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調解

一直不語的高敏，面對隋義和隋陽的爭吵，終於忍不住地低沉著開口：「我們今天是來解決問題，解決矛盾，不是來製造矛盾，激化矛盾的！你們父子兩個，都少說一句！」

聞言，隋陽重重地吐了口氣，沒再說話。

隋義也只好撇過頭看窗外，來緩解自己的怒氣。

高敏瞥了眼隋義，沉了沉氣，也沒有再說話。

……

到了中餐館，三個人也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菜上齊，隋陽看了看對面坐著的隋義和高敏，終於開了口。

「菜上齊了，吃吧。」隋陽先動了筷子。

高敏也只是喝了口水。

隋義沒有動筷子，他淡淡地看了眼隋陽，後者若無其事地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自己的碗中。

隋義心中忍不住在想：這兩個人不是要告訴我當年的事嗎？怎麼一個二個都不開口？難道還要他這個晚輩開口去問？真是！讓人頭大。

隋陽吃了一口菜后，緩緩地放下了筷子，他抬起頭，鎮定地望著坐在他對面的隋義，緩緩開口：「小義。」

「啊？」隋義錯愕地抬起頭看隋陽，他很少聽見隋陽這麼溫柔地叫自己的名字，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

隋陽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爸爸要先為之前打你道歉，對不起。」

隋義的小心臟瞬間漏了一拍，他不可置信地盯著隋陽，他家那個倔強得不行的老頭，居然向他道歉？居然認錯？居然！說了對不起？晴天霹靂。

隋義瞪大了眼睛，他覺得隋陽是不是吃錯藥了，但轉念一想，今天隋陽是來解決問題和矛盾的，如果不拿出點誠意，似乎說不過去，那他的道歉和對不起，於隋義而言就是最大的誠意。

而更讓隋義感到錯愕的是，高敏聽見隋陽說自己打了隋義，頓時驚呼出聲：「什麼？！隋陽！你居然打小義！？」

隋陽一愣，他愕然地看向一臉怒火的高敏，他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那天是個意外，我…當時太生氣了！所以有點衝動…」隋陽服了軟，低了頭。

高敏依舊生氣：「再生氣也不能衝動地打孩子啊！！！」

隋陽自知理虧，也不多解釋，只是稱述事實：「是，我知道我當時衝動了，所以這才給小義道歉。」

高敏不理會隋陽，轉而關切地側著身子去看隋義，擔心又緊張地問：「他打你哪兒了？媽媽看看！還疼嗎？」

隋義呆了，他還有點不能夠接受突如其來的關心。

高敏抓著隋義的肩膀，轉動著隋義的身子左右側了側，去看隋義到底傷了哪兒。

隋陽也對高敏這番仔細的關心檢查不太習慣，他又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我當時就只扇了他一個耳光，都這麼多天了，肯定…」

隋陽的話還沒說完，高敏立刻側著頭瞪了眼隋陽，厲聲打斷隋陽：「什麼叫只扇了一個耳光？！難道一個耳光還不夠嗎！！你還想要怎麼打小義！！隋陽！小義可是你的親生兒子！是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怎麼能夠打他？」

隋陽被高敏的這番話堵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訕訕地低了低頭，不再多嘴。

隋義也被高敏如此維護自己給嚇了一跳，其實對他一個大男人來說，一個耳光真的算不了什麼，就是有點傷自尊，痛是真的不怎麼痛。

眼看高敏還要繼續責怪隋陽，隋義趕緊拉住高敏的手打斷：「媽！媽！我沒事！真的沒事！就一個耳光而已，你兒子身強體壯，受得了。」

高敏滿眼心疼地撫摸著隋義的臉頰：「都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不在，讓你受苦了。」

隋義無奈地笑了一聲：「媽！我爸就上次打了我一次，平時對我…」

說到這兒，隋義忽然頓了頓，想了想后，組織了語言才又說：「平時對我挺好的。」

「只打了一次？」高敏提高了音量，她又瞪了隋陽一眼，沒好氣地說，「他還想打幾次！你可是我辛辛苦苦生下來的！他憑什麼打你？」

隋陽在一邊完全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一個字，又被高敏指著罵，他似乎有點怕高敏，也可能是愧疚。

隋義看隋陽「孤立無援」，只能好心幫著隋陽說話：「媽～你就別說我爸了，他當時也就是氣上頭了！沒事兒！一個耳光，我受得起。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爸，打了就打了吧，況且他也這麼態度誠懇地認錯了，也給我道歉了。難道，你希望我不原諒他嗎？」

高敏聞言，微微抬頭看了看一直沒說話的隋陽，嘆了口氣：「好吧，那這件事就這麼過了。」

隋義笑著點了點頭，隋陽則感動地看著隋義。

不愧是我兒子！幫著我說話！隋陽心裡是這麼想的。

隋義無所謂地慫了下肩，他都有點驚訝，隋陽居然會被高敏這麼幾句話堵的啞口無言，平時和明卉吵架也不見他服軟的啊！

剛才那一幕，隋義忽然覺得心裡暖暖的，他們三個人真的有點像一家人，是真正意義上完整的一家人，而不是…離異的父母帶著兒子。

「如果，你們沒離婚就好了。」隋義苦笑一聲，輕輕地感慨出聲。

高敏和隋陽聞言，都沉默了。

隋陽拿起酒杯抿了口酒，高敏雙手捧著酒杯，沒有說話。

「爸！媽！所以可以告訴我了嗎？你們當初為什麼會離婚？剛才我看你們兩個之間的對話，我覺得你們兩個還有感情啊！為什麼最後會走到離婚的地步？」隋義終於沒忍住，問出了一個埋在他心底十二年的問題。

隋陽默默地放下了酒杯，他靜靜地望著隋義，反問了一句：「你知道的，是什麼？」

「我知道的？」隋義指了指自己，不太懂隋陽說的意思。

「對啊，你不是一直都認為，當年是我因為你母親抑鬱而拋棄了你母親嗎？」隋陽直白地說了出來。

高敏咬著嘴唇，一直沒開口。

隋義垂下頭，低沉著開口：「所以呢？真的是那樣嗎？」

隋陽望著高敏，欲言又止。

此時，隋義冷漠開口：「是！我一直都認為當年是你因為我媽抑鬱所以拋棄了她，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懷疑我所認為的真相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真相。因為，我也越來越不願意去相信，我的父親，我引以為傲的父親，是一個會因為我媽抑鬱就拋棄自己結髮妻子的人。但，我也找不到答案，你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答案，所以我只能一直堅持自己最初的理由去恨你，去埋怨你，即使我知道，也許我可能錯了。」

隋陽握緊了杯子，他盯著高敏，始終沒能說出一個字。

「小義。」高敏輕輕地喚了聲隋義的名字。

「媽…」隋義側過頭去看高敏。

高敏重重地舒了口氣，她抬起頭，對著隋陽微微一笑，「阿…」陽。

「隋陽，當年的事，就由我完完整整的告訴小義吧。」

隋陽點了點頭。

高敏笑著轉過頭，對上隋義渴求真相的眼神，她握可握隋義的手，緩緩開口：「的確，當年我和你父親離婚是因為我的抑鬱。但，隋陽當初並不知道我已經抑鬱。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當時我那樣的歇斯底里的狀態是抑鬱。

當年，我剛生下你不久，那時你父親忙於工作，所以疏於對我和你的照顧。而我當時因為產後得不到你父親的關心和關懷，所以越發的不能夠忍受你父親早出晚歸。

我也越來越沒有安全感，對你父親的態度也越來越差。直到後來和你父親吵架，甚至…打架。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和你父親吵架，我當時抓狂地對你父親拳打腳踢，而且還抓破了你父親的臉…」

說到這兒，高敏自嘲地笑了聲。

「高敏，這個就不用說了。」隋陽心疼地打斷了高敏。

高敏扯了扯嘴角，輕輕點了點頭後繼續說：「最後是我壓抑的情緒得不到釋放，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向你父親提出離婚，從而結束我那麼多年的痛苦。

因此，是我主動提的離婚，你父親是實在對我沒辦法，才選擇的離婚。這一切都是我的問題，和你父親沒有關係。而我，這麼多年也一直在國外接受治療，最近幾年我才有了好轉。這一次，就算你父親沒有跟我提他和你的矛盾，我也是要回來看看你的，我也應該回來看看你。

小義，如果一定要有人接受你的恨，那個人應該是我，而不應該是你父親。」

「不！最後造成離婚的悲劇，和我也有關係。如果當年不是我疏於對你的關心和照顧，你也不會壓抑得如此辛苦。是我沒有做好一個稱職的丈夫，一個合格的父親。所以，小義，如果要恨，你也可以恨我。」隋陽急著打斷，急著去解釋，急著去承擔他應該承擔的責任。

高敏咬著嘴唇，不知如何繼續說下去。

隋義一直低著頭，全程沒有多說一個字，那層蒙上薄紗的答案忽然被揭開，隋義並沒有覺得自己心底得到了釋懷，反而有更沉的東西壓在心上。

果然，答案和他猜測的相差無幾，如今對他來說只有一個問題，恨誰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