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藏紅花

睜著眼睛望著冷冷清清的宣室殿，一手撐著門板，殿內還殘留著他方才留下的酒氣，踏著腳步，重心不穩一個不小心的突然跌倒在地，「靜兒，靜兒。」心裡沉重的劉徹緩慢的閉上眼睛。

他剛剛說的話，還在他腦海里直繞著。

賜歐陽靜一碗藏紅花。

劉徹難受的站起身，此時的他已經不知道要如何跟她生活下去了，他還有什麼能夠讓她留戀的？如果她肚裡沒有孩子，可能連活下去的意念都沒有了……

劉徹想到此，臉色頓時一陣蒼白，心揪得緊緊的！想也不想的就往殿外奔去，在稍微冷靜的時候，劉徹才猛地想起，他的靜兒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她一定會喝下那碗藏紅花的！

急速的喘氣著，內心祈禱著，靜兒你千萬不要喝下去！

劉徹一步邁著兩步，在下一刻轉角，只見到一個宮女匆匆的從甘泉宮跑來，扯著喉嚨大喊著「皇上！皇上！娘娘真的把藏紅花喝下去了！」

劉徹回過神，腳步僵硬的立住，扯住宮女的衣裳，死死的看著宮女臉色通紅，淚水滿面，提高語氣，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娘娘真的把皇上賜的藏紅花喝下去了！」宮女邊哭邊喊著，劉徹一手硬生生的放開她，讓宮女跌倒在地，在劉徹背後不安的喚著「皇上，沒有救了！皇上……」

劉徹還未踏進甘泉宮的正殿，就聽見陣陣的哭喊聲，殿外一排排的宮女和御醫跪著，誰也不敢說話，個個都知道，靜妃娘娘喝下了一碗滿滿的紅花，這回定不能像前幾次撿回一條性命，反而是必死無疑！

御醫們都束手無策，劉徹進殿一見到地上散落的葯湯，臉色驟然變得冷清，想起了他剛才做的事，劉徹拂著長袍狂亂的喊著「不準哭！不準哭！」

一待他看見了塌上躺著的人兒，他一把抱住她，望著歐陽靜蒼白的臉色，他緊緊的抱住她冰冷的身子，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從他懷中一點一滴的流逝時，劉徹撕心裂肺的喊著「歐陽靜！誰准你走的！誰准你真的喝下去的！」

懷中的人兒沒有任何的反應。

她要走了。

她真的要走了！

恐懼一下子侵襲著劉徹的神經，全身僵硬的瞪著眼前的呼吸聲越來越虛弱的人兒，她的臉上始終是一臉平靜，直到這一刻，劉徹才恍然發覺，自己不能接受她要走的事實！

他愛她！很愛很愛！

劉徹一手按住她的肩骨，強烈的晃著她的身子，她求生的意志已經躲到了腦袋裡最偏僻的地方，「歐陽靜！朕不許你走！朕說過，沒有朕的允許！你哪也別想去！聽見了沒有？給朕醒過來！朕不許你走！」

無論劉徹如何的聲嘶力竭的喊著，懷中的人兒沒有任何的反應，她要走了！只有一個人能救她！劉徹急躁的跳下殿，「去！立刻去把東方朔給朕叫來！」

「皇上！東方朔先生已經不在長安城了！」跪在地上的公公，聳拉著腦袋，發出怯怯的聲音。

「混賬！東方朔呢？東方朔呢？」此時的劉徹就像是一隻失去理智的野獸，揪著公公的衣裳，神志已經被恐懼和焦慮侵襲，只能在殿內胡亂的轉著身子，發出讓人懼怕的聲音。

「皇上你下旨要處死東方先生，東方先生已經離開長安城了啊！」公公被他的摸樣嚇得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他高大的身子壓得公公的聲音好低好低，公公的話剛落，劉徹幾乎瀕臨崩潰的喊著，「朕什麼時候說過，要賜死東方朔了？東方朔是朕的愛才，朕怎麼可能會將他處死？沒有，沒有！」。

公公沒有再敢說話，耳邊卻還是不停的響著劉徹嘶啞的聲音，就好像絕望的野獸在呼喚著他的伴侶，那聲音在殿內回蕩著，甚至從窗口傳去，驚動了所有皇宮所有的人，「朕的靜兒需要東方朔啊，沒有東方朔，朕的靜兒必死無疑！」

沒有敢理會此時已經崩潰得不停掉淚的劉徹，劉徹畏縮著身子，緩緩的爬上殿，將歐陽靜較小的身子納入懷中，開始責怪自己方才的衝動，低聲哭泣著，「朕愛你啊，靜兒，朕那麼愛你，你為什麼不能了解啊？你為什麼要這樣逼朕？朕對不出你，靜兒，不要嚇朕，快點醒來！」

劉徹的聲音越來越低，就好像歐陽靜的心跳一樣，越跳越虛弱，劉徹閉著眼睛，滾燙的淚水順著他深刻的五官滑落，落在他的手上，她的臉上，劉徹渾然不知，只是執意要喚醒她，「靜兒！靜兒！朕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的！從以往到今日都是一樣！朕的自私害死了朕的愛將，害死了朕的兄弟，如今朕的靜兒也要離朕而去！靜兒，朕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還有孩兒了，不要走，靜兒你不要走！」

拉開她的小手，劉徹模糊的雙眼，望著那個正在閃著微弱紅光的手環，一手緊緊的拽在懷裡，低下頭，將至今仍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靜兒。」當劉徹認清她已經失去求生的意念，甚至沒有心跳的時候，劉徹才緩緩的冷靜了下來，將頭沉重的埋在她的髮絲里，緩緩的吐著，「靜兒，你走吧，朕放你走，若是靜兒認為那才是靜兒想要的生活，那靜兒就走吧。」

劉徹的淚水滴掉的越來越多，不停的順著他消瘦的臉頰，緩緩的落在歐陽靜的手上，滲透到了她的手環上，劉徹睜不開眼睛，只能絲毫沒有注意到昏睡的歐陽靜淚水也悄然無息的落了下來。

兩人的淚水同時落在歐陽靜的手環上，只見手環一陣強光閃起……

在殿上站了許久的東方朔，微風輕輕的吹動著他的長袍，席起的長袍遲遲沒有落在他的腿上，一股無力的氣息。

東方朔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只是望著兩人哭泣的摸樣，不由的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緩慢的轉過身子，朝著手背悄然離去，只聽見他嘴裡還在喃喃念著「若能相惜情，苦盡甘自來……。」

她聽見了劉徹的聲音。

靜兒，你走吧，若靜兒認為那是靜兒想要的生活，那靜兒就走吧。

他放她回家了，他終於肯開口放她回家了。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隱隱的作痛呢？為什麼她的淚水會不停的落下呢？

強烈的紅光，又是那次車禍時候的感覺，自己的靈魂抽離了自己的身子，她在離去的時候，看見了劉徹趴在她身子上痛哭流涕的摸樣，下意識的騰起雙手，從未見過劉徹如此的傷心樣，於心不忍的想要去安撫他，卻再不能靠近他的身子，只能眼巴巴的望著自己手上的手環，好想告訴他「劉徹，你別哭了。」

話始終開不出口，漸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