」

凜家三爺的回話讓人意外,他說:「我的前來絕非是為了替法天討饒,朋友間的相助也絕非為了彌補過錯的行為。我的前來是為了協助諸位睿智長者,為夜俱人的朋友攻擊法天提供建言,希望讓夜俱人朋友們的損傷減少。」

「三爺,您在說什麼!」凜凊用力嘶喊,聲音卻傳不出來。

這時,場上唯一的風之部族長老開口說道:「這位先生,你想說謊嗎?你要我們相信一位法天大家族的領袖,來提供攻擊法天的建言嗎?凜家在法天的位置我相當清楚,這一個古老的大家族,向來是以維護整個法天的利益為重任。」

凜家三爺坦然說道:「你說的沒錯。我這次前來確實是為了法天長久的利益,所以希望貴方能有效而迅速地打敗法天,完成懲戒法天的工作。」

凜凊的大腦陷入混亂,這哪是他認識的三爺?竟然用如此平穩的語氣,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論!

靈山上靈氣鼓噪地波動,眾多的長老交換意見,沒有一個定論。

沉而有力的聲音,由一位白髮蒼蒼的長老口中說出:「你就說看看。」

凜三爺露出了凝重的神情,道:「我相信各位均非嗜殺之人,諸位是以沉重的心情做出嚴懲法天的決心,我不敢為法天的軍事行動進行任何辯解,只是存有殺戮、破壞意圖之人,僅是法天的部分好戰人士,若貴方想要將法天整個消滅,不免又造就許多無辜者。

「況且法天幅員之廣,人口之多,若想將法天完全消滅,貴方必然要付出相對的代價。我知道為了伸張天地的怒氣,夜俱人不怕犧牲,可是沒必要讓天地的靈氣失調、大地被破壞。

「所以愚劣無知如我,大膽地告知諸位不必進行滅絕的戰爭,這對大地的傷害太大,不是我們、也不是各位願意承擔的結果。

「當然要讓法天知道過錯,懲戒的行動不能免除,所以貴方只須針對法天的中樞都郡、聯邦議會,迫使聯邦議會反省檢討,如此一來,要動用的力量將大幅降低,而我可以提供法天任何軍事的相關資料。」

那位白髮蒼蒼的長老又問:「你為何要這麼做?」

凜家三爺坦然道:「這對我法天與夜俱人將是兩利之事。若貴方決意要全面毀滅的戰爭,那我只能痛心地回去秣馬厲兵枕戈待戰,為求生存全力抵抗。可是貴方若存有善心,只求一個合理公道,那麼快速地迫使法天投降,並接受貴方的要求,將是對法天最有利的結果。

「必敗的戰爭拖越長,對我法天的傷害就越大,況且在貴方之後,大陸上還有許多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的小人,法天可以對與世無爭的夜俱人退讓,可是卻不能不防備貪心無饜的其它國家。」

「說穿了,就是希望能以最小的傷害結束與我方的爭執,好迎接下一波的征戰嗎?」

凜家三爺坦然稱是。

「城市人,就是城市人,不可信。說了這麼多,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一名山之部族的長老不悅地說。

「城市人就是充滿詭計權謀,你的意思我能明白,可是你們的族群卻無法讓人相信,而且這只是你個人的意見。以你一人,又能為我的同胞提供多少數據與訊息?在我看來,這也不過是為了法天而說的一番好聽話。」一名水之部族的長老半諷刺的說。

「我腦中的東西會全部拿出來給予諸位。」凜家三爺淡然說道。

「年輕人,別說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白髮蒼蒼的長老道。

三爺露出很難得的笑顏。他專註地看了凜凊一眼,好像予以重任的樣子。

這時凜家三爺開始將自己的真氣釋出,強大深厚的內息似緩實疾的流出,他的真氣很快地就布滿整座靈山。三爺並不單是放出真氣,還讓他的真氣在靈山中尋找同質的靈氣。

由於這裡是大陸上各地靈氣彙集之地,三爺很快地就搜尋到與他真氣最接近的一股靈氣。

當他發現這股靈氣之後,馬上收回部分的真氣,讓這股靈氣引進身軀。

三爺內息深厚之至,靈氣不停注入卻像灌入大海之中,不見三爺有接受不起的模樣。

凜家三爺好似在進行替換的工作,將自身的真氣全部排出,換成天地的靈氣。

凜凊漸漸發現不對勁,三爺功力再深厚,也沒強到能夠納盡天地所有靈氣的地步。

變異果然產生,三爺的身軀出現變化,他整個人發出異樣的光芒。

「三爺!」凜凊大喊一聲,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受阻。

三爺再次露出微笑。

風再次吹來,三爺的身軀竟然隨風消散,化為點點光暈布滿整座靈山。

凜凊呆然。

「你的決心與想法,我們確實收到了…」夜俱人長老的聲音流過凜凊臉龐,但他卻什麼也沒聽進了。

第五章前進都郡

夜幕降臨。季行雲依約前往東方家的宅院。

原本棉葵也想「回去」跟她的「東方公子」會合,只是在干圓的要求下才沒跟過去。

季行雲原本想帶蒼眠月一同前往,他知道兩人熟識,也許會想碰面。可是季行雲一直以為蒼眠月還在生氣,就不敢輕舉妄動。

事實上,在季行雲努力說明之下,誤會應該是解開了。

他在說明的時候還故意提高音量,讓在內房休息的蒼眠月一定能夠聽見,只是一起吃晚餐時,蒼眠月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冷漠,讓季行雲認為她氣未消。

對於這種狀況,季行雲只能大呼倒霉。畢竟這雖然是一連串的意外造成的,可是讓人看得很難沒有遐想。就算是意外,心頭難免會有芥蒂。

季行雲離開后,干圓這名監護人就進到女孩子休息的那間內房。

她試探性地對蒼眠月問道:「你還在生那小夥子的氣?」

「沒有。我為什麼要對他生氣?」女孩面無表情的回答。

「哈,少來了少來了,女孩子裝得酷酷的幹什麼,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不是很好?」干圓揶揄著。

「不,我真的沒在生他的氣。」蒼眠月的語氣中沒有半分虛假的感覺。

干圓以曖昧的語氣說道:「喔…那我明白。你是故意讓季行雲覺得你在生他的氣,真是御…人有術。沒錯沒錯,偶爾也要讓男人著急擔心,這樣才會讓他們知道,偷腥是不可原諒的行為。」

「偷腥?」這回換蒼眠月意外地問話。

「怎麼?你不是利用下午小雲吃棉葵豆腐的那個事件,故意裝做生氣的模樣嗎?」

蒼眠月分析道:「怎麼會。你別看小雲平常動作伶俐,其實他有時非常粗手粗腳又遲鈍的。他們兩人那時分明像是在打架,而且以勁力的流向來看,在抵抗防禦的人分明是小雲。所以他們之間只是棉葵單方面在敵視小雲,若發生什麼事,必定是小雲又不小心冒犯了女孩。我何必在意,反正以小雲的身手是不會被她弄傷的。」

干圓訕訕地說道:「你還真信任他…」

聽完蒼眠月的說明,干圓這時為季行雲默哀三分鐘。

感覺上,蒼眠月好像不把季行雲當一回事才會這麼說。

試想,看到那一幕,還能冷靜地注意到兩人之間勁力流轉的情況,分析出誰才是受害者,那她還會是個真正熱戀中的女生嗎?

不過蒼眠月是個有重度感情表達障礙的女孩,她的情況又不能以常理視之,干圓決定朝好的方向思考,也許是她非常信任季行雲才會這樣…

不過那一句「又不小心冒犯了女孩」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小子專門做這種事,這非得找機會好好嚴刑逼供才行。

「不過眠月,你是不是有心事?你雖然沒因小雲那件事生氣,可是心裡有事不會假的。」

蒼眠月坐在窗邊,望著天上明月不語,手放在白銀身上,表情甚是落寞。

「怎麼了?」干圓關心地問。

蒼眠月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干圓,寶石般的雙眼閃爍著楚楚動人的光采,欲言又止的神情像是想開口說話,又擔心害怕而不敢說出口。

干圓見狀只覺得,這個平常沒什麼表情的女孩,露出這樣像是等待別人憐愛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了。她忍著衝過去摟住女孩的衝動,用大姊姊的語氣鼓勵道:「有什麼心事儘管說出來,我會想辦法儘力幫你解決的。」

蒼眠月的話卻讓干圓意外。

「我是不是惹人厭的煞星?」

「咦?怎麼會!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可是…」蒼眠月又露出寂寞的神情。

「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絕對沒這回事!」

「但是媽媽因為我才會過世,父親大人也一直很討厭我。象原雖然好一點,可是也幾乎不管我、不理我。華日亦是嫌我煩,巴不得離我遠遠的。就連在天園的時候,那些同學不是故意找我麻煩,就是用可憎的眼神看人。父親曾說我是個煞星,要是沒生下我就好了…唯一會關心我的母親,也因為我而不在了…」

「啊…」

干圓這才想起前往綠海時閱讀的資料。

蒼長移因為星語鶯生下小女孩而導致傷勢嚴重惡化,愛妻成痴的蒼長移因而遷怒小女孩,想不到父親一時的氣話,讓蒼眠月一直耿耿於懷,心中的陰影至今未能化解。

若在當時小女孩能得到家人的關懷,情況也許會好一點,只可惜蒼象原只知道做研究,改良綠海之狼,好跟法天作對,而忽略了家中的小女孩。

至於蒼華日那個好玩的傢伙,整天四處跑,沒心照顧還小的妹妹,等到她長大了用不著他的照顧,更順理成章的不管妹妹。

要是她的家人不關心她,那麼也不必特別拉下臉,向天園裡的人要求找人當她的監護人了。

至於天園的事也有耳聞。

倒不是蒼眠月在天園裡受到排擠。相反的,她其實是非常受到歡迎的一位女孩。只是她冷酷的模樣,讓園中的女孩只敢遠觀不敢靠近;男生找麻煩,則是青春時期對異性表達好感的笨拙手法,只可能讓不知情的女孩動怒傷人。

結果,那些想盡辦法要接近她的男生們,不是吃了苦頭、就是目睹了她的懲戒手法,當然就對她又愛又敬又畏,讓她以為園裡的人把她當瘟神,實在是誤會中的誤會。

干圓憐惜地看著心靈受傷的女孩,道:「別這麼說,其實你的家人還是很關心你的,而且我也很喜歡你,小雲也是呀。園中不是也有你的好朋友,是叫什麼紫圓的?」

「是紫環…謝謝你,干圓…可是…」蒼眠月表情依然落寞又道:「華日他是不是還在生氣?是我把小雲帶到綠海的,讓母親提早過世,所以他到現在還在恨我?」

「…你想太多了。」

「那麼他為什麼避著我?明明就來到這附近卻故意避開,這不是連見我一面都覺得厭煩嗎?」

「這個啊…」干圓知道為什麼的。

蒼華日純粹是因為帶著離我炎趕路,心情極度惡劣,來到安郡安頓好后,要先好好狂歡宣洩一下,不想帶張臭臉來見妹妹,並非避著蒼眠月不見。而且又因干圓找他談話,要他幫忙購買畫具、顏料當成幫忙照料妹妹的禮物,才讓他遲遲未來會面。

當然,這個理由是不能拿來當成安慰女孩的話…

季行雲摸黑來到東方家宅院外。

也許是因為白天發生有人闖入的意外,這棟宅院的防守變得非常嚴謹。

尤其是在靠近白天他闖入的精緻小屋附近,更派了多處明哨、暗哨在看守。而在宅院主廳則有幾股強大的真氣存在,顯現裡頭駐有高手隨時準備應付突髮狀況。

「不過是被闖了空門,又沒東西遺失,何必小題大作,如此嚴密防範?」季行雲埋怨了一句。

因為潛入變困難,讓季行雲覺得麻煩,不過他並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法天正處於高度警戒的時期,正是各國間諜密探無所不用其極的時機,有些風吹草動當然會引起東方家高度警戒,況且被人闖入的小屋,還是東方家前任家主東方秀綾的行館。

雖然東方秀綾已經仙逝,可是她在東方家的地位與影響力卻還相當驚人。後人對於東方秀綾指定要留給東方尋彩的那間小屋,依然用戒慎恐懼的心情在保護,只是心情上卻帶有幾分不樂意──那是要留給東方尋彩那個「雜種」,東方秀綾留下的唯一污點的房子。

巡守宅院的人數激增,但是這還難不倒季行雲。況且那棟獨立的精緻小屋旁反而沒人巡守,季行雲只要穿過外層的守衛就可以進入,困難度並沒想象中的高。

季行雲往遠離東方家宅院的方向潛行數十步,然後登上旁邊住家的屋頂。他望了一眼目標,提氣、向前奔跑,氣灌雙足。

季行雲並不直接奔向東方家宅院,而是平行地向前奔跑,倏地躍起扭轉旋身,讓身軀在空中轉向落往東方家,同時收納真氣,並放出一道氣息射向原來前進的方向。

季行雲落地,像貓一樣地輕巧落地,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響。落勢未減,季行雲藉力向前快跑,直抵目標門前。

依照約定的方式敲門,門很快地打開,東方尋彩將季行雲拉入房內,不發一言。

帶著他走入裡頭的小書房。

「你…」

季行雲才要開口,東方尋彩就大驚小怪地捂住他的嘴巴,不要他說話。

「…」季行雲做出手勢,表示不再說話,要她別緊張。

東方尋彩也不答應,就急忙連推書架上的中、下、上各一本書。一聲不明顯的機械聲跟著傳出。她又翻開火爐旁的地毯,打開通往地下的木門。

季行雲滿腹疑雲地跟上。木門沒梯,季行雲先躍下。

落地三尺有餘,沒點功夫的人恐會摔傷。

地下沒燈沒火又沒路,只是比暗門還大一些的小空間。

東方尋彩也落下之後,上頭的門自動關上,那真的成為暗無天日的狹窄密室了。

她與他靠在一起,季行雲只覺得東方尋彩又在牆上按著推著,似乎又在弄什麼隱藏開關,然後其中一面牆壁才自動打開。東方尋彩如識途老馬快速走入。

季行雲覺得奇怪。是要上哪,怎麼會有如此層層保護的密道,這還是在自己的家中呢!

東方尋彩在他開口時阻止,分明是不想發出任何聲響,引起大宅主廳中東方家高手的注意。季行雲知道東方

尋彩與自己家族的人處得不好,可是回到自己家中卻像做賊一樣,未免矯枉過正。

走沒幾步,東方尋彩開門,柔合的光線射入眼中。他們來到一間布置得高雅淡麗的房間。

東方尋彩將門關上后才說:「現在可以說話了。」

季行雲還沒說話,卻先聽到有聲音由牆邊的幾個傳話筒傳出。

「又沒人…」

「會不會是闖進房內了?我們還是進去搜搜。」

「不,這裡可是秀綾大人生前最喜歡的行館,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冒犯大人。」

季行雲屏氣凝息,深怕發出聲響引起上方的東方家人注意,直到出現遠去的腳步聲,他才鬆了口氣,卻也還不敢說話。

「放心,聲音只傳得進來,傳不出去。」東方尋彩見季行雲緊張小心的模樣,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呃?是這樣呀。」

「尋彩…客人…來了嗎?」虛弱的聲音,氣如雨絲欲斷欲絕。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季行雲大吃一驚。季行雲沒想到會有第三人,也沒想到他沒發現第三人,朝聲音的來源望去,見到東方尋彩已然移向床邊,也就是發出聲音的方向。

季行雲跟著走過去,真氣先行探查才明白,他沒注意到還有第三人不是因為那人隱藏氣息的功夫太過高明,相反的是他氣如遊絲,體內無所真氣,生命之火亦欲熄滅,是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家。

季行雲走到床邊,瞧見一張老朽的臉孔,覺得有點熟悉卻又想不出來這是哪位人物。

「離伯伯,我在這。這位是小雲,季行雲…」東方尋彩雙手握著老人乾枯的手掌,像是害怕他馬上失去生命之火的樣子。

「離伯伯,你好,我是季行雲…」季行雲靠到老人臉前,可是那老先生卻連睜開眼睛看他一眼的力氣也沒

有。突然,季行雲想到什麼,訝道:「離大人,他是離家的那位大人!」

東方尋彩哀傷地點頭。

「你…是那位小朋友呀…季行雲嗎?」

「是…是的…」

「小…小彩…我有些話要跟這…這位小朋友說,你…先離開一下…好…好嗎?」說完一句話,離我炎顯得非常疲憊的模樣。

「伯伯…」東方尋彩不願意離開,好像擔心她一走,離我炎就會就此辭世。

「拜託你…這是男人間的對談…」離我炎堅持。

「這…」

「沒關係,有我在。我的醫術你清楚的,讓我瞧瞧離大人的狀況也好。」季行雲勸解道。

「好吧…」

口頭上答應了,東方尋彩卻只退離三步。

「小彩…我雖然快不行了…可是…你也別想蒙我呀。就當老頭子我最後一次的請求…都不行嗎?」

東方尋彩抿著嘴帶著不舍的神情,不甘願地退出房間。

「小彩有乖乖地離開嗎?」

季行雲回答:「嗯。」

「…我相信你…」

季行雲這才疑道:「離大人,你怎麼會…」

「哈…有很多原因,不過…與你無關吧…」

季行雲露出尷尬的笑容,卻又問道:「您有什麼話應該是要對尋彩說才對吧?」

離我炎卻說:「該對她說的都說了。見到你倒是意外的收穫…老頭子沒什麼時間了…就長話短說,你。可。以。照。顧。小。彩。嗎?」

「咦?這…」臨終託孤?季行云為難無比。

季行雲相當喜歡東方尋彩這個人,可是並非男女之間特有的那種喜歡。算是如「兄弟」般那樣的情感,可是一位長者臨終之前的委託,又不好意思當面拒絕。

還好離我炎接著說的話讓季行雲鬆了口氣。

「小彩這孩子,從來沒有交心的朋友。我們這些凋零的老先生、老太婆能給她的,只有屬於長輩的關懷…可是…我們一個接著一個走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永遠當她的好朋友。」

如果是這樣,當然沒問題。

季行雲吐了吐氣道:「當然,我把尋彩當自己的親兄弟在看待呢。」

「…果然只是兄弟之情吶…」離我炎語氣中充滿惋惜的味道。

「如果是這件事,離大人何必支開尋彩,難道怕我會拒絕,不可能的啦。」季行雲笑道。

離我炎在心中嘆了口氣,又道:「當然不僅於此…」

由於離我炎說了幾句話后,力氣似乎大幅減弱,聲音變得更小,季行雲只好再將身子靠過去。耳朵幾乎快貼到離我炎口邊了。

「我…告知了小彩法天自行生產法印的事情…也造成法天擴軍對外用兵的結果…」

季行雲聽了心中一震。

「小彩一定會去破壞法印工廠…」

「你要我阻止她嗎?」季行雲心想,離我炎身為法天大家族之長,一定不願意讓法天軍容壯大的法印製造廠被毀,也不願東方尋彩涉險。

他可以全力阻止東方尋彩去冒險,不過他也可以代替東方尋彩去破壞法印製造廠。只要法天的軍力無法再行擴充,自然就會打消繼續對外用兵的念頭,戰爭自然無法繼續擴大,這不正巧是季行雲一直苦思,找不到出口的問題迷宮的解答。

「不…我希望你能幫忙…別讓她被守衛工廠的高手傷害…」

「好的。我儘力而為。」

「…你有兄弟嗎?」離我炎又提出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沒有…我想沒有,為什麼會這麼問?」季行雲老實地回答。

「是嗎?那個人與你還真像。不是相貌上,而是本質上的相似…小心那個人…我一直沒敢告訴小彩,我就是…傷在那個人,季流風手上。」

「季流風?跟我同姓…不過我對這個名字並沒有印象。」季行雲皺起了眉頭。

「嗯,是他提供生產法。法印的技術,而且也沒真的將技術轉移給法天…所以,工廠一破壞,法天就沒辦法繼續製造法印了…」

「我明白了。除了工廠外,還要堵住那個人的嘴巴。」季行雲道。

「咳…別!你們不是他的對手…別冒險…碰上他,千萬離遠一點…」

「可是…」

離我炎說道:「放眼整個法天,能對付他的恐怕僅剩四…呃,三個人…你們還差太遠…」

離我炎這麼一說,季行雲卻更有興趣了。「他真的這麼厲害?」

「光是煉有六顆法珠就夠瞧的了…」

季行雲卻道:「煉有法珠確實能提升實力,但不是絕對的。」

「咳…年輕人別不信邪…那人根本不把法天放在眼中。提供法印製造的技術亦是別有目的…他在暗算我時,就知道會成為法天全力追殺的目標,可是依然膽大行事…」

「好吧…我會注意他的,也不會把他的事告知小彩。」季行雲不說會避開季流風,而說會注意他,表示不想當面反駁將死之人,他所謂的注意絕不會是注意要避開他。

離我炎沒再說什麼,只是緩緩地喘息,似乎很累很累的模樣。

季行雲在這時決定要找到那位季流風,好好跟他「談談。」問他為何要暗算離我炎,問他為何要破壞大陸上各國武力的平衡,當然還要找他進行一下武藝的交流。

季行雲等了一會,聽到離我炎勻稱的呼吸聲,知道他已經睡著,便將東方尋彩請入房內。

「世伯跟你說了些什麼?」東方尋彩雖然知道那是離我炎不想讓她知道的話,可是還是問了。

季行雲早就想好答案回答:「他希望我能幫你去毀掉那個法印製造廠。」

「就只有這樣?」

季行雲故意露出為難表情。

東方尋彩失望地說:「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呃…算了,說出來也沒關係啦。離大人希望我能在他去世之後當你的好朋友,別讓你孤獨一個人,還有問起了蒼家的事。關於蒼家的事我知道不方便說,而且眠月也說的不多,所以我也沒說什麼。」

「原來是這樣…世伯不放心的還是只有我嗎?」東方尋彩顯得相當傷心寂寞。

季行雲見她不再追問,心頭鬆了口氣,對於自己的演技成功感到高興。

不過他不知道其實他編織謊言的技術還是很拙劣的,只是東方尋彩心情極為沮喪,才沒發現季行雲是在做戲,不然以東方尋彩的精明又怎會受騙。

「所有長輩中,世伯是疼我的一位,就連媽媽有時也看不過去,人家都說世伯性子激烈,眼裡容不下他不喜歡的一切事物。可是我知道他只是性子較急,行為真誠罷了…

「我追問世伯是誰傷他的,可是他卻不說…這世上絕沒人能把他傷成這樣而全身而退,對方若非已被世伯擊斃,那就是暗算才能得手。我知道世伯眼中存有遺憾,一定是因為他未能手刃仇人…我很想為世伯報仇,可是他怎麼也不肯說仇家是誰…」

東方尋彩輕輕地握著離我炎的手,說話的同時又流出一滴淚水。

季行雲見狀,難過地差點把季流風的事說出來。

「生死有命…」季行雲笨拙地安慰人。

「我知道…世伯這把歲數也不容易了…可是…」話說到一半就梗在喉中。

東方尋彩的樣子讓季行雲相當意外,原來她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這讓他在心中紡,一定要成為東方尋彩可以依靠的朋友。

「…我會完成離伯伯的遺願,摧毀生產法印的工廠。」東方尋彩堅定地說。

「我會幫你。」

「謝謝你…」

季行雲道:「客氣什麼,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是夜,季行雲沒有回旅館。他在東方家宅院的密室中伴著東方尋彩,陪離我炎走過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看到一位原本叱吒風雲的人物竟是以此種方式結束生命,季行雲感觸良多。

東方尋彩後來沒再流淚。她默默地運起原功,放出火焚真氣直接將離我炎火化。

只帶著骨灰,還有昨日特別離去前取的一把寶劍,離開密室。

這一夜,東方尋彩幾乎走遍整座城市,將離我炎的骨灰撒在他生前喜歡的地方。季行雲亦是不發一語,跟著東方尋彩走完這趟巡禮。

當撒盡骨灰時,東方肚白,街上也開始出現準備做生意的人們。

熱鬧與活力的感覺又回到兩人身旁。然後換季行雲帶東方尋彩回旅館,與蒼眠月及寧靜森林的倖存者會面。

季行雲一踏入房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尤其是蒼眠月更是綳著臉。

他念頭一轉,暗道糟糕,不會是眠月又誤會了。

他暗道:「上個誤會還沒得到她的諒解,現在又在外面跟東方尋彩過夜…難怪她的臉色會如此難看,這要怎麼解釋才能讓她接受?不,相信眠月是明理的,問題是,該怎麼讓她好好地聽我說話才對。」

就在季行雲大傷腦筋的時候,東方尋彩卻道:「華日先生,你也在這?我才想通知你。」

「華日先生?」季行雲先是愣了一下,才仔細看清房內有哪些人。

果然多了一位,非但干圓回來了,還多一位蒼華日。

看到蒼華日,季行雲更加緊張。

上回見面說沒兩句話,蒼華日就讓季行雲成為流星。

這一次看他的臉色依然難看,不知他要怎麼處決害死母親、又拐走妹妹的人。

季行雲運起伏逆清心訣,讓心情保持鎮定。

哪知蒼華日瞪了季行雲一眼,就直接走到他面前,拉住手腕說:「我們到裡頭談談。」接著就以強硬的態度把人拉往內房。

「喂!華日,話要好好說,可別太欺侮小孩子。」干圓說了一句。

「我知道啦!啰唆。」

一進到給男生睡的內房,蒼華日就放出絕氣壁。兩顆眼睛就在季行雲身上轉著轉著,看得季行雲心頭髮毛,他現在的心情就跟鮮肉鋪中被客人看上的羔羊差不多。

「伯母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能力不足,你怎樣懲罰我我都可以接受,但是我絕不會放棄眠月!」

「喔…怎樣罰你都可以嗎?」蒼華日揚起了嘴角,露出惡魔般不懷好意的笑容。

「是的!只要我辦得到,你儘管說。」季行雲豁出去了。見到蒼華日,季行雲就明白他的能力是與干圓同一等級的,不然也不會像干圓一樣能融入環境中,讓他無法察覺。如果蒼華日有心,想躲也躲不過,不如馬上把事情直接攤開,免得心中有根刺。

「小子,很有種嘛。那好,我說了,我要你…」

「嗯…」季行雲緊張地吞了口水。

「…照顧眠月一輩子。」

「咦?」

「喂,你這是什麼表情。做不到,還是不肯做呀?」

「不不不,樂意之至…可是…這不像是懲罰嘛…」

蒼華日卻道:「誰說要罰你了?不過你自請處分,是男子漢的話就不準反悔。」

「是!」季行雲的心情像是坐雲霄飛車一樣,一下子由谷底又竄升到高點。

「真是的,你把我當什麼?星語鶯的事,我知道沒有你也會有相同的下場。讓象原那個死腦袋早點接受現實還

比較好一點,只不過母親因你而提早往生畢竟是事實,說不生氣還真的是騙人的。「蒼華日似乎不大甘願的樣子。

相較於蒼華日,季行雲覺得好像飄上了雲端。蒼華日的話,等於是讓蒼眠月的家人同意他們兩人的事,雖然這位未來的大哥的語氣與態度似乎不大好,不過這一點小小的缺點也不算什麼了。

蒼華日見季行雲高興得像是要飛起來的樣子,心想,這小子還真的像干圓說的一樣,對蒼眠月死心塌地,為了自己的妹妹,有什麼不滿也都只有按下了。只是這小子看起來獃獃的,妹妹怎麼會看上他…

話說回來,自己的妹妹也算個怪胎,能找得到敢喜歡她又敢付諸行動的人,就要謝天謝地別再挑剔了。

「謝謝華日大哥的成全。」季行雲心花怒放地說。

「嘿,別太高興。我成全個什麼?重要的是眠月要答應才行,我答應有個屁用。想要幸福就自個努力,還有別忘了就算被小妹給甩了,你還是有義務照顧她一輩子,那可是你自己說的話。」蒼華日又道。

「是…是的。」

蒼華日突然用力勾住季行雲,將他拉在身旁兩人雙肩緊靠,問道:「你上過了嗎?」

「咦?上過什麼?」

「笨!就是跟我家小妹做過了嗎?」

「咦?咦!咦…」

「喂!快回答啊!」蒼華日兇惡地質問。

「…沒…沒有…」季行雲蚊聲回答。

「真的?」

「真的!絕對沒有!」

「呿,真沒意思。你是不是男人?」

「咦…呃…這…」蒼華日的態度叫季行雲很難回答。

「算了,算了。我告訴你,眠月現在還沒成年,所以你也別太放肆。有親密行為很正常啦,但是沒有成年不準有孩子,知道嗎?」

「是…」

蒼華日看到季行雲那種唯唯諾諾的態度,心頭又升起一股無名火。要不是干圓在昨日與他談了許多事,早就大發脾氣。

「混蛋小子,要是害眠月哭,我非拆了你不可!」蒼華日動口又動手,手勁加大緊緊地掐住季行雲的脖子。

兩人走出內房。外面的氣氛似乎不大好,尤其是棉葵的臉色更是難看。

「你們談完啦,我們這邊也差不多了,不過我還要再聽一次小雲的決定。」干圓開口說道。

「我?」

「是的,季兄弟,前去破壞法印生產的工廠之事,請你謹慎考慮。」東方尋彩道。

「這件事能夠中止法天繼續向外用兵,我一定會去做,就算沒有尋彩這層關係,我也會去做。」

「這果然是你的答案。那麼我就送青木、棉葵、還有眠月回聚落去。要是你倆能活著回來,再來找我們吧。」

干圓惋惜的說。

「等等,我不回森林。」蒼眠月突然開口。

「喂!你不會要跟著尋彩他們去犯險吧?」蒼華日急道。

「嗯。」

「你沒弄清楚吧,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尋彩放不下也就算了,你跟人湊什麼熱鬧?別忘了,我們不該插手地上的事務的!」

「是你不該,不是我,未成年的小孩沒關係。」蒼眠月冷靜地說。

「你這丫頭!」

「我已經決定,要阻止我除非你打倒我。」蒼眠月毫不退讓。

「嘿,華日,我早說了。這下你信了吧?」干圓得意的說著,同時伸出手來。

「呿!來到法天就沒好事,煩哪1蒼華日不甘願地拋出個小東西給干圓。他們兩人似乎拿季行雲與蒼眠月的事情在打賭。

「好啦,好啦,你們兩人就跟我回家去吧。這種儘是銅臭味的地方也沒什麼好待的,咱們快點回到聚落,好讓

我找個清靜的地方開始偉大的創作。「干圓贏了彩金,又買足了顏料畫具,心情似乎相當愉快。

「東方公子…」棉葵依依不捨地道別。

這時季行雲心裡想的儘是蒼眠月。她堅持要與他同行的態度,讓人很高興,另一方面有她同行,成功的機率將大幅提高,可是要去破壞的場所,必然有法天最精銳的人員防守,危險性也很高。

季行雲一下子因蒼眠月的決定而高興,一下子想到法天武議團的高手可能會讓她受到傷害,又露出極為憂心的表情。

「喂,你這小子,在玩變臉遊戲呀?」蒼華日罵了一聲。

「沒…沒有!」

蒼華日接著在他耳邊說道:「哼!你果然是個害蟲。要是讓小妹缺了根寒毛,就給我試試!」

「好了,我們也該前往都郡了,棉葵就別在那兒女情長的,尋彩要沒事會跟這死小子去找你的。」

「咦?華日大哥也要與我們同行嗎?」季行雲驚道。

「當然,我現在可是這兩人的監護人。真是的,竟然要看著你們去自殺,法天真是混帳!」

「華日先生,很抱歉,但是我非做不可。」東方尋彩低頭道歉。

「算了,算了,只是危險了一點,也不見得會死。法天,哼,也不見得有多厲害啦。」

第六章進軍

夜俱人開始行動了。

他們經過半個多月的沉靜,終於有了動作。

散布在大陸各處的夜俱人,很有默契地在同一天開始神聖的儀式。夜俱人的戰士經過十四天的心靈調和,讓身心與天地靈氣處於最和諧的狀況。然後他們來到聚落的中心,也是聚落靈氣彙集的地點。

整個聚落的子民全聚集起來,他們圍成一圈又一圈。

在森林的部族中,平常供長老還有病患幼兒休息的樹圍,改為進駐準備要出擊的戰士。

長老待在樹圍之外低聲吟唱,整個聚落的子民則跟著長老低沉悠長的聲音應和著。

靈氣不尋常地在彙集,這是整個聚落所有夜俱人與大地和鳴的結果。

由數棵大樹圍成的樹圍像是活了起來,樹枝搖曳像是在對樹下的夜俱人招手。如同螢火蟲般的光暈由森林四處出現,飄向聚落的中心。光點依附在聚落中心的樹圍上,就像聖誕夜披滿燈泡的聖誕樹一樣。綠色的熒光閃爍不停。

夜俱人的吟唱低沉而悲傷,似是在哀悼逝去的同胞。

樹圍發出漫著熒光,帶著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氣息。

吟唱由弱轉強,由低沉化為高亢。夜俱人的情緒也由悲傷轉化為忿怒。

樹圍中心有兩名夜俱人的戰士。還有十餘位戰士分散在樹圍邊緣,他們跪著與樹圍外的同胞一同吟唱。

當歌聲化為激昂之後,中心的一位戰士高舉雙手,閉目仰望。

森林的靈氣化為綠色的光流向他靠攏,注入夜俱人戰士的身軀。

戰士的身體跟著泛出綠色的光芒,就像一盞燈。他不光是因為森林的靈氣映照在身上才顯得光耀四射,而是光彩由他體內衝出。

然後戰士的身形越來越模糊,身軀的輪廓與分界變得越來越淡,好似未乾的水墨畫披上凈水,使得上頭的人形暈開。

夜俱人戰士變得不再是一個夜俱人,甚至不是個人,而是許多森林靈氣聚合的一個統合意念,是一個以綠光形式呈現的靈氣人形。

變成這樣,那位夜俱人戰士是不可能重得肉身,當靈氣耗盡或是夜俱人的意念達成時,靈氣散去,他也將完成生命的使命,讓自己所乘的意識飄散在大地之中。

然而在整個聚落的合力與一名戰士的犧牲下,「木天」被喚出來。將帶著森林的靈氣與夜俱人的憤怒,完成懲戒法天的行動。

木天穿過樹木,飄出樹圍。

夜俱人齊聲呼喊,向木天致敬,由衷表達誠敬之心,非但是對森林貢獻靈力的感激,也是對大地的謙卑,還有那名戰士犧牲而致敬。

儀式尚未結束。

另一位站在樹圍中心的戰士,以最謙卑的心情蹲下來,然後伏倒在地,輕吻了撫育他們生命的大地。圍在四旁的戰士也做出類似的動作,五體投地誠心地向森林請求,向大地借取力量。

大地震動了,森林在搖晃,樹木共鳴出耳朵聽不見的嗡嗡響聲。

夜俱人們歉卑地低下頭,沒有人因為大地的震動而驚慌。然後戰士們退出了樹圍,除了那名位於樹中心的夜俱人。

大地持續震動。由古老巨木圍成的樹圍並起來了。

好像是它們的枝幹、根莖互相拉扯,最後讓它們並在一起。又像是大地的震動擠壓土地,把它們靠攏在一起。

不論如何數棵巨木合為一體,並且拔根立起。

樹木動了,活起來了。巨大的樹木朝著法天的方向大步跨去。

戰士們跟在「木靈」之後,「木天」則飄在樹腰前,像是在引領這活過來的樹木。

夜俱人們沒有跟上去,他們留在原地繼續吟唱,與森林和鳴,同時以最誠敬的心情,以歌唱聲送戰士們離開家園。

木靈移動。龐大的身軀沒壓倒任何一株樹木,但是所經之處卻有更多的樹木納入木靈,讓木樹形成的巨大變得更加巨大。

當木靈走出夜俱人守護的森林時,已經成長到數百尺的高度。木靈有如神話中的創世巨人,大步邁向法天。

自然不是所有夜俱人的聚落都能喚出那樣的龐然大物。

當巨木的木靈一步一步由黑暗山脈走出來的時候,其它散居在山脈中的森林部族,也派出了他們喚出的木靈與木天。

許多較小型的木靈,一個個出現,跟在那巨神般的木靈身旁。每一具木靈都有不等數量的夜俱人戰士跟在旁邊,主要召喚木靈的戰士站在木靈之上。

生產於大自然的部隊,浩浩蕩蕩地走出黑暗山脈,朝著法天都郡前進。

火之部族的情況,又與木之部族的大異其趣。他們不像森林眷屬那樣,是在族人眼前喚出「火天」與「火靈。」

戰士亦在同胞的祝福之下,帶著全族同胞共鳴的靈氣走向山頂──火山之巔。

戰士踏上火山口邊緣,念著禱文,義無反顧地躍下,落入焰火的岩中,化為灰燼。

夜俱人戰士的生命與軀體消滅在岩漿之中,但是他的意念卻被熾火升華。火紅的靈氣由火山口中升起,帶著毀滅萬物的焰力飄向山,迎向法天。

火天走出高山,一尺有餘由燙紅岩石還偶冒火焰的火靈,也一個個跟隨在後。夜俱人的戰士則跟在更後面的地

方。他們是毀滅性的戰士,可以用碰觸就將敵人燒成灰燼的可怕角色。

與火天、火靈會合的,是石天與石靈,巨大岩石組合而成的巨人,雖然沒有火靈那種焚盡一切的威力,但是上百噸的重量帶來的威勢,亦是不容忽視。

整個大陸的夜俱人都動員起來了。

雖然一個部族僅僅喚出一對天靈,或是兩三具靈偶,可是上千個的部族合起來,就是一個極為可觀的數量。

大陸各地的夜俱人移向法天的邊境。距離近的就在邊境外等待,準備會合后再協同出擊。法天境內的則於聚落中蓄勢待發。

出動的夜俱人不單是基思大陸的部族。

海外的夜俱人也供獻出力量。

一艘商船在外海見到魚貝及海水構成的巨人在海上行走。守夜的船員信誓旦旦地紡他沒看錯,不過只讓人看笑話,以為他是打瞌睡,在作夢。

事實卻是船員沒偷懶,那是海之部族喚出的水靈,正由大海走向陸地。

夜俱人聚集了部族的靈氣,喚出了天靈,以「天」供給「靈偶」必要的靈力,並由靈山那主導,讓大地的氣脈支持全大陸的靈偶,這時整個世界就是夜俱人調和的土地,大陸就等於他們的家園。

現在夜俱人要做的事,是將家園中的害蟲加以排除。

法天軍在外締造了一場又一場絕佳的戰績。

在對外用兵的各國,以針對招烏帝國的軍力投入最多,加起來整整一個半的新兵團,等於法天新建立的軍力一半有餘。持有法印的士兵,為法天爭取到一場又一場漂亮的勝利。

法天的成功,不只是單兵的戰力大幅提升,更是戰術運用上成功、後勤補給上的完善、情報作戰的配合,還有戰略的勝利,在種種因素的配合上,才讓新兵團能夠將優勢與戰力發揮的盡致。

戰略上讓招烏帝國無法集中兵力對付法天。法天資助招烏西方的滿族,並將這個事實以外交管道告知招烏,讓招烏帝國不敢將西境駐守的軍隊抽調出來。

本來以招烏帝國的兵力,要對付入侵國土的法天軍,還大有可為,可是法天采分散兵力的方式入侵。招烏帝國犯了一個大錯誤,沒有在最快的時間內集中兵力,把在平原上的法天軍擊垮,反而被法天的布軍所迷惑,分散兵力同時對付各路法天軍。

事實上,招烏的作法亦是不得已。因為招烏帝國是貴族政治,他們無法不顧各領地貴族的感受,所以只好分散兵力。

兵力不足的情況下,法天新軍團的機動力,讓招烏帝國無法逼迫法天軍與之決戰,若分散兵力進行圍攻,只落得被各個擊破的下場。

當招烏帝國意識到不能分散兵力的事實時,法天已經將後方佔領區移交其它部隊駐守,新兵團的軍力得以調往前線。

令招烏帝國挫敗還有一個原因,他們無法掌握敵方的攻擊方式。

以往高機動力的部隊自然是騎兵,不論騎兵騎的是什麼,馬匹、飛羚還是金烏都好,反正擁有絕佳機動力的部隊,就是騎乘某種動物,遠遠的就能看出來,再不然也可由補給的物資(動物吃的飼料與人吃的東西不一樣),營地搭設的營帳與留下的產物(動物的糞便與住所與人類不一樣)分析出對手有多少騎兵、布置在哪。

可是法天新兵團用法印代替騎獸的腳力,非但省下飼養騎獸的麻煩,還讓對手摸不清他們如何配置兵力。少了騎獸就少了一分衝擊力,可是這項缺點,被單兵的攻擊力與神出鬼沒的高機動力給取代了。

其它傳統的兵種,在法天新兵團里也都有,但是全都是一個樣子。

重裝甲兵明明就是該全身重鎧,可是法天新兵團卻以法印所生成的護身真氣取代,不但讓士兵有重裝甲的防護力,還有輕裝步兵的機動力。初次碰上這種部隊時,招烏軍還以為法天有支刀槍不入的部隊,讓招烏軍陷入恐慌。

弓箭部隊最基本的配備弓、箭,也不在法天新兵團的身上出現。

新兵團以裝備法印,射出如火箭般的真氣代替弓箭,非但射程不輸給傳統的弓弩,而且當遠遠的看到一群手持刀刃的部隊,正要突進時卻飛來熾熱的箭雨,讓人意外又不及防禦。

最令招烏部隊難以接受的是同一批人,昨天明明就是以機動打擊他們的部隊,到了今天卻成了刀槍難傷的類重裝甲軍。等到發現法天的法人能夠更換使用的法印,已經是吃了許多苦頭之後的事情。

事實上招烏帝國還不知道,最精銳的部隊還可以同時裝配多個法印,也就是擁有機動力、高防護力、遠近攻擊的全方位部隊。

當招烏帝國調動兵力,準備針對境內的法天軍時,法天亦已站穩腳步。後方沒有後顧之憂,法天以公正嚴明的方式治理統治區,人民的生活與治安反而變得比過往招烏帝國統治時來得好。

除了既得利益者還在反抗外,一般的人民反而非常歡迎法天的統治。這也使得招烏軍陷入得不到人民支持的窘境。

然而,國土還是要奪回。

招烏動員了四十萬大軍,以四倍於法天十萬作戰部隊的兵力,在邊山平原的西邊決戰。

以投入的人員而言,法天不亞於招烏,只是法天投入的是後勤補給的人員、進行諜報潛入敵後的密探。

每個招烏軍背後有五個招烏人民為他們貢獻補給能量,而一位法天士兵背後,則有五十位法天的子民提供後補能量,在經濟消耗戰上的力道,招烏完全敗了下來,而且時間越久,對法天漸趨有利。

統治區平定之後,就不再需要大量的軍士人員,而且也可以就地徵收、購買軍用物資。

隨著領土的減少,招烏的反抗力量會漸漸被削弱。相反的,法天只要統治得當,作戰能量就會越來越強。在這種情況之下,招烏不得不認清事實,集中兵力,要與法天決戰。

兵力、還有求勝的意志,是招烏較為強盛,畢竟這是他們的土地,這是為了國家存亡的戰鬥。

裝備、補給還有士兵的戰力,則是法天佔有優勢。

雙方擺開陣勢,在扶南要塞西方三百公里處進行決戰。

若是能夠一次將四十萬大軍投入戰場,勝敗還很難預料。但是即使在廣大的平原上,也很難讓全部的軍力投入。招烏的指揮官並非庸俗之輩,只可惜他碰上的法天大軍。

以軍隊的戰力,就算硬碰硬,以四比一的差距,法天依然佔有優勢,況且招烏軍並非單面用兵,法天部隊人數雖然較少,卻採取雙面攻擊的策略。

藍世玄看準法天新兵團的堅強戰力,讓部隊由東方及北面兩面攻擊。不論招烏對哪一方面加強兵力,法天軍都有把握守住,讓另一方面的部隊進行強襲。

如果招烏看清哪一支部隊是法天的主力,也許還有機會。可惜藍世玄擺出的陣勢讓招烏認為由東挺進的部隊才

是主力,然而那只是用大量的黑甲獸與營帳造就出來的假象,部隊主力早分批轉向北方。

最後在招烏的誤判之下,大軍被法天由北向南切開,指揮體系被分離。

應該可以將殺入四十萬大軍中央的部隊包圍消滅的招烏大軍,卻在法天神武士引爆另一顆法印造成的震撼之下,軍心敗散,指揮中心被摧毀,成為勇猛的法天軍展現力量的對象。

是役,招烏失去最精銳的金烏騎兵團,也失去最優秀的將領,還有十餘萬士兵的生命。

撤退收容的殘軍不到十萬。大部分的奴兵都投降,罪兵們則趁亂逃亡。

在這之後,招烏再也無力與法天對抗。

原本要不顧一切將西境的守軍調來應付法天,卻為時已晚。在那的蠻族接受了法天的援助,得到了優良裝備還有戰術指導后,展開無畏的攻擊。

唯一能與法天對抗的帝國,成為風中殘燭。

在對招烏帝國的大捷傳回法天後,舉國歡騰,主戰派的聲音完全無法壓制,追求和平的聲音只剩薄弱又無力的音量。

不過也有少數分子對這種情況感到傷心,比方南郡雷家就陷入兩難。

在主議會上,雷家就被炮轟,被大大的譏諷,家族內也出現許多雜音。

如果南郡在一開始就支持戰爭,那麼戰果與征服土地后的利益,勢必會讓南郡各大家族受益匪淺,到了現在才轉向主戰,就突顯不出南郡精銳部隊的重要性了。

雷家的地位在南郡一落千丈。

雖然目前在軍方還有主議會,都還是最有勢力的家族,可是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下次議會改選,雷家恐怕會失去大半的席位。除了家族本身外,附屬的勢力恐怕都會轉向主戰的勢力。而原本採取觀望態度的家族,也在大捷之後投向主戰派。

外部的聲音,還有內部的反抗音調,令雷家的主事相當難為。

尤其是雷震的威望,大半是來自雷家太爺的支持,雖然他以實力也建立一定的勢力,可惜他的威望在年紀與輩分的折扣下,讓他無法有效壓下家中大老的雜音。

在這種境況維艱的時刻,雷震被太爺召喚。

在雷蘋的招呼之下,雷震來到雷理隱居的小屋。

裡頭已經坐著不少人。雷嚴、雷戰隨侍在旁,還有許多雷家的大老都出現了。

雷震看到這個陣仗就知道,雷理大人接下來的意向,將決定雷家將來的方向。

雷震心中明白,法天軍事上的勝利僅是一時的。

大勝招烏帝國,是戰爭初期,政、經、軍三方優勢運作下的結果,一旦戰事繼續擴大,法天強行征討之下,必要引起整個大陸的不滿,屆時反抗的能量恐非法天能夠抗衡。即使有強大的新兵團,但是在國土擴大之後將分身乏術,無法壓下來自大陸各地的反抗。

其實也不用等到那時候,因為法天再怎麼兵強馬壯,也無法勝過大陸各國連手的反擊,招烏帝國的戰敗將激起

大陸各國的危機意識,要是法天展現出無止盡的野心,很有可能讓各國團結起來,屆時法天將成為大陸各國全力抵抗的對象。

如果能見好就收,花時間讓征服的土地與人民成為法天聯邦真正的成員,慢慢地向外擴張,法天才有機會統一大陸。只是依照目前的情況,這種想法必然無法被人接受。

雷震希望太爺能夠壓下其它大老的反抗,讓南郡的部隊繼續留在南郡,別加入戰爭。一旦前線出現不利的情況,法天才有阻擋入侵本國的軍事能量。

雷震看了一下,認為該來的人都來了,可是布置好的席位卻還有幾個空位。雷理依然閉目養神,幾位家族大老或小聲交談,或傳音交換意見。

雷震仔細聽了一下,發現家中大老也不知道,這回太爺還邀請哪些客人。

雷震傳音問了父親雷嚴,也沒得到答案。

等待良久,客人的身影終於出現。

在雷蘋的引領之下,第一個出現的,是原駐南郡武議團大隊長的凜凊。

他的出現讓雷震意外。雖然他的身分與地位在南郡不算低,畢竟只是位純粹的武人,在政治軍事上還沒什麼發言的權力。

跟在他後面的人,則是當今南郡主議會的議長,也是凜家當家的凜寒尺。

就出現的順序而言,這滿奇怪的。如果是在外面走動,是需要安全人員開道。身分最高的人不一定走在前頭,可是這裡是雷家本家裡頭,沒有安全的顧慮,照道理,凜凊該跟在家主大人側后才對。

然後,在凜寒尺後方還有兩位生面孔的高手。

雷震見這陣容心中一驚。以這兩位高手的實力,要進入武議團的武神院可說是綽綽有餘。凜家竟然還握有如此絕頂高手,真不知還有多少實力隱而不發。

凜凊也改變不少。雖說他的武藝原本就相當高深,可是比起上回見到他,現在的凜凊竟像換了個人,讓雷震摸不清底細。

四位凜家的客人就座之後,由雷嚴代雷理做主人寒暄幾句。

凜寒尺才介紹兩位生面孔的來歷。

一位是凜寒尺的胞弟,行五的凜清河。另一位長老則是凜家的長老,為凜寒尺長輩的九叔凜見。

以雙方的人員來看,這分明是雷家與凜家家族內部的私下聚會。以家族輩分而言,雷震還沒什麼立場說話,縱然他已經是家主的接班人,在外也是南郡主薄,不過在內他還是個後生晚輩。沒有「大人」示意,「小孩」是沒資格開口說話的。

雷震仔細聽著雙方的對談,雖然還只是些場面話,不過已經可以察覺凜家在試探雷家諸位大老對於南郡的軍事立場,抱持何種看法。

由於凜家當初也是反對出兵,現在來探查當初站在同一陣線的雷家是否改變態度,倒是很正常的情況。只是不知道凜家是否轉向戰爭派。

茶過三巡,話題漸漸拉向主題。

這時雷震突然發現,這四位客人的左手腕上都系有白布條。在這白布條上,還綉有某種圖文,不過是綉在內側,無法看清,但是雷震見狀心中又是一陣訝異。

這是「暗喪。」所謂的暗喪,就是暗中服喪的意思。

這是法天鮮有人知的一種傳統。是在重要人物過世,但無法依照一般的禮節舉辦喪事,或是對去世之人存有敬意,暗中為他服喪之意。

以雷家為例,能讓當家的雷嚴服暗喪之人,僅有雷理一人。當然,如果雷理去世,正常的喪事一樣要辦,然後雷嚴會再服暗喪三年,以示哀悼。

凜家之人服暗喪就令人覺得奇怪。若是他們家長輩過世,沒必要連長老級的凜見一起服喪,況且也聽說過凜家有像雷家這樣存有一位太老。

不過這個家族能突然冒出一位長老,還有一位與家主同輩分的絕頂高手,那麼還存有一名權高位重的大人物,也沒什麼好驚奇的了。

再看四位凜家客人的表現。凜寒尺談話穩健,議長架式在此依然可見,凜清河神色黯淡,心中似有哀愁,凜見

年紀雖大見歷豐富,談話手腕亦是高明。只有凜凊對這種場合較不適應,不過也以多聽少言來彌補他的不足。

話題轉向雷家是否贊成出兵之後,雷家幾位大老多持贊成意見,凜凊臉上就出現明顯的焦慮。

由此雷震就可看出,凜家依然堅持不動用南郡軍武的立場,這一趟來訪,該是為了加強雷家與凜家在這方面的合作關係。

話鋒漸漸尖銳,凜凊漸漸沉不住氣,他突然針對雷理髮言。

「雷理大人,當初雷家與離家、凜家之間的約定,還算不算數?」

此話一出,房間頓時陷入一片寂靜。雷家的大老們個個露出驚訝的神色,然後投以雷嚴質問的怒容。

雷理回話了,他說:「你們當家的人換了嗎?」

凜凊回答:「大人已為法天貢獻性命。不只是敝家,離家大人亦已被刺身亡。」

「離家家主還活得好好的,你們在說什麼鬼話。寒尺兄,你怎讓小輩如此妄言?」一位雷家大老發出不滿的聲音。

然而卻沒人理他,雷理哀傷地說道:「原來如此,那個火爆小子已經拋下老朋友先走一步啦…難怪這一個月都沒收到他的信函。」

雷理的話,讓雷震想到上回拜訪太爺的離我炎,這麼說來,凜家也有位隱在幕後的真正家主,凜寒尺與家中長老就是為了家主而服暗喪。

接下來,凜寒尺更是語出驚人。

「法天軍即將大敗。當前保存戰力,為抵抗各國的反撲將是重要課題。凜家希望雷家能與我方站在同一立場,忍辱負重,為法天即將面對的入侵作準備。至於近日即將來襲的夜俱人,絕非人力能與對抗,我不希望三弟以生命換來的機會被浪費,只要我軍放下武器,夜俱人將不傷一兵一卒地通過南郡。」

「喂,怎麼連你都在瘋!」一位大老翻。

「放肆!」雷戰喝止。

這時雷理嘆了口氣。

他的身體在近來就已經變得相當虛弱,聽到離我炎過世的消息更是顯得蒼老。不只是外表的老邁,而是整個心境都變得蒼老衰弱。

「你叫凜凊嗎?接任你們家三爺位置的人?真年輕礙…」

「我只是暫時接下法印。」

「我會全力輔佐讓他能獨當一面。」凜寒尺道。

「嗯…難怪凜家會強盛,老人家不眷戀權位…很好,很好。」雷理嘆道。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南郡的軍力絕不能白白犧牲!

前線的戰士已經沒有希望了,但是國內的軍力絕不能再被削弱,不然在夜俱人之後,大陸各國將會以武力瓜分法天!「凜凊激動地說。

雷理淡然說道:「放心…我不會讓老朋友的希望落空,與你們家三爺的約定,當然有效。」

「太老爺!」

「二哥!」

雷理不管家中其它大老的抗議,直接下令:「雷嚴、雷震、還有雷戰,你們都聽到了,好好與凜家配合,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要是有誰不滿的,看是要叫他直接來找我,還是直接罷黜都可以。」

「既有雷理大人的保證,在下就安心了。希望雷戰大人能努力安撫軍方,歷史會見證你明智的抉擇。」凜寒尺慰然稱讚。

雷理不再發言,簿意要雷蘋扶他去休息。

他的態度也決定雷家的走向,許多大老的不滿也因而高升,不過只要在近期內不再有重大的事件發生,雷理的威勢應該還能壓下家中反對的聲音。

雷震這時心頭極為複雜,他一方面希望凜家所言屬實,好讓雷家早點脫離當前的困境,但是凜家之言若是成真,不就代表,法天將面臨一場極大的劫難。

季行雲、蒼眠月、東方尋彩還有蒼華日一行四人,來到都郡已經半個多月。在這段時日內他們分工合作,調查關於法印製造廠的一切。

蒼眠月有時以真氣探查工廠內部,有時親身來到工廠外緣查看,同時依照季行雲的請求,與白銀一同採集奇怪的葯草與礦物。

東方尋彩發揮了年少時所受的訓練,安郡包家的密探訓練,讓他們避開暗部的注意,也讓她由市井中查到許多相關的消息。包括工廠的工作人員多少,防守的高手是哪些人。

這些本來都是極為機密的消息,要探聽這些事情,不需要冒險進入武議團的人事數據室,還是潛入暗部的數據文件室,這些方法太危險,也不一定找得到想要的東西。

東方尋彩由人下手。工廠內的人員要吃要喝,也要休息,外送餐點飲食還是供給餐點的人員,雖然也簽署了保密規定,可是口頭就沒那麼緊了。還有打掃的老婦人、出賣勞力的工人下班后,偶爾會嚼舌根,由這些人下手,花點時間打入他們的圈圈,引導話題,就可以讓他們把工廠內的八卦消息都說出來。

至於季行雲則努力調製危險的爆葯,要徹底摧毀製造法印的工廠,光靠人力是不夠的。由於工廠內有很多高手

守護,不大可能任由他們破壞裡頭的設施,所以借用其它方式來破壞才是聰明的作法。

季行雲製作了許多威力強大的炸葯,準備用那些東西來破壞工廠。

有人辛苦地準備籌劃,也有人整天閑閑沒事,不是在落腳處飲酒作樂,就是說說風涼話。蒼華日雖然討厭法天,也不喜歡待在法天境內,不過對法天生產的酒菜卻很滿意。

待在都城郊區的四人,就屬季行云為了調配炸葯,而成日留在隱秘的小屋。

於是在他們落腳的小屋內,就時常可見季行雲小心地調配葯劑,蒼華日則在一旁喝酒吃小菜還一面抱怨→評法天種種的不是。

蒼華日與干圓的作風完全不同。雖然說他們兩人在處理屬於季行雲他們惹上的麻煩事的態度是一樣的──不插手、不給建議。可是干圓必要時可以變成一個透明人,讓人幾乎忘了她的存在。

蒼華日則不然,那張臭臉,那張闔不上的嘴巴,季行雲甚至開始懷念干圓當蒼眠月監護人的日子,雖然干圓花錢不會節制,生活享受上也有諸多不合理的要求,可是干圓的要求至少很「可愛。」

蒼華日不需要別人的照顧,要喝酒他自己會去買,有任何需要不用麻煩別人。

可是他討厭無聊。尤其是心情不佳的時候,就努力地表現他的不滿。

蒼眠月與東方尋彩負責外部的工作,不用跟蒼華日待在一起,結果就變成留守配葯的季行雲接受著蒼華日的精神轟炸了。

季行雲要是沒運起伏逆清心訣,根本無法專心調配葯劑。

「真不知道東方尋彩是怎麼跟他一同旅行那麼久?能長期忍受他的抱怨,尋彩的心胸真是寬大。」季行雲暗自感嘆。

到了晚上,兩位出外的女士都回來了。

蒼眠月在桌上攤開連日來的成果──工廠的平面圖。

雖然不盡齊全,不過大部分通道還有主要設施的位置都查出來了,守衛人員的配設也盡在掌握之中。加上東方尋彩的資料配合,工廠內部的人員作息,也加到圖上。

季行雲製造的炸葯也夠多了,足以將整座工廠炸翻兩次。

他們三人討論如何進攻,如何撤退。哪個人去破壞那些東西,怎麼進攻,由誰來對付防守的高手,由誰來對付裝具,還有碰到意外時怎麼辦…

在這方面,季行雲有些堅持,他認為自己該成為對付守衛的主力,而非蒼眠月。

就武功而言,蒼眠月是三人中最強的,但是最強的人不見得就適合迎敵。破壞製造法印器具的工作,由東方尋彩負責早達成共識,就是吸引守衛注意的危險工作爭執不下。

蒼眠月喜歡簡單的事情,只要任意破壞就可以把多數的守衛引來,可是季行雲卻認為這種工作該由他來執行,他找了許多理由,就是沒辦法說服蒼眠月。

要說她的武功不足,擔心她無法對抗那些高手,這可無法成為理由。畢竟換體重生后,還沒將新的身體的潛能全開發出來的季行雲,還比女孩差上一點。

就在季行雲激烈爭取危險的工作、蒼眠月平淡的堅持己見、東方尋彩慎密地規畫中,蒼華日開口打岔。

「你們真的急著要去尋死呀?小彩,我可要再強調一次,本大爺絕不會插手這種足以影響法天國運的事情。就算你可能被殺,我也不會出手救人,因為這是你們自己決定要走的路。還有小妹,你真的要插手法天的事務?我覺得你們不會成功的啦。」

「很抱歉,我令華日先生失望了。可是這件事是離伯伯的遺願,我一定要完成…況且,我也不希望法天成為恃強凌弱的國家。」東方尋彩說。

「華日,你不是很討厭法天?我也不喜歡。你別自己沒辦法參與,就在一旁眼紅說閑話。」蒼眠月冷冷的說。

「誰眼紅了!我?才不可能呢,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才勸告你們的,誰管法天會怎樣呀!」蒼華日哇哇大叫。

「你們別吵架…」季行雲勸著。

「誰在吵架了?我才沒那麼小氣呢。」蒼華日道。

「我沒吵架,我不會浪費時間在他身上。」蒼眠月冷然道。

還說沒吵架呢!這兄妹的感情真的很不好的樣子。不過這幾天來,蒼眠月的心情似乎略顯浮躁。

蒼華日不再管妹妹,改對東方尋彩說道:「不管怎麼樣,我對你有責任,這次我就放任你去冒險,算是讓你跟法天做個了斷。可是你不該收下那個老頭子身上的法印,也不該幫他取回那把劍,燙手山芋呀,只要握有那些東西,你跟法天…至少跟那個家族就撇不清關係了。」

「我知道…我會把它們轉交給可以信任的人…如果你不相信,那就由你來保管,如何?」東方尋彩抿嘴回應。

「這倒是很好的提議,你一定能很公正的,因為華日先生最討厭法天了。」季行雲合掌道好。

「我才不要!好玩的事沒我的分,麻煩的事凈往我身上推!當我是什麼啊!」蒼華日終於爆發了:「救可愛的

小女孩,結果便宜給小彩佔盡。碰上老頭子想回家園就死,我不但要幫可恨的法人延命、還要幫那個又老又臭的死法人回家。

「現在可好,去破壞法天兵工廠這種好玩的事又不能參與,僅能幹瞪眼地看著,還要把一個家族繼承的信物交由我來管理…把我當什麼啦!」

話一說完,蒼華日就看到三對眼睛又以不同的方式瞄著他看。

蒼華日說漏嘴了,趕緊又叫道:「我不管你們!想去送死就去!法天還存有一些你們絕對應付不了的人物,我才不會為了你們的性命而插手地上的事務,絕對不會!」

說完,奪門而出。

「華日先生…」

「我不管你們了!後天,最後期限,我一定將你們這兩個丫頭押離法天!」

「華日先生…」

東方尋彩帶著歉意還想追上去說些什麼,蒼眠月卻阻道:「別理他!華日只是想要有人求他幫忙,要讓他介入。我已經插手,不能讓華日也介入,否則他又要被勸離。所以,不必理會他。」

第七章兵敗如山倒

經過再三的考慮與協商,季行雲等人終於完成潛入都城郊區的法印製造廠,進行破壞的計劃。

三人中,季行雲與東方尋彩都帶有不少炸葯,唯獨蒼眠月孑然一身,除了跟在身旁的白銀外,不做任何準備。

在東方尋彩擬定的計劃中,她將與買通的一位送餐點老先生一起進入工廠,冒充是那位工人的親戚,將取代他的工作而先來見習。

餐車還是運餐車,只是部分的餐盒中放的是炸葯。

為了混入,東方尋彩這近二十日來,努力成為老先生的朋友。這位老先生還真的認為東方尋彩因為仰慕武議

團,才想藉由這個工作好親近武議團的高手,得到一些指點。

雖然欺騙了老先生,卻是無可奈何。

蒼眠月與白銀的工作最為單純。

只要等東方尋彩進入一段時間之後,就直接登門叫戰,直接儘力破壞就對了。由她來吸引工廠的注意力,讓所有的高手全湧向她來,能打就打,要是對手過於棘手該退就退。

季行雲則擔任第二位吸引注意力的人員。當蒼眠月引發注意后,他潛入工廠,開始投炸葯進行直接的破壞。他的工作亦是吸引注意,讓武議團的人員認為蒼眠月的工作就是為了引開注意,好讓季行雲進行破壞。

而在兩人的掩護之下,東方尋彩再趁亂放置炸葯。

季行雲丟的炸葯是及時引爆式的,至於東方尋彩放置的則是具有引信的炸葯。她放置的炸葯依引信長短先後放置,在全放好之後將同時引爆,另外也帶有及時式的炸葯,當發生意外狀況時,可以隨時應變使用。

行動前夕。

季行雲再一次檢查準備的那些炸葯,畢竟那些東西不容有任何失誤,尤其是要藏在餐盒中的那些炸葯,更不容有任何失誤。季行雲仔細地再次檢查炸葯,以免有何意外發生。

蒼眠月沒事做,又不方便打攪季行雲工作,便在屋外休息賞月。

東方尋彩做好準備,回小屋見到蒼眠月,便坐到她身旁。

「對不起,把你也捲入這件事…」東方尋彩歉然說道。

「與你無關。」蒼眠月淡然回應。

「怎麼會與我無關,若非我堅持要破壞法天的法印製造廠,怎麼會害你跟華日先生鬧翻?況且這事那麼危險,若讓你受傷,我怎過意得去?」

「我是自願的,可能的後果自然由我自己承擔」蒼眠月依然淡然。

「你這麼說是要讓我安心嗎?不過有你加入,這個行動才有可能成功,我非常感激你。」

「這沒什麼。」

「不過你是不放心小雲才會這麼做吧?」

這回蒼眠月沒回話了。

「被我猜中啦。」

「不完全是。我對法天原本就沒好印象。如果讓法天繼續擴張,我的心情也不會好過。」蒼眠月道。

東方尋彩突然說道:「其實你不用介意我,小雲那傢伙眼中僅有你,他並非為了幫我才同我干這檔事。」

「我並沒有介意你的事。」

「好吧,我就當你不介意。既然你不介意,那麼何不表現得高興一點,別讓小雲掛心。」東方尋彩道。

蒼眠月撇過臉應道:「我才沒有!」

「其實你不必瞞我。因為我非常喜歡小雲,所以對他的事,還有他身邊的事,非常注意。他對你,還是你對他,我都非常注意。要是你真的不在乎他,那麼我可是不會客氣的。」東方尋彩道。

「你果然喜歡他。」蒼眠月一點也不意外。

「果然瞞不過你,看來只有小雲沒發現,這足以證明他心裡只有你,不過你也要好好珍惜他的情感呀。」東方尋彩感嘆地說。

「一切順其自然。」蒼眠月卻這麼回答。

「你未免太不積極了,小心他被我搶走。」東方尋彩半開玩笑的說。

「我不在乎。」

「你還真不可愛…跟我一樣都不可愛。」

兩人相伴而坐,看著天上的繁星明月久久未語。

風吹過,帶來寒意。白銀靠在兩人身旁充當暖爐。

烏雲隨風吹來,掩蓋明月。月光被遮掩,夜變得更加黑暗。

東方尋彩這時再次開口說道:「其實你該讓小雲擔任最危險的工作比較好。」

「為什麼?」蒼眠月不以為然的說道:「這項工作該讓武功最高的人來擔任,況且小雲他的身體狀況方才穩定下來,但是骨骼並不紮實,與人動手很容易受傷,我該避免讓他涉險才是。」

東方尋彩道:「所以我才說你不可愛。你將自己放在最危險的地方,小雲怎能放心?男孩子都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心愛的女孩,而不是被心愛的女孩保護,更不希望讓女孩擔心、看不起。」

「我並沒有看輕他。」

「可是你的作為讓他覺得自己無能,好像自己的存在對你一點用處也沒有。」

「他是這樣想的嗎?」蒼眠月問。

「應該還不至於,不過窩囊的感覺多少都有。」東方尋彩開導性地說:「其實你可以試著依靠一下小雲。有時候別那麼堅強,別那麼獨立,依靠一下別人,向小雲撒嬌一下,你將會有全新的感受。」

「我會找機會試試。」蒼眠月道。

又是一陣沉默。

蒼眠月突然又開口說道:「你有這經驗嗎?」

「哈…當然有…」東方尋彩露出苦笑,然後在心中又接了一句:「可惜我是被依靠的那一位。」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許久,蒼眠月才又開口:「你何必跟我說這些?」

東方尋彩亦道:「是呀?何必呢?」

答案東方尋彩自己是知道的,她希望季行雲與蒼眠月兩人能像真正的情人,能再親密一點。如此一來,她就能不再對季行雲動心。

再次看到他,東方尋彩發現自己還不能對他忘情,她希望用這種方式逼迫自己放棄季行雲。

當然,明日即將進攻法印製造廠,她亦希望能跟蒼眠月把話說開,不留下遺憾,也就是說她對這次的行動不具信心。因為她知道法天還有像離我炎那種水準的高手,就算那幾位絕頂人物沒出現,光是來幾位神武士就足以令他們飲恨。

「你們怎麼還不休息呢?尤其是尋彩,你跟我們倆不一樣,明日一大早就要到城裡的餐館幫忙,不像我倆中午

才要到那待命。「季行雲已經檢查完畢,發現兩位女孩都在外面,便出來說了這話。

「嗯,那我就先去休息了。」東方尋彩立即起身回房休息。

至於蒼眠月還是沒有反應。她依然坐在原地,仰望明月。

季行雲藉這機會再次努力,勸道:「關於明天的事情,我想…」

蒼眠月道:「不必多說,已經決定好的事,就別臨時變更。」

「可是…」

「你不信任我嗎?」

「當…當然不是!」季行雲急道。

「既然如此,何必更換。」

「但是…」

「不必多說。白銀不會喜歡火葯的味道與效果,若讓我攜帶炸葯進行破壞工作,白銀就無法發揮效用,如果你認為自己能取代我與白銀,那麼我可以答應與你交換。」

蒼眠月淡然地說明。

「我認為…」

「吼嗚…」

季行雲才開口還要辯解,白銀就發出低吼,好像在說,你有膽就把「比我還行」這種話說出來。

沒辦法,如果只有蒼眠月,季行雲還可以用豐富的戰鬥經驗與換體之後的優勢,彌補兩人間的差距,但加上白銀,季行雲一人,怎麼也比不上一人一狼合力的戰力。

「好吧…請你小心。」季行雲只好妥協。

「嗯,你也是。我好不容易辛苦地把你救活,別再讓我辛苦一次。」

「我會的,我們再一起回森林找干圓,再協力煮頓既美味又美觀的大餐,大肆慶祝」季行雲回答。

「好的,就這麼約好了。」

蒼眠月燦爛一笑,季行云為之迷眩。

終於,行動即將開始。

蒼眠月與白銀藏在法印工廠大門外數百影,他們目送東方尋彩與老先生推著餐車,走入工廠內部。

蒼眠月取出沙漏,靜待展開攻擊的時間來臨。

季行雲亦就定位,他藏在工廠側門。

等待的時間總是令人不安。蒼眠月等待約定的時間過去,季行雲則等待蒼眠月發動攻擊的那一刻。

沙漏滴下最後一滴沙子。蒼眠月站了出來,走向大門。

盡職的守衛眼睛發亮。

「小姐,這個地方是軍事重地,一般人是不能靠近的喔。」

「你是不是迷路,你要上哪,讓我送你一程如何。」

「喂,等會要下哨的人是我,你別跟我搶。」

人長得美麗就是有這好處,兩名守衛壓根沒想過蒼眠月會是危險分子,沒注意到她帶著巨狼當夥伴,甚至還爭著要為她服務。

「我是來踢館的!」

「什麼?」

話語一出,真氣揚起,氣流爆出,兩名守衛被震開撞上牆壁就沒再站起,暗哨見狀吃驚,馬上敲響警鐘。

警鐘接連響起,整座工廠馬上進入高度戒備,很快地,武風士趕來,但是真正的高手,駐守工廠的神武士,卻依然按兵不動。

法天大軍正朝招烏帝都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

招烏帝國大敗之後,東西雙方均受攻擊,士氣低弱不敢戀戰,亦不敢再與法天部隊正面衝突。短短几天,招烏已經喪失大半領土,只期望能利用土地與少數的天然險地遲緩法天進軍,讓帝國有喘息的機會。

法天新兵團的指揮官藍世玄亦非易與之輩,對於招烏想要拖延、爭取重整軍力時間的想法,怎會不知。

於是法天兵分三路,兩路直取帝都,一路維持補給通道,對於廣大的帝國領土則不急於納入控管。首要之務為攻下帝都,徹底消滅招烏的軍事能量,造成亡國事實,再慢慢平定地方那薄弱的反抗勢力。

雷開山帶領一軍,由北方快速推進。

一路上沒碰上任何有組織的抵抗,與招烏殘軍有過幾次遭遇戰,均在極短時間內結束戰鬥,或是說雷開山對不停逃竄的部隊沒興趣,讓那種部隊在地方流動,只會增加招烏人民對本國的部隊心生反感,若讓他們回到主力這種士氣低弱、軍心渙散、加上對法天心存畏懼的士兵,亦只會拖累招烏。

雷開山乘坐大型的巨蝓獸,在演兵室內與幕僚們研究接下來的戰術,演兵台上,設置的是招烏帝都周圍的地貌模型。雷開山已排除在途中會碰上大規模軍事衝突的可能。

「在進入招烏國都之前,北方山麓的這個關卡,招烏必然會設下重軍。這也是招烏唯一的、最後一道能有效阻擋我軍逼進的防線。對此諸君可有良方?」

招烏帝都是個易守難攻的地方,不但四面均有天險,本身就是堅固的要塞。

雷開山由北面逼進則須通過一處狹道。狹道長約十里,左右均為險壁,最窄之處僅有二十餘尺,加上招烏長年經營,在山壁上置有棧道,可居高臨下以弓弩攻擊。通

路狹窄有利招烏死守,若是招烏打死不退,靠這狹道就可長期阻擋法天大軍。

軍士會議進行,雷開山對於部下提出的戰術均不滿意,他希望能以最小的損傷及最快的速度通過該處。

若不能兩全,則求快速通過,畢竟兵臨敵方國都后,即可帶來全面的勝利。拖越久,招烏越能整合反抗勢力,解救帝國滅亡危機是很有號召力的宣傳口號,法天必須在招烏冒出能夠號召他們的領袖人物之前,摧毀他們的堡壘,避免增加爾後的麻煩。

會議進行到一半,傳訊兵突然闖入急報軍情。

「報!本軍遭到攻擊。」

傳訊兵帶來消息,令眾人相當訝異。

雷開山嚴厲的目光落在雷真身上。先遣開路的三五七團,竟然讓招烏帝國的殘軍敗將,突破先遣部隊直接殺到本隊,難怪雷開山會生氣。

雷開山道:「續報。」

軍部司令要求傳訊兵將敵軍的數量、方向等等情資報上。但是傳訊兵卻道:「敵人數量不明,進攻方位不明,身分亦不明。」

轟的一聲,巨蝓獸猝然停下,雷開山隨即開啟甲室,衝出外面,外面的情況超出他的想象,所見一片迷茫,大地被不尋常的霧氣籠罩。

「諸位速回所屬部隊,指揮坐鎮!」雷開山當機立斷下達指示。

「傳令下去,各部隊先行各自抵抗,停止行軍集中靠攏」雷開山下達第二道指示。

傳令兵立即揮動軍旗,雷開山開罵道:「在這濃霧中用什麼旗語,派出傳令兵!叫各個部隊保持鎮定,別被這大霧給迷惑了。」

「司令大人,這霧來得突然,不尋常,還是請您回到指揮所內。」衛護長道。

「我知道…不過我該親自觀察狀況,方便指揮下令。」雷開山道。

霧越來越濃,視線不及一尺,濃霧中不時傳來慘叫的聲音。

敵軍來襲,連敵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也不知是法天新兵團遭到殺害,還是來襲的敵軍被殲滅。

突然天空中出現黃光,雷開山跟著感受到強大的壓迫力。

「這是…」

在那黃色光影之後,又出現巨大的影子。

高達數十影的巨大影子漸漸接近,強風驟起襲來。

雷開山直覺反應地跳下巨蝓獸。他只覺得身旁的空氣好像被抽離,跟著空氣又迴流,形成一股強大的氣流,強大的氣流如同一把巨錘敲打在他身上。一擊之下弄得他七葷八素,翻滾數圈,撞上另一隻黑甲獸才停下滾動。

「該死!這是怎麼回事?」

雷開山抬頭一看,方才的狂風將部分的霧氣吹散,卻見做為機動指揮所的那頭巨蝓獸,已經被壓扁,一半陷入地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轟咚!驚人的腳步聲,造成大地的震動,又覺天色變暗,雷開山親眼目睹巨大的物體由他頭上移過。

他看到巨大的石柱在移動,承載小山般的巨人往東移動,隨著石巨人的移動,霧氣跟著移開,散去。

雷開山見到地獄般的景象,他指揮的大軍已然潰不成軍。

大半的黑甲獸被踏扁,被擊毀,四面八方傳來士兵的哀鳴。

然而災難卻未結束,跟在石巨人之後,還有許多怪物跟著接近。

由岩石組成的人形,有高有矮。最小的也有三個人高,大的甚至有十影高。

士兵們看到這些會活動的岩石、泥土人形,嚇得都忘了要攻擊,即便他們攻擊了,卻也顯得非常無力。

這些由夜俱人喚出的石靈、土靈不會恐懼,不會疼痛。士兵全力攻擊,把泥人的手打斷了,將泥人的頭打爆,可是這樣也無法阻止石靈行動。外形的改變對土靈並

無影響,靈偶將斷掉的手臂往斷處一放,就接了回去。土靈隨意挖起一抔土往身上放,土靈又長出頭來。

法天軍的抵抗毫無效用,三萬大軍無力地被打倒。

當雷開山忍痛下達撤退的指令時,異變再次發生。地上倏地長出許多藤蔓,有的士兵被絆倒,有的士兵被藤蔓抓住。

法天軍想逃,卻遭到阻礙。

武功較高的將官與部分的軍官努力清除地上的障礙,與部分的士兵,纏住岩石與泥土構成的巨大人形。部分的將官則帶著士兵要逃出這個可怕的地方。

可是大地卻在此刻三度發生巨變。

退路被阻擋,山靈現身,大地翻轉。

地表翻起,站在上面的法天軍像綠豆一樣滾下來。

巨大的山靈由地上竄起,僅有上半的人形,雙手橫擺形成包圍。

雷開山驚見如是,見到整支部隊已然失序,已經不再有組織性的反抗,雷開山拉住身旁慌亂的軍官,啪啪就給兩巴掌將人打醒。

「別亂!把人集中起來,由西面衝出去!」

「西面,可是怪物就是由那殺來的…」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想活下去,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就要衝出去!」雷開山咬牙切齒地吼道。

雷開山帶著少數的人員往土靈的方向衝去!

發動絕望的突擊…

南郡發布了軍事禁令。這是緊急危難或是戰況危急時,才能發布的緊急命令。

主議會議長凜寒尺,在未與主議會溝通之前,徑行發布此項命令,非但在議會上引發軒然大波,民間亦有諸多抗議聲浪。

軍事禁令一出,所有的商業活動將暫停,軍隊亦全面戒備。即使是數年前的狼禍也沒下達此令。況且此時此刻南郡又沒面臨任何直接性的危機,凜寒尺運用議長權責下達此令,自然引發議會的全面聲討。

軍事禁令對南郡的影響層面極大,因為此令一出,所有官道全面封閉。除有軍方核發的通行令外,一律禁行。

一般民眾晚上禁止出外,即使白天亦不得任意出外活動。

不過,此一禁令第一階段有效時限為三日,三日後要由主議會決議方能延長,限制區域亦必須在三日內重新劃定。

南郡諸多主議士雖激憤,但是依然依照命令行事。

法天講求法治的精神在此即可知曉。若是在三天內,凜寒尺不能給南郡一個適當的理由,他那議長的職位大概會提前交出。

不過讓諸多議士不解的是,雷家的主議士對此事,竟未曾表達任何抗議,讓其它家族認定凜家與雷家早達成共識,只是不知他們所為為何。

讓凜寒尺發布此令原因無他,自然是因為夜俱人的關係。

軍方那已傳來消息,法天遠征軍的定期軍情報告已經延遲兩期未有訊息傳回,另外在邊境地區亦發現異常現象。

凜寒尺知道在法天軍方傳回輝煌戰績時,告知眾人在外的軍隊可能已經被全部殲滅,絕對沒人會相信。與其花時間警告,不如直接命令南郡做好準備。

然而軍方亦有不同的聲音。

他們被命令全軍戒備,但卻是被要求留在營區不得操演、不得武裝、不得離營,簡直像是投降時等著敵方來收管的部隊。

雷戰與雷嚴忙著安撫軍方將領,雷理努力與家族大老們周旋。然而未能明了事態真貌的族人,只是基於對家族的忠心,將心中的不滿壓下。

但是軍方的幾位前將在知曉雷理大人為這項政令背書時,連袂前往拜會,希望能得到雷理大人親口說明。

在這之前,雷霏與雷蘋卻離開南城,跑到市郊。

「霏兒,我們跑到這邊來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聽說城外有奇怪的人物在活動,議長甚至因而想下達軍事禁令。我們來探查一下,弄清楚敵人的真面目不是很好。」

「你不是說要去逛街買東西的嗎,怎麼會變成做這種事?我不能出來太久的,爺還需要我服侍呢。」雷蘋有點不安。

「不這麼說,太爺怎麼會放你假。」雷霏卻答得理所當然。

雷蘋因為待在雷理身旁,所以事先就知道這項禁令,也知道一些連議會高官都不知情的狀況。她對夜俱人來襲的事情倒是半信半疑。畢竟她如同常人認為,夜俱人不過是未開化的野蠻民族,就算他們聯合攻擊法天又能怎樣?

只是凜家家主、太爺雷理謹慎其事的態度,令她不得不多存幾分謹慎的態度。

「難不成你會怕?」雷霏出言相激。

「怕?怎麼可能!不過是懷疑有怪物出沒,有什麼好怕的,倒是你自己多小心,別被怪物抓走了。」雷蘋說道。

「你不怕就好。」

兩人繼續在市郊的小路上行走。

她們出城后,禁令跟著發布,所以路上行人銳減,再加上選的路是山林的快捷方式小路,本就鮮有人知,一路上竟沒碰上任何行人。

沒遇上人並不奇怪,可是沿路鳥獸絕鳴,死氣沉沉,不似野外該有的氣氛。

「也許真的有怪物出沒,氣氛不對…」雷蘋道。

「嗯,我聽到的消息,怪物是出沒在這一帶的,看來謠言不僅是謠言。」雷霏顯得非常興奮。

兩人在林間遊走,四處尋查。

「我一定要得到第一手的數據,讓大哥好看。」雷霏又道。

「等等…」雷蘋突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

雷蘋停下腳步。她似乎發現異狀。

「你不覺得東方吹來的風溫度較高嗎?」

「有嗎?」雷霏疑道。

兩人的功力與敏銳度高下列。

在這個時節的季風並不包括東風,不過空氣的流動有許多因素。

雷蘋停下腳步,並舔了一下手指將指尖沾濕,緩緩地轉了一圈。

移了幾步,又重複相同的動作,臉上出現疑惑的神色。

「奇怪,風怎麼會流向東方?這個地方在這種時節,不該出現這種情況。」

雷霏道:「也就是說東方有怪東西?那就過去看看。」

「嗯,小心一點。」雷蘋提醒道。

兩人躡手躡腳地往東移動,一面走,溫度越來越高,這讓兩人肯定東方必有異物,更加深一探究竟的決心。

然而兩人的動作卻早被夜俱人戰士所察覺,只是夜俱人戰士認為,這兩個好奇的城市人沒有威脅性,不打算對他們採取任何行動。

這一次夜俱人將目標放在法天都郡主議會,還有他們在外的軍隊。至於法天境內,只要沒有主動攻擊就不須理會。

這是凜家三爺用生命換來的優待,當然這與夜俱人天性亦有關係。畢竟他們本就不喜歡毫無意義的殺戮,沒必要殺害執行戰爭與引發戰爭以外的平民百姓。只要南郡的部隊沒有作戰的態勢,夜俱人將直接通過,不加以攻擊。

這個地方正是夜俱人戰士會合的地點之一,在南郡境內的部族所派出的戰士,將群聚於此,等待大陸西方的同胞掃除法天在外的部隊之後,才將發起北上進軍都郡。

兩位女孩甚至在木靈身旁走過都不自知。

木靈靜止不動時,可以化為巨大的神木,與尋常的樹木無所異哉。

雷蘋雖然察覺此地氣氛不對,卻不知是哪不對。夜俱人聚集天地靈氣,讓此地氣氛迥異尋常,可是武功高手對真氣的探知也許非常敏感,但是對於天地自然靈氣的感受,卻因人而異,武功高低不在影響範圍。

雷蘋與雷霏只覺得這片林子非常奇怪。

兩人繼續往前走,越來越高的氣溫,令她們汗流浹背,最後走到林子的一片空地。

「天吶…」

「這是什麼!」

兩人都發出驚訝的輕呼。

空地的地面是焦黑的。一個火焰的人形坐在地上,火焰並不旺盛,可是傳出來的熱力卻極為驚人。

它是由半流體的岩石還有不知名的晶體組成,身上還燃著紅色的火舌。偶爾風吹來枯葉,才靠近,這個火焰的巨人已然冒出火焰,自動化為灰燼。

在它上頭還有個鮮紅的人形。雷蘋察覺那個人形中蘊含極為宏大的能量,似真氣卻又絕非真氣。

那個人形在天空飄揚,像燈火般放出明亮,可是又不像火光那樣強烈,倒似螢火蟲那樣的冷光,只是比起螢火蟲其亮度不知強上幾千倍。

見到這情況,兩位女孩都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眼前所見全然不在她們的意料範圍。

突然間,大地似乎搖晃了一下,雷蘋覺得一陣耳鳴,似有強烈的音波閃過。

然後那個火焰的巨人站了起來,此時她們才發現這巨人比預料中的還要大。

它站立后,身形好似漲大許多,就算不加上冒出的火焰,也有五尺高。

火靈走向兩位女孩,它並沒有攻擊的意圖,只是要繞開樹木眾多的地方,減少它的熾焰造成破壞。

但是雷霏卻以為行跡被發現,對方要殺人滅口。

「開玩笑!怎麼可以被這種怪物殺死!」對未知的恐懼瓦解雷霏理性思考的能力,她主動攻擊,因為害怕到極點,反而蒙蔽了真的畏懼之心。

先是一招震電,閃出無差別攻擊奔雷。她因為驚慌,都忘了身旁還有雷蘋這名同伴。

「別!」雷蘋毫無影響地喊道。

幸好與她前來是身著雷衣的雷蘋。

雷霏攻過去,先遣攻擊的震電打在火靈身上毫無效果。她凝氣準備發出散雷彈,但是火靈遭到攻擊,大步一跨卻已拉近距離,手掌跟著揮出。

雷霏只覺得毛髮好似燒焦,熱浪捲來,吸入高溫的空氣,好似連肺葉都要被燒毀了。

雷蘋將她撲倒,避開那致命的熾焰。兩人緊抱在地上翻滾數圈,雷霏聞到了焦肉的味道。

「你沒事吧?」雷霏問。

雷蘋依然緊抱著雷霏,卻沒有響應。

「蘋兒?蘋兒…蘋兒!」雷霏驚慌地不停呼喊。

突然她閉口,因為火靈又靠過來了,這時的雷霏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無力,全無抵抗之力。

火靈徑自走過,沒理會淚水滿面的女孩。

火靈走過後,樹林的騒動卻才開始,樹木站起來了。

雷霏看到林中最大的樹木全都活過來,由她身旁走過,一棵棵古老的大樹變成巨大的樹人,跟隨著那火焰巨人的腳步,向北走去。

雷霏動不了,她嚇得全身無力。

雷蘋也動不了,再也動不了。

當雷霏由驚慌中醒來,已經是她抱著雷蘋那一半焦毀的身軀回到雷家的時候。

她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將雷蘋帶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有許多身著前將軍服的長輩出現在眼前,她只看到雷震責難的眼神,還有太爺那哀傷卻流出淚的雙瞳。

「讓我們出動吧!」

「不能讓雷蘋小姐白白犧牲!」

「我們是法天榮耀的軍人,怎能眼見怪物大舉入侵而無動於衷!」

前將們氣憤地請求出征。

雷戰責道:「夠了!別再讓太爺傷心。」

雷理看著雷蘋,心中流下血淚。

「把你們的英勇留下來對付日後的敵人吧…世上有武勇也殺不死的敵人…我不希望家中再出現無謂的犧牲…」

「可是大人!」

雷理疲憊地說:「我的話還不夠清楚嗎?我很累了,你們全離開吧…」

「大人!」

「還不走,難道要我動手趕人嗎?」雷戰怒吼一聲,將人全部帶離。

雷理顫抖地走向雷蘋,輕拂她的容顏,不忍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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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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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冊 夜俱人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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