饜足
七月初六那天傍晚,安了請了兩個小精靈大吃了一頓,然後請它們幫忙照看一下感恩堂,將它們變成他們的模樣,就和夭儀離開了常善鎮,這也是安了一百年裡第一次離開這裡。
離常善鎮不是很遠的夕荷鎮中的某處燈火通明的小院內,一群人站在大門后都伸長了脖子在等著什麼人的到來。
夭安抿了抿唇,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深呼吸了,當他收到安了的信時,差點沒哭出來,從那天起就日夜在盼著這天的到來。
「怎麼還不來?!」辛八走來走去的。
「小八,你別走來走去的了,」辛大瞪了辛八一眼,「晃眼睛。」
「會不會找不到地方啊?!」辛五一臉擔憂,「要不我去鎮外等好啦。」
「五哥,我和你一起去。」辛九立馬道。
「不用,萬一錯過了怎麼辦?」辛六道。
「我……我去看看裡面布置好了沒。」黃鳥轉身走了幾步就被拉住。
「黃姨,都弄好了,你放心吧。」劉緋笑道。
院中的石桌上,骨氣白了這群都快站了半天的人一眼,「切,真是的,那兩個人加起來都不知道多老了,要你們擔心什麼呀。」
「骨氣哥,」劉緋抿嘴一笑,「你都喝了多少壺水啦?怎麼?緊張啊?」
「誰緊張啦!」骨氣瞪了劉緋一眼,接著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夭安身邊,兩眼緊緊盯著門口。
「等…等下爹來,咱們別嚇到他啊,」夭安緊張的舔了舔唇,「爹爹說他現在腦子不太好,可能記不住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夭安一愣,急忙轉身看向身後,然後快步走上前。
安了好笑的看著一群人齊齊轉身,齊齊瞪大雙眼,齊齊紅了眼眶,轉頭看了看身旁同樣愣住的人。
「天啊!我們不是在做夢吧!」
「不是!哈哈……是真的!」
『撲通』一聲,夭安一下子在夭儀面前跪下,抖著聲音叫了聲『爹』,然後就抱住夭儀,悶聲哭了。
「少爺!」
辛大、辛五、辛六、辛八、辛九也齊齊跪下,都一臉淚水,臉上的表情異常豐富,欣喜又難過,似乎只有眼淚才能表達此刻的心情。
骨氣緊緊咬著牙,別開臉大大的呼了口氣,抬手快速的抹了一把眼睛,然後彎嘴笑了。
黃鳥抱著劉緋邊笑邊哭。
夭儀低頭看了看跪著抱住他哭的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視線在眾人臉上掃了一遍,彎嘴笑了笑,「都別哭了,哭腫了眼我可認不出你們。」
「行了行了,都成什麼樣兒了,都起來。」骨氣紅著眼眶,走到安了面前,「神仙…」叫了一聲,骨氣就只是無言的笑著。
安了也笑了笑,然後朝骨氣點了點頭。
「好孩子,」夭儀將還跪著的男子扶起來,仔細的看著他的臉,這小子,個子都和自己差不多了,看他還在默默流淚,笑道,「都這麼大了還哭鼻子。」
「因為有爹和爹爹在,會疼夭安,」夭安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眼淚,邊哭邊笑,「夭安才敢哭。」
夭儀拍了拍夭安的肩膀,看了看還未站起來的五個人,越過夭安,「都起來吧,我還是頭一次看你們幾個哭成這樣。」
「少爺!我們……我們這是高興!」
「對,高興的。」
辛六站起身,將辛大他們扶了起來,幾個人就圍著夭儀轉,恨不得看看他有沒有缺胳膊少腿的。
「爹爹。」夭安上前抱了抱安了,「我也想你了。」
「公子,」黃鳥好好看了看安了,「幸好沒瘦下去。」
「我很好。」安了安撫的拍了拍夭安,「真的很好。」
「嗯!」
「好啦好啦,我真的好好的。」夭儀被辛大他們幾個上下其手,連一旁的骨氣都湊熱鬧的摸了兩把,弄得夭儀哭笑不得。
「我們好好看看嘛。」
「真不是在做夢哦!」
辛六和辛九說著又哭了,她們一哭,辛大他們也跟著傷心。
「不是做夢,我回來了,」夭儀的眼眶也不自覺的紅了,視線看向一直默默看著的安了,「我在這兒。」
夭儀的一個『我回來了』和『我在這兒』讓安了跟著紅了眼眶,快步朝他走過去,一下子撲進他懷裡,「你回來了!你在這兒!你在!」
「我在。」夭儀緊緊抱著安了。
哭過之後就只剩高興,高興自然得喝酒,連夭安這從不多喝的都喝了好幾壇,大家搶著要和夭儀說話,內容有的沒的,不管不顧的就是搶著要和他說,夭安就和他們搶,直接抱著夭儀和安了的手臂,述說著他這些年做的惡夢,害怕的事,擔心的事。
惡夢是當年夭儀擋在他面前那個血淋淋的畫面,每每他從夢中驚醒都忍不住傷心哭泣;害怕是擔心自己做不好,辜負了爹和爹爹還有伯伯姑姑們的期待;擔心是擔心安了會傷心難過,會因為爹的消失而消失,那他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安了聽著聽著,心中也十分心疼,夭安這些年確實是很辛苦,而他也因為夭儀而沒辦法有更多的心思去照顧他的感受,「夭安,對不起,都是爹爹不好。」
「沒有!」夭安抹了把眼淚,「爹爹,其實我很感激你,爹不見的那些年,娘走後的那些年,要不是因為有爹爹,我恐怕真的堅持不下去,爹爹,你是夭安這些年的支柱。」
一喝就喝到半夜,辛大他們幾個難得的酩酊大醉,夭安也是,將心中的話說出來之後便如釋重負的睡著了,唯一還清醒的就是骨氣和黃鳥了,安了和夭儀倒是喝的不多,骨氣只好負責將他們幾個送回房間了。
「喂,歡迎回來。」骨氣別彆扭扭的揉了揉鼻子,然後伸手一指,「我很忙,你們兩個自己回去。」
房間的門一關上,安了就被人一把從身後抱住,心跳跟著漸漸加快,「安儀,你可開心?」
「嗯。」夭儀的唇輕輕碰了碰安了發紅的耳朵,「師父特意給我準備的驚喜不止他們吧?」
「什麼?」安了偏了偏頭,「沒有了。」
「沒有?」夭儀將懷裡的人轉過來,「你特地帶我離開那裡,為什麼?」
「為了……讓你開心。」
夭儀看著低垂著眼眸的安了,心中一動,頓時心癢難耐,抬起他的下巴,慢慢低頭,「可以吻我嗎?」
安了二話不說,踮起腳就吻上夭儀的唇。
夭儀立馬反客為主,帶著安了往床邊走去,一下倒進床上,兩人像是要把對方『吃』進去似的,極盡纏綿的吻著,衣服也很快都離了身……
「安儀……」安了喘著氣,緊緊貼著夭儀,「快點!」
「別急,等會疼哭了我捨不得。」夭儀安撫的親了親安了的腹部。
安了伸手捧著夭儀的腦袋,帶著他回到自己面前,輕喘道,「我想疼!我要你讓我疼!」
「該死!」
…………省的啥……嘿嘿……
直到天大亮,兩個人才停息下來,兩人緊緊擁著對方,饜足的看著彼此。
「累不累?」
安了搖搖頭。
「疼嗎?」
安了搖搖頭。
「不睡會兒?」
安了還是搖頭,「我想聽你說話。」
夭儀笑了笑,看著躺在他身上的人,「我在那邊的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陷在黑暗中,感覺自己像是一片雲,輕飄飄的。」
「等我能睜開眼時,竟然什麼都沒看見,那裡就是一片空白,又過了很久,我才能看見那些所謂的空白,竟然是一團團像是雲一樣的東西,他們會說話會跑動,後來我才知道,我也是那個樣子,不過它們說我很特別,因為我的身上多了一層淡淡的黃光,和它們都不一樣,而且我是唯一有名字的,它們可羨慕我了。」
「那時候,我只記得一句話,『我叫夭儀,我的妻子叫安了,我的孩子叫夭安』。」
安了笑了笑,那時是什麼樣的心情說的那些話,如今竟能笑著聽夭儀複述出來了。
「在那裡我什麼也沒做,就是隨處飄著,和它們打打招呼,然後就是放空,又過了很久,我漸漸能聽見有人跟我說話,最多的,就是訴說著對我的思念和問我何時歸,」夭儀親了親安了的額頭,「又過了不知多久,我突然特別想一個人,想到渾身發抖,我知道這人是我的妻子,之後就慢慢想起來我妻子的模樣,每天都在想,想起來的事就越來越多,然後我就想離開那裡。」
「但它們都說要離開得去槃輪那兒才行,我去了,槃輪什麼樣根本看不見,我只知道我去了幾次都失敗,它們就說我看起來帶著血氣,得等血氣消失了再試試,它們那些……雲?反正它們就是生活在那裡的,對於我要離開這事覺得很不可思議。」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硬是去槃輪,怎麼過的我也不知道,我背後那些傷大概就是那時候重新扯開的,依稀記得一道光將我包起來了,那時我還記得的,可那光刺眼的很,等我醒來,就在感恩堂裡面了,除了那句話和那邊的一點事兒,就不記得其他了。」
四百年的事怎麼可能三言兩語說的清,安了抬手撫摸著夭儀的臉龐,知夭儀多半是挑輕的說,「無論如何,你回來就好。」
「要不是某人天天和我說話,我估計早就變得和它們一樣隨波逐流了。」夭儀看著安了,左眼晶亮,右眼的暖黃異常溫暖,「師父,我是你『帶』回來的。」
夭儀吻著安了眉心的印記,之前的不算的話,那他一定永遠也不會忘記,安了半途變成白髮時的場景,帶著□□的喚著他的名字,然後變成這妖嬈的模樣。
「……」安了臉一紅,感覺夭儀在他體內變大,「你……」
「我還疼不夠你,」夭儀擒住安了的腰,「師父可要讓我盡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