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五)
關晗認真地看著大外甥。
大外甥於是又認真地說了一遍。
兩人面面相覷,積玉道,「是不是會耽誤您的公務。」
關晗扶額,哭笑不得,說道,「這不是耽誤不耽誤的事情,不是,你在想什麼呢,叫婉婉跟著我去看那什麼,你知道我今天從水裡撈出來的那個~她不怕啊!」
關晗險些又要乾嘔起來,趕緊聞聞香包的味道。
他不是不尊重死去的人,只是那場景實在令人心驚。
積玉也很無奈啊,說道,「舅舅,她還真是不怕,您就叫她跟著仵作瞧瞧,她挺好奇的,肯定不會添亂。」
關晗知道,積玉一向很疼愛婉婉,這幾年圍著他轉的小姑娘不是沒有,他都不放在眼裡。
「你也是煞費苦心,」關晗說道,「都這樣了,還不打算叫她過門嗎。」
積玉只笑笑,說不著急。
關晗應了此事,積玉方離開。
積玉心想,和婉婉一起,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想要叫婉婉高興些,送什麼漂亮衣服首飾是半點用處都沒有,那些東西她也多的是。
這件事情,他還沒有同婉婉說,準備先去跟她說一聲。
他擔心先和婉婉說了,小舅舅那邊又不答應。
婉婉正在盯著母兔子,母兔子精神頭不好,婉婉擔心她熬不過去,把幾個吃飽了的小兔子放在母兔子身邊,母兔子也還是不動。
婉婉直嘆氣,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些傷口縫起來,就能夠長好,有些傷口就死活長不好。
婉婉身邊放著一摞醫書,都是前人的經驗,但大家都說不清楚。
難道當真是生死有命嗎?
那還要學醫做什麼?
有些病症時日久連,就能自行痊癒,但是那些必死的病症,不管是誰,都一點辦法都沒有。
婉婉這些年瞧見過太多死人了,她只恨自己沒辦法煉出仙丹,將所有的病人都治好。
婉婉盤腿坐在地上,非常頹敗,目光直愣愣地放在兔子身上。
幾個侍女瞧著,也不敢驚動她,只偷偷瞧著,這幾個都是今天下午才換過來的,被嬤嬤敲打過,叫她們不要多嘴說閑話。
院門被打開,侍女們趕緊去看,瞧見是積玉過來了,忙請他進來。
他進了廂房,婉婉沒有起身,只是扭頭去看他,乾巴巴地喊了聲哥哥。
積玉才走了不久,怎麼又回來了,「哥哥落下東西了?」
「不曾,」積玉看地上鋪著毯子,便也坐下,說道,「又不高興,兔子不好了?」
婉婉點頭,「是不大好,流了那麼血,還割開了肚子上好幾層的肉,怕是熬不過今晚,怪我折磨它了,去了也好。」
她又道,「哥哥,你說那個刮骨療毒,到底是怎麼回事,那肯定是活不成的啊。」
積玉無奈笑道,「那是話本子上頭的,你小時候不就跟我說那是假的嗎。」
婉婉嘆氣,「那要是真的就好了。」
積玉道,」好了,別這樣,我有件事情同你說,你看你願意去嗎。」
婉婉往積玉那邊靠靠,伸手去拽積玉腰間玉佩的穗子,那是她打的,有些亂,但積玉一直戴著,她道,「有什麼事情呀,哥哥跟我說說。」
積玉便將剛才的事情說了一遍。
婉婉一抬頭,眼睛亮起來,誒,這個好,我只知道兔子肚子里是什麼樣子的,我還不知道人肚子裡頭是什麼樣子的。」
積玉瞧她高興了一點兒,無奈道,「你還真是不怕啊,膽子這麼大。」
婉婉道,「我好奇啊,哥哥,我想著這些事情,便覺得抓心撓肝的,就是很好奇,哥哥你真好,你怎麼這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了。」
積玉將臉往前湊了湊,婉婉笑著往後躲,但過了片刻,她湊過去親了積玉一口,又笑著倒在他懷裡,說道,「我們倆像不像是在偷情啊,夜半私會,孤男寡女。」
「梅州城的人若是知道他們的觀音娘娘是私底下是這樣的性子,只怕都不敢人了。」積玉笑道。
婉婉道,「我才不是什麼觀音娘娘,觀音娘娘能夠普度眾生,我卻不能,我只能救那麼一點點人。」
「那也很多了,」積玉說道,「婉婉很厲害的。」
「哥哥也厲害,賺那麼多銀子,如今想著,我都是拿著你的銀錢在行好事。」婉婉回想自己這許多年,銀錢沒賺多少,尋常瞧見有窮人家沒錢治病,她還要自掏腰包去救人,她的私房錢根本不夠花,都是積玉幫她。
婉婉捂著臉嘆氣,「天爺啊,我就是把自己賣了,也還不清。」
積玉跟著笑,「那怎麼辦啊?」
婉婉抬頭,看著他,「承蒙哥哥不棄,不如我就賣給你好了。」
積玉捏她的臉,低聲道,「好,買了。」
婉婉陪伴他許多年,他們兩個的情義,哪裡是幾句話能夠說清楚的。
他從前生病,爹娘忙碌,都是婉婉日夜陪著,他們一起讀書識字明理,為各自要做的事情日夜努力。
每次和婉婉在一起,他們即便不說話,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這樣的人,天底下都沒有第二個了。
婉婉倚在他懷裡,眼睛還瞧著兔子。
有隻小兔子拱在了母兔子的胸腹前,大概是餓了,吃起奶來。
母兔子的眼睛稍微睜開了一點,去吃放在面前的東西,婉婉趕緊爬起來,將糊狀的吃食送進母兔子嘴中,母兔子吃進去東西了。
積玉也在一旁幫忙,婉婉又去看兔子的傷口,她又拿熱鹽水給擦了擦,母兔子疼得動起來,但還在吃東西。
積玉本是要離開的,但瞧著婉婉這樣,就知道她得熬許久,積玉索性留下,這邊的燈,直亮到了半夜。
第二日母兔子的精神稍微好了一點,婉婉叫吩咐身邊最可靠的嬤嬤照顧兔子,強撐著起來,還換了積玉少年時候的衣服,準備跟著關晗出門。
俞恪夫妻和關盼夫妻瞧著她就這樣出去,俞恪說道,「我怕是給她起錯了名字,俞玥,逾越,她實在是沒什麼規矩。」
鍾錦道,「算了,都是自家孩子,高興就好,如今有我們,日後有積玉,這般照看著,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俞恪看著積玉長大,知道他為婉婉如何費心,說道,「只怕婉婉日後顧不得家裡頭。」
鍾錦笑道,「行了,你試探什麼呢,咱們是什麼關係,你說這樣,是什麼意思。」
俞恪被鍾溪推了一下,趕緊說道,「哎,也不是那個意思,舅兄你也是是有雪團兒的,我這心情,想必你也明白。」
鍾錦客客氣氣地原諒了妹夫,是啊,都是有女兒的人,女兒可不比兒子,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