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魅惑眾生 第三十九章 孽緣
天空中的一輪圓月靜靜地灑下滿院的華光,將整個貝子府都籠罩在柔和的光亮中,月光透過花枝照在地上,斑斑駁駁;花木間浮動著淡淡的梅花暗香,隱隱約約,若有若無。如瀾使勁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想把香味都吸進去,她抬頭望了望夜空中的玉盤,嘴角微微翹起,今晚的月色很美,不是嗎?
耳房的燈籠光亮隱約可見,如瀾不由加快腳步,腳步聲在寧靜的夜裡顯得有些突兀,就像平靜的水面被投入一顆小石子而盪起的層層漣漪。皎潔的月光將如瀾的身影拉長投到地上,隨著影子的主人向前移動。腳步聲有些異常,竟變的沉悶粗重,如瀾突然發現她的身邊多了一道身影。
身後有人!!如瀾剛要回頭就被人拽住胳膊扯進一旁空置的房間,門在身後吱呀一聲迅速關上,四周立即陷入黑暗中。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如瀾頓時失聲驚叫:「啊……唔!」
嘴巴被一隻手掌捂住,驚叫聲被堵回喉嚨,如瀾拚命掙紮起來,恐懼滲透她四肢百骸。那人挨近如瀾低聲說:「別怕!是我,瀾兒,是我!」
邊說邊鬆開捂住如瀾嘴巴的那隻手掌,如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平穩紊亂的呼吸,試探地小聲問:「十七爺?」
「呵呵!」十七爺胤禮輕笑起來,手在黑暗中摸索撫上如瀾的臉,輕聲問:「剛剛是不是嚇著你了?」
如瀾悄悄往後挪動,不著痕迹地避開胤禮的手掌,說:「十七爺剛剛真的嚇到奴婢了,這個時候您應該在園子里聽戲喝酒才是。」
胤禮剛剛鬆開的手忽又握住如瀾的手臂,一字一頓地說:「什麼是該做的?你我又該做什麼?這世上該做的事沒人去做,有人偏偏要做不該做的事。」
如瀾聞到胤禮身上傳來一股酒味,猜想他可能是喝多了才胡言亂語,他平時說話可不像現在這般顛三倒四的,於是柔聲問:「十七爺,您是不是喝高了,要不我找個地方給您歇一下吧?」
「我喝醉了嗎?」胤禮忽然把如瀾拉近他的身子,自言自語地說:「我這是酒不醉人人子醉,看到你我就醉了。」
如瀾慌了起來,她可不能再跟十七爺呆在這黑呼隆冬的屋子裡了,萬一給人看見了,她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況且十七爺現在喝醉了,不知道會說出什麼驚人的話語來呢。
她伸出手抵在胤禮的胸膛上,刻意拉開兩人的距離,正色說:「十七爺,男女授受不親,您我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這要是給別人看見了怕有辱您的清譽,請您離開這裡吧!」
胤禮突然放開如瀾的手臂,雙手一伸就把如瀾摟在懷裡,他低下頭附在如瀾耳邊喃喃低語:「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瀾兒!瀾兒!」
「十七爺,您放開我好嗎?求求您放手吧!」如瀾急得又是輕聲軟語哄求,又是推扯胤禮。
「不放,放開你就跑了,你跑了我去哪兒找你?」胤禮在黑暗中抓住如瀾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那胸口下的心臟正在有力地跳動「我想你!我想和你過一輩子,我想用一輩子來疼愛你。你摸摸這心口,它是為你跳動的,從第一見到你我就動心了,這些日子我天天想你,想你身上的味道。你知道嗎?你身上的味道好香,都香到我的夢裡去了。」
胤禮貌似很陶醉地在如瀾的頸項間聞嗅著,如瀾只覺得臉皮燒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推開胤禮,語無倫次地低聲叫道:「您喝多了,十七爺您別再說了,您一定是喝醉了,這裡黑乎乎的會讓您產生錯覺,咱們出去吧!」
「是!我是喝醉了,我要是沒醉真的沒膽子跟你說這些話。」胤禮不怒反笑,把如瀾摟得更緊,「你可知道這些話在我心裡憋了多久,每次見到你我都想說,可我不敢,我怕你把我當成那些浪蕩的登徒子。今天就是因為有酒氣壯膽我才不管不顧的說出來,你聽到了嗎?這都是我胤禮的真心話。」
如瀾愣住了,傻乎乎地僵在胤禮的懷裡,忘了說話忘了呼吸,心中五味雜陳,為什麼?老天爺為什麼要同時把兩個優秀的男人都推來給她,她只能選擇一個呀,她不想傷了別人的心。
「瀾兒,我只有一個福晉,是皇上賜婚的,除了她,我以後就只要你一個人。」胤禮笑了,下巴輕輕地摩挲著如瀾的臉頰,柔聲說:「等會兒我就去求十四哥,讓他把你給我,咱們以後天天在一起,過咱們的一輩子,我保證!以後再不會讓其他女人進我的府門,只有你,瀾兒,只有你。」
如瀾回過神來,猛地推開胤禮,失聲叫道:「不!您不能說,十四爺不會同意的。」
還沒退開幾步又被胤禮拉回懷中,胤禮手伸入如瀾的髮髻里捧著如瀾的後腦,俯下頭在如瀾的臉上探索,帶著酒氣的熾熱呼吸噴洒在如瀾的口鼻上,下一刻,她的櫻桃小口就被封住了,胤禮帶著酒香的嘴唇覆蓋在她的唇瓣上,先是試探地淺嘗輒止,馬上就狂野地攻城略地,直搗入口腔與她的香舌糾纏在一起。
震驚使如瀾腦中一片空白忘了掙扎,胤禮忘情地在她的唇齒間流連,久久不願放開。呼吸越來越壓抑,如瀾腦袋昏沉沉的,意識似乎有些模糊,然而心境卻慢慢明朗起來。她怎麼能這樣背著這十四爺和別的男人親吻了呢?她怎麼就任由別的男人輕薄了呢?一股悲傷和委屈油然而生,淚水立即湧出順著眼角落下,熱熱地滴在胤禮的手背上,一滴,兩滴,越來越多。
其實她是喜歡胤禮的,喜歡他性格,喜歡他暖暖的眼神,喜歡他溫和的笑容,可她已經是胤禎的女人,從一而終的思想使她抗拒別的男人走近,胤禎先入為住佔據了她的整個心房,讓她不能再接受任何人的親近。
「瀾兒?」胤禮終於發現手背上的異樣,戀戀不捨地離開如瀾的嘴唇,拇指撫上她的眼角想將那些淚水擦乾,誰知如瀾執拗地一偏頭竟然閃開了,胤禮一愣才想起他剛才唐突了人家,人家根本就沒應允跟了他,由頭到尾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心頭一緊,手無力地垂落身側,如瀾趁機推開他,跌跌撞撞的摸黑跑出去。整個人混混沌沌,腦中像塞入了一團亂麻,怎麼理也理不出頭緒來,剛才發生的一切恍若夢境般不真實。
如瀾不知她是怎樣走到耳房拿了胤禎的衣服,整個腦中只有胤禮的那個吻,帶著酒氣狂野的吻。記憶中的胤禮絕對不是那種孟浪的男人,他隨和,善解人意,總是默默地看著她,淡淡地笑著,在她身旁保持一定的距離,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
返回的時候如瀾下意識地走了另外一條路,她害怕胤禮還在那裡,害怕聽到胤禮說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話。只是她越排斥剛才的畫面就越清晰,她竟然清清楚楚地記起他帶給她的那種慌亂感,記起他說的每句話:
「你摸摸這心口,它是為你跳動的,從第一天見到你我就動心了……」
「我想你,我想和你過一輩子,我想用一輩子來疼你……」
「我保證!以後不會讓其他的女人進我的府門,只有你,瀾兒,只有你。」
「等會兒我就去求十四哥,讓他把你給我,咱們以後天天在一起,過咱們的一輩子……」
不!不能跟十四爺說,十四爺會發怒的。如瀾猛地醒悟過來,轉身就往來時的那條路跑,她要去阻止胤禮。如果讓十四爺知道她竟然和別的男人不清不楚,他一定會生氣的。如瀾這會反倒希望胤禮還在那裡等著她了,她就著月光一路小跑,穿過那幾株梅樹時不小心竟然讓頭髮掛在了樹枝上,如瀾輕擺一下沒能拉出頭髮,她也不管疼痛,脖子一歪使勁一晃頭,只聽得頭頂傳來樹枝折斷的細微聲響,幾縷頭髮披散下來掛在臉頰邊,被風一吹就張牙舞爪地亂拂亂飄。
如瀾顧不得收拾,順手拉起髮絲往耳後一別又急匆匆往前跑,此時天空剛好瞟過一大片雲層遮擋著月亮,月光黯淡下來,更讓這寂靜的園子增添了許多朦朧,花樹影影綽綽,夜風偶爾吹過,枝木輕擺沙沙作響,平添些詭異。
「啊!」如瀾突然撞到一個人身上,來人倒是站得穩穩的,如瀾卻退後兩步跌坐在地上。胤禎的衣服掉在地上她已經顧不得理會了,此時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把話和胤禮挑明。她抬起頭急切地說:「十……」
後面的字被硬生生地壓回去,那是一張從沒見過的臉孔,濃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樑,五官在朦朧的月色中看得不甚清晰,只是他給如瀾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冷硬,冷冰冰的,周身像裹著一層沒有任何溫度的蛹,他不是十七爺。如瀾打了個寒噤,愣愣地昂頭望著那個男人,忘了撞到人應該賠禮,就那樣獃獃地跪坐在地上。
雲層悄悄移開,月亮又探出頭來。當第一縷月光照在如瀾的臉上時,男人身子突然一震,踉蹌地退後,如遇鬼魅般睜大眼睛瞪著如瀾,臉上滿是恐懼。如瀾被他的神情嚇得心咯噔一下,她狐疑地回過頭朝自己的身後張望,可是身後並無任何令人值得害怕的東西,很明顯那人臉上的驚恐是因為她。一絲怪異的感覺浮上心頭,難道她的樣子在那人眼中很恐怖?
「你是人……還是鬼?」男人臉色慘白,聲音顫抖,仿似從喉嚨里擠出來,壓抑、驚恐。
如瀾只覺得頭皮發麻,脊骨升起了一股涼意,張了張嘴卻發現她說不出任何話語,男人的情緒似瘟疫般感染她,令她不由自主的恐慌。咽了咽口水,如瀾怯怯地移動手臂想要撐著地站起來,可她這細微的動作看在那人的眼裡竟變成洪水猛獸,好似如瀾的手沾染了什麼,他連退幾步,胸口劇烈起伏。但他喘了喘氣,很快就邁開腳向如瀾走來,不,是挪動腳,慢慢地挪動腳,緩緩向如瀾靠近。
一瞬間,如瀾好像看到包裹著男人的冰層片片破開、迅速消融,因為那人慘白的臉上竟然浮起了笑容,極其溫柔的笑容,他輕輕伸出手,向如瀾伸出的手掌微微顫抖,彷彿激動到了極點:「是你嗎?你來看我了?……」
一股詭異的氣息在空氣中流竄,不知哪來的力氣,如瀾一骨碌跳了起來,抱著掉在旁邊的衣服轉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