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寂寞沙洲冷
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硬撐不下來,烏雲四合。那跟鍋底一樣黑的天空沉沉的壓著大地,雷電就在江面上飛舞,雷聲震耳欲聾。江風吹動江水掀起層層波瀾,一疊疊的朝李思明和宋雨薇湧來,不時將他們拍進水裡,然後再托出來。
要下雨了,而且是暴雨。
不遠處有一艘巡邏艇露了一下頭,可能是看到天氣這麼惡劣,就趕緊拐了回去。這讓李思明相當的遺憾,如果那艘巡邏艇追過來,他就可以假裝投降,然後上船把船上的清兵全乾掉,奪取巡邏艇溜之大吉。清軍的肉搏能力非常的差,這是歷史公認的,每一次跟歐洲列強交戰的時候,火槍火炮對射清軍還做得有模有樣,可列強軍隊一旦發動白刃衝鋒,他們立刻就垮了。以他的身手,要幹掉幾個連花拳繡腿都稱不上的垃圾,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可惜人家沒有過來,他也只能幹瞪眼。
宋雨薇看著天空,憂心忡忡:「要下暴雨了,怎麼辦?」
一旦下暴雨,江水還得往上漲,水流更加湍急,別說他們只是抱著一段浮木,哪怕坐著小船都能給掀翻。他們的處境本來就夠惡劣了,如果再來一場暴雨,那就必死無疑了。李思明極力往前看,驚喜的發現前面隱隱約約有一個小小的沙洲。他說:「我們想辦法到沙淵上去,先躲過這場暴雨再說。」
宋雨薇也看見了,有點失望的說:「沙洲上沒有房子,就算上去了也無法躲避大雨。」
李思明說:「那也比直接被淹死在江里強,來,使勁划水加快速度,沒時間了!」
宋雨薇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雖說沙洲上沒有房子,就算上去了也只能暴露在大雨之中,很有可能會死於體溫過低,但如果不上去,他們必定會被淹死在江里。留在江里必死無疑,登上沙洲還有一線希望,就這一線希望也值得他們拼盡全力去爭取。她跟李思明一起用手使勁划水,儘力操縱著浮木向沙洲漂去。
在他們身後,白茫茫的雨幕傾瀉而下,江水發了狂一樣咆哮著,奔涌著,如同一條暴怒的巨龍,隨時準備掙脫江提的束縛,吞噬一切。雨幕轉眼之間就趕上了這兩個倒霉蛋,筷子粗的雨絲劈頭蓋臉抽過來,打在臉上火辣辣的疼。暴露在這狂風暴雨,宋雨薇有種要窒息的感覺。她恐懼地望向李思明,李思明卻面不改色,只是奮力的划水、踢水,艱難地操縱著這段浮木沖向沙洲。看著他矯健的不屈的身影,宋雨薇突然又有了勇氣,拼盡最後一點力氣,使出吃奶的勁奮力划水!
頂著狂風暴雨和驚濤駭浪,幾經艱險,他們終於爬上了沙洲。爬上去之後才發現,沙洲上雖然沒有房子,但挖了一些地窩子。這應該是長江航線上那些搞走私的傢伙的傑作,那些無法無天的傢伙,根本不把朝廷的禁令放在眼裡,用小船運著違禁物資在長江航線上來回亂竄。這些沙洲就是他們的據點,有時候他們會在沙洲上交貨,如果清軍追殺得緊,他們也會躲到沙洲上挖幾個地窩子藏起來,依靠隨身攜帶的乾糧熬個三五天,等風頭過去了又鑽出來,繼續從事他們那殺頭的買賣。不過現在沙洲上一個人都沒有,那些地窩子便宜了李思明和宋雨薇。他們一頭就鑽進了距離最近的一個地窩子。
地窩子周圍挖了排水溝,裡面乾燥的很,還蓋著防水帆布將暴雨隔絕開來。托它的福,李思明和宋雨薇終於擺脫了那要命的暴雨,此時宋雨薇已經冷得嘴唇發青了。她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能……能生一堆火嗎?我……我……我冷……」
李思明也很冷。在江里泡了那麼久,又被暴雨淋了一通,不冷才叫怪事了。不過他的體質比宋雨薇好得多,還不至於冷到牙齒打架的地步。他硬撐著在地窩子里搜索,尋找著可以生火的東西。
令他失望的是,地窩子里一根柴都沒有,這火自然是生不起來了。他無奈的說:「沒有柴火,火生不成了。」
宋雨薇的嘴唇更白了:「那……那現在……怎麼辦……我們……我們會……死在這裡嗎……」
李思明說:「你在這裡躲好,我到附近的地窩子找找,看有沒有衣物柴火之類的東西。」
宋雨薇抱著胳膊一個勁的發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現在她又冷又累又餓,隨時可能昏迷過去。哪怕是在夏天,長期暴露在雨中也是非常危險的,現在她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如果不能及時換掉身上那身濕透了的衣服或者生火取暖,她很有可能活不到明天。
李思明安慰他一句:「不要害怕,我們會撐過去的。」說完走了出去,冒著暴雨挨個搜索那些地窩子,尋找著自己需要的東西。
宋雨薇沒有跟著出去,她現在只剩下發抖和牙齒打架的勁。
一連搜索了好幾個地窩子,李思明終於在一個比較大的地窩子里找到了他需要的東西。這個地窩子很有可能是某個地位比較高的傢伙的,足有好幾平方米,鋪下一張雙人大床都綽綽有餘了。在地上鋪著一張髒兮兮的草席,草席旁擺放著一些乾糧,還有兩個水壺,草席的一頭放著幾件衣物,同樣也是髒兮兮的。不過李思明沒有能找到柴火和生火的工具,想想也是,他們就是要躲避朝廷追捕才跑到沙洲上來的,在沙洲上生火絕對不是什麼好主意。白天的濃煙,晚上的火光很容易就可以讓他們暴露,不想死的話還是老老實實的藏在地窩子別露頭,烤火什麼的想都別想。
李思明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兩個水壺拿了起來,一晃,裡面咚咚作響,有東西!他擰開水壺蓋子,一股烈酒的味道沖了出來。他都顧不上酒質的好壞了,一昂頭咕咕咕幾口灌了下去,感覺就像噴下了一團炭火,渾身都燃燒了起來。他呼出一口酒氣,重新將水壺蓋在擰上,然後大手一擼,把衣物乾糧什麼的全部都卷進了草席里。很意外的發現草席底下居然放著兩把獵刀,他也毫不客氣,將那兩把獵刀插進腰帶里,抱緊鼓囊囊的草席走了出去。
回到地窩子里,他第一時間就是將那壺烈酒遞給宋雨薇:「趕緊喝兩口。」
宋雨薇兩手哆嗦的接過來問:「這是什麼?」
李思明說:「烈酒,度數很高的,喝兩口就不冷了。」
宋雨薇猶豫了一下,擰開水壺蓋子喝了兩大口。烈酒甫一入喉,她就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原本蒼白的臉龐泛起几絲嫣紅,張大嘴巴一個勁的喝著氣,狼狽不堪。不過狼狽歸狼唄,整個人確實暖和了不少,這酒可真管用。
李思明打開草席,從裡面拿出那個髒兮兮的衣物遞給她:「趕緊換上。臟是髒了點,不過總比我們身上這些濕淋淋的衣服要強的多。」
這完全是廢話,現在宋雨薇已經完全顧不上這衣服是髒的還是乾淨的了,只要是乾燥的就可以。她紅著臉說:「你……你可以轉過身去嗎?」
李思明說:「我先出去一下。」
宋雨薇臉更紅了:「不用,你轉過身去就可以了。」
李思明說:「我再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柴火。」說完又走了出去。
宋雨薇的臉一下子紅的,跟個熟透了的柿子似的。她知道這只是借口,李思明是不想讓她尷尬,寧可自己出去淋雨。她心裡泛起一股暖流,由衷的感激著……儘管他的年齡可能比自己還要小上那麼一歲。她也不浪費時間了,以最快的速度將身上那些濕淋淋的衣服全部脫下來,換上了乾燥的衣物。李思明帶回來的那些衣服都是男人的,穿在身上挺彆扭,但比穿濕衣服要舒服的多。換好衣服之後,她沖外面叫:「我換好了,你進來吧。」
沒有回應。
她皺了一下眉頭,挪到地窩口往外面一看,只見李思明又用草席捲著一包鼓鼓囊囊的東西,冒著雨朝這邊跑了過來。她不禁愣了一下。原以為他只是要避免尷尬,所以找個借口出去,沒想到還真的去找東西啊?這傢伙也太實誠了一點。
看到她在地窩口看的著自己,李思明笑了笑:「換好了呀?」
宋雨薇點了一下頭,抱怨:「其實你在裡面轉過身就可以了的,幹嘛要冒著大雨四處亂跑呢?現在又是狂風暴雨,又是雷鳴電閃,在外面亂跑多危險!」
李思明說:「沒事,更惡劣的天氣我都見過了,這只是小意思。」讓她往裡面挪,然後鑽進了地窩裡,打開草席露出一堆柴火。他不無得意的指著自己的戰利品說:「運氣不錯,在一個地窩子里找到了一些柴火,全給我轉過來了,連根乾草都沒給他留下。」
宋雨薇笑罵了一句:「土匪!」
李思明聳聳肩膀,土匪就土匪吧,生死關頭找到生存必需的資源,誰還會客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