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悲慘身世 第十二章 走投無路

卷一 悲慘身世 第十二章 走投無路

陰暗的房間,冰冷潮濕,冷冽的北風不停地從窗戶的縫隙灌入房中。娘病懨懨地躺在一床破舊的棉被中,蓬頭垢腦,臉色臘黃。那深深凹陷的眼眶和因消瘦而凸起的頰骨的讓她看起來猶如冬日裡落光葉子的枯木般蒼老、孱弱、毫無生氣。「吱呀」一聲門被推開,響聲在靜謐的屋裡顯得格外突兀,娘似是驚醒,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走近床前,她無意識地喃喃叫道:「端端!端端!」

「娘,我回來了。」如瀾放下手中的布袋,輕輕坐到床邊。

娘費力地撐開眼皮,迷茫地望著如瀾問:「是端端回來了嗎?」

如瀾知道娘過分牽挂弟弟,病得糊裡糊塗的,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會以為是端端回來。也不接話,徑自從懷裡掏出那半截紅薯,燒了一碗熱水,攪成糊糊捧到床邊。

「哪兒來的?」娘盯著碗里的糊糊問。

「住叔家村口的鄭婆婆」

她話音未落,娘就一陣猛咳,像是要把心都咳出來一般,那咳聲就像破鑼一樣沙沙沉沉,身子隨著咳嗽聲一抽一抽地抖動,連那蓋在身上的棉被也跟著顫動起來。如瀾趕緊放下手中的陶碗,輕輕拍打著娘的後背幫她順氣。好不容易娘才停下來,卻又靠在枕頭上直喘氣。等娘的喘氣聲漸漸平息,如瀾才敢端起糊糊喂她吃。娘是邊咽著紅薯糊糊邊落淚,如瀾心裡明白,娘心底不願她出去求人借糧,娘不願看到如瀾受別人的辱罵,丈夫走了,兒子沒了,如今也只有女兒與她相依為命。

可是若不求人,就靠她一個孩子,日子又怎能熬得過去呢?

記得那是如瀾住到舅舅家的一年後,山西境內很多地方鬧起蝗災,喬家村和舅舅村所在的代縣也不能倖免。成群成群的蝗蟲自天空飛過,黑壓壓一片就落在那林子和莊稼上。凡是蝗蟲經過之處,綠瑩瑩葉子全被啃光,樹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地里的莊稼更是顆粒無存。有存糧的人家還能熬一段時日,沒有存糧的只能逃荒去了。舅娘這時對如瀾益發苛刻,三頭兩天就打罵。

娘就是那時回來的,如瀾在舅舅家門前見到娘時,簡直就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披頭散髮,全身髒兮兮的婦人竟是自己的娘。後來如瀾才知道,娘從來沒出過遠門,到了外面鎮子兩眼一摸黑,也不知該往哪裡去尋端端。很快身上的盤纏就用光了,只好一路乞討。後來聽說家裡鬧蝗災,她擔心如瀾,便又一路討飯回來。

舅娘見家裡又多了一個白吃飯的人,自然是不樂意,整天拉長臉指桑罵槐。娘沒住多久就帶如瀾回到喬家村。

原本娘也想和如瀾到別的地方找活路,可就算去了外面也是討飯,留在喬家村好歹還有個住處。地雖然荒了,只要熬過眼前的天災,明年開春還能耕種,鄉下人只要有莊稼就有了希望。喬家村是她們祖祖輩輩居住的地方,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都有了感情,當然會不捨得離開。再說了,留在喬家村,鄰里都是熟人,有什麼事情大家可以相互幫襯。

當初娘和如瀾落魄地回到喬家村時,確實也有好心人出手相助。娘原本身子就弱,又在外面奔波許久,加之日夜挂念端端,沒多久就病倒了。開始那好心人也幫忙請大夫醫治,但葯吃了許多都不見好轉,娘也不好意思再麻煩人家,就這麼一天天拖著。

眼見娘的病天天加重,如瀾十分焦急。聽聞村裡人說得罪了神靈也會久病不愈,如瀾就經常跑到土地廟給土地爺磕頭。可是頭磕了無數次,娘的病還是毫無起色。

每一個夜晚,如瀾守在娘床前拉著娘枯瘦如柴的手不敢放開,不敢深睡。她害怕睡熟了再睜開眼時娘已經離去,娘在床上稍微翻身或是移動一下都能讓她驚醒。爹爹和弟弟的離去已經在她心裡留下的恐懼,她不能再失去娘了。娘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如論如何都不能放棄。

她得給娘治病,她需要銀子。可是現在連溫飽都成問題了哪裡有銀子呀?叔父給的玉米面怕是不能

維持多久,自己總不能全靠別人接濟,如果她能賺錢就好了,可她一個女孩能做什麼呀?

腦中又響起舅娘罵她的聲音:「養頭驢還能拉磨,養你能做啥?」

二柱這時也隨舅娘說:「在我家吃了這麼多糧食,得還回來!」

「她還?她拿啥還?把她賣了就能還。」

是啊!也只有把自己賣了,才會有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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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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