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湧流
駱玉華略微環視了一圈,秀眉皺了皺,她不覺聯想到了自己的閣殿,樸素、簡單、乾淨。她幾乎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來描繪那個冷清素麗得猶如寺廟的地方,忽然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果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真是難以想象這樣兩種差別巨大的建築居然皆出自墨王府。
想到這,她不覺輕笑出聲,眼裡充滿了嘲諷。
「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這也不是王妃第一次來清漠閣,為何眼神竟如此地驚詫?」不知何時,穆子墨突然站在了閣殿外邊。
駱玉華心下一驚,反射性地抬起頭看向那張說話的臉。
穆子墨筆直地站在紅色地毯上,高昂起下巴,目光冷冷的,看她的眼神就如一個王者俯視下等生物一般。
她挑了挑眉,心裡不禁對這種壓迫性的地位差別突然充滿了憤怒。
她有些不甘心地站著,目光同樣不帶感情地回望著他,藏在身側的雙手不知不覺握成了拳狀。
清冷的月光照在穆子墨的臉上,將他無情的星眸和殘酷的薄唇暴露在月色下,深深地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討厭他那種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的目光、恨他臉上鄙夷不齒的嘲諷。
每次見他,她的心幾乎不可抑制地狂跳著,伴隨著很多複雜的情緒,甚至連她自己也不懂。
「幾日不見,王妃倒是把規矩給忘了。」他哼了一聲,唇角微微向右一扯。
駱玉華沒有作聲,她沒有忘記,只是刻意不想讓自己居於那麼卑微的地位。
她多年的跋扈、心底深埋的倔強這個時候全一股惱地沖了出來,握成拳頭的手指緊緊地刺進了手心。
她忽然冷笑了一聲,徑自走上與他相隔的三個台階,穩步走了他身前,忿忿地彎了一下身子。
她天生有一種骨子裡散發出來的驕傲,容不得自己變得與那些女人一樣低賤。
駱玉華故意挺直了胸口,對著穆子墨明亮的雙瞳竟然隱約顯露出一絲絲笑意。
穆子墨愕然地望著這個女人一系列動作,冷淡的臉色不覺一僵。
卑賤的女人!他冷哼了一聲,突然嫌惡的掃了她一眼后飛快地走回了殿內,似乎再多看一眼就會讓自己命喪黃泉。
駱玉華望著那道聰明的身影,嘴角不經意向上揚了揚。
這個回合,她贏了。她忽然興奮地想。
「弟妹別來無恙啊。」一個戲謔的嗓音突地傳入了她耳中。
駱玉華怔了怔,急忙收起一臉好心情,疑惑地看向來人……
只見一個身著綠色華袍的偉岸男子不覺站了身前。
她困惑地打量了他幾眼,濃黑的眉毛下一雙細長的眼睛淡然若定,鷹勾鼻下的唇線薄薄的,倒是有幾分與穆子墨相象。
她客氣地笑了笑,心裡猜度著這又是哪一位王爺。
穆子宸抿了抿嘴唇,雙手環胸,黑目帶著探究的意味緊緊地盯住她。
「呃……王爺有事嗎?」她蹙了下眉,將目光移到了別處。
她討厭那種揣測的眼神,心裡沒由一陣不安,深怕被他看出些端倪。
穆子宸不語,又細細的打量了一陣后,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怎麼?連二哥也不屑於叫嗎?」他朝她眨了眨眼,依舊饒富興味地盯著她。
駱玉華愣了下,餘光悄然掃了他一眼,心下暗忖:難道駱瑩瑩和他有什麼特殊的關係?看來回去得好好問問初冉。
心裡這麼想著,她也不敢多說話,生怕被眼前這個古怪的男人看出了破綻。
「二哥說笑了。外邊天涼,還是早點進去才是。」她虛情假意的笑了笑,右腳早已邁了出去……
穆子宸瞭然一笑,細長的俊眸突然半眯起來,投射出兩道異樣的光芒。
他忽然發現這個女人變得有趣了起來!
駱玉華低著頭,快步地走進了殿內,一顆心七上八下,還在思索著方才穆子宸對她的態度。
對於他,她心中莫名有種隱隱約約的排斥感,就如與生俱來一般。
「王妃終於捨得進來了?」穆子墨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望見她臉上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頭。
他放在桌下的手忽然滯了一下,黑目立即看向駱玉華身後的穆子宸,一臉不悅。
他什麼時候和這個女人如此熟絡?心下猜忌著,目光犀利地掃向駱玉華。
駱玉華裝作沒有聽見,抬起頭咳嗽了一聲,這才猛地發現穆子墨身邊坐著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
她目不轉睛地端詳著他身旁那張陌生的臉,眼神又是一頓,嘴裡幾乎是反射性地念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好一個出塵若世的女子!她不覺微微走近了一些,想要將那張絕世花容探個究竟。
穆子墨狐疑地挑高了右眉,鷹眸直直地瞅著向這邊走近的人兒。
「怎麼?你又想耍什麼花招?」幾乎是本能的,穆子墨忽然將身邊一直不語的女人護在了後面,冷冷地道。
冰冷地聲音突然打破了詭異的沉默。
駱玉華忽地回過神,轉而望向一臉厭惡的穆子墨,驚異的表情一變。
她慢條斯理地掃過他們相握的手,一聲冷哼自然而然的從鼻間發了出來:「王爺只怕是多心了。」
說完,刻意轉過身,在穆子墨的另一側坐下。
她用餘光悄然巡視了四周一圈,這才發現眾人臉上均是明顯一松的表情。
直覺告訴她,穆子墨身邊的女子和駱瑩瑩之間一定有什麼過節!
她不禁又看了穆子墨一眼,見他正在女子耳邊低聲說著話,那專註溫柔的眼神是她從沒有見過的。
駱玉華不覺冷笑了一聲,胸口卻是一陣揪心的痛,直痛得她抓緊了前襟的布料。
該死,這種情況發生已經不止一次了,而每一次都是因為穆子墨。
「弟妹怎麼了?臉色這麼差。」一陣溫和地聲音悄然響起。
她直覺性地搖了搖頭,抬起頭,直愣愣地望進了一雙滿含笑意的眼睛。
那雙謎一樣的眸子里溫情脈脈,嘴角淡淡的笑意更是奪人呼吸。
她尷尬地咳嗽了一聲,慌忙低下了頭。
穆子墨不知何時將視線重新回到了她臉上,陰鷙的暗眸狐疑地看著她,像是在評估一件獵物。
駱玉華正襟危坐地盯著眼前的碗具,心裡巴不得趕緊結束這種凝重的氣氛。
她本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只是在眼前的兩個男人面前,卻揣揣不安,總覺得他們要把她看透一般。
她恨這種剖析深究的眼光!
「四弟,我看弟妹也餓了,咱們不是外人,還是早點開動吧。」穆子宸笑嘻嘻地舉起了筷子,適時地解了駱玉華的窘迫。
穆子墨點了點頭,轉而拿起俞清清面前的玉碗,站起來親自為她舀了碗珍珠玉排湯,動作之溫柔,幾乎要使整個京城的女人為之陶醉。
駱玉華暗自哼了一聲,索性裝作沒看見,筷子只在自己眼前的菜肴上動了動。
這算什麼?在她面前公然扮演起苦命鴛鴦?
「墨。」忽然一道輕得不能再輕的聲音響起,飄進了駱玉華耳中。
駱玉華疑惑地看向俞清清,卻瞧見她正一個勁地對著穆子墨使眼色,眼角不時瞄了自己幾眼。
穆子墨頭也不轉,困惑地挑了挑眉,忽然臉色一變,語氣冰冷地道:「你管她做什麼?」
聲音不大,卻深深地刺進了她的耳中。
駱玉華臉色變了變,左手偷偷地在桌下抓緊了身上的袍子,該死的,胸口又開始一陣氣悶。
駱瑩瑩,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她呼吸不覺有些急促,臉色漸漸蠟白。
「王妃似乎不大高興,難道是本王這裡的菜不合胃口?」穆子墨慢條斯理地將魚肉剔除了刺,體貼地放進了俞清清碗里,聲音如從天外傳來。
他是故意的!駱玉華皺了皺眉頭,心裡忽然十分怨恨起穆子墨來。
他非要這麼刺激她嗎?
該死,若是平時,她一定狠狠地送他一個白眼,當即掀桌子罵人。
只是,現在,就算她想這麼做,體力上也不允許。
不,她必須趕緊走。這種時不時發作的抽痛快使她忍不住要大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