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此爹娘
時機成熟,步依瑤懶得爭辯許多,她笑了笑:「我如今還能這麼平靜的跟二娘說話,也是不想把事情做到那個地步,畢竟家醜不可外揚,您這潑辣苛待子女的事,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我總得給爹留些面子。」
「這也是為您著想,您總不想逼的我自找絕路,玉石俱焚,最後落得個人財兩空,聲名狼藉的下場吧?」
「當然了,您若不在意的話,只管試試。我一會兒便去外頭說道說道這些年在您手底下受的委屈,我看看街坊鄰居會怎麼看您,我再去縣衙門口擊鼓鳴冤,縣老爺就算不管也該問一問吧,您說,到時候他會不會傳召您上堂問話?」
周氏一噎,但旋即想到步依瑤不敢死的原因,又轉怒為笑:「你不會那麼做,因為你不止為自己活著,還有小柏呢。」
步依瑤嘆了口氣:「是啊,還有小柏,所以為唯一的要求便是我出嫁后,你們要善待小柏,若是讓我知道他在步家受了委屈,我便是與步家玉石俱焚,也不會不管小柏的!」
說這句的時候,步依瑤露出了方才對周氏下手時,面色冷寂卻殺氣騰騰的模樣,母女兩頓時皆為震驚,不知是被步依瑤豁出一切的樣子嚇到,還是被她的威脅震懾。
不過是個傻子而已,也值得她付出一切?
不過也正因為這個傻子,她們才能把控她不是么?等她順利出嫁了,就沒有資格再管娘家的事了,到時候區區一個傻子,還有何懼?
想到這個,周氏有冷靜了些,她攏了攏頭髮,讓自己看起來盡量不那麼心虛:「好,我答應,我答應讓小柏從此吃飽穿暖,從此安安樂樂,作為誠意,為現在就去將新襖子給他穿上。行了吧?」
步依瑤搖頭:「還不夠,你得給我們兩換個住處,東屋不是兩間房空著嗎?讓我們搬過去。」
那兩間屋雖是閑置,卻也放著雜物的,而且離步青雲住的主屋還近,步映雪頓時不樂意:「步依瑤你別寸進尺!娘已經答應照顧這個傻子了你還要怎樣?再說你都要嫁人了,換屋子幹什麼,本來就是個下賤丫頭的命。裝什麼大小姐!」
這話頗為沒教養,就連周氏聽了都皺了皺眉,步依瑤卻不以為然:「下賤丫頭?如果我沒記錯,二姐與我也相差無兩吧,若你喜歡住在這個破柴房,不如咱兩換換?」
拿自己那溫暖的房間與她換這又破又髒的柴房,肯換才怪!步映雪想多昨日碰到的水蛭,那噁心的觸感彷彿近在眼前,頓時不支聲了,只氣鼓鼓的瞪著步依瑤看。
步依瑤懶也得理她,轉頭對周氏道:「二娘會答應的吧?畢竟能拿得出兩頭耕牛的人家肯定家底不錯,若是今兒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我,日後娘家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您說,我是不是也得考慮考慮,值不值得幫襯呢?」
周氏面色一僵,步映雪立刻大叫:「誰要你幫了,你別拖累我們就不錯了!」
步依瑤沒有看她,只看著周氏,目光冷寂:「二娘也這麼覺得?」
周氏到底比步映雪想得深遠些,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她自個兒就是吃夠了沒人可依仗的虧,帶著兒女舉步維艱之下才不得不嫁了步大庄這個鰥夫的。
步依瑤總歸是步大庄的女兒,打斷骨頭連著筋,步家若真有事,她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就算為游風積點退路,她也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計較。
心思轉過,周氏閉著眼睛不耐煩:「搬吧搬吧,都應了你。」
「娘!」步映雪搖著周氏的衣袖,十分不能理解,她們不是要打壓她嗎?怎麼還讓她得意了?
周氏看著步依瑤,冷聲道:「罷了,反正步小五要嫁人了,在家也沒多少時日,就讓她折騰幾天吧。到時候出了門,可別說我這個繼母苛待你們兄妹,畢竟你的娘家在這兒呢,若是沒有娘家做依仗,你覺得你在夫家能好過?」
步映雪聽了這話,這才明白娘親的算計,用幾天好日子推翻十五年的苦難名聲,值!
步依瑤低頭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周氏的話也沒有錯,她與這母女再不對付,步家終歸是她的娘家,是她最後的依仗,即便她不想要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看來自己只能爭取到這些了。
步依瑤嘆了口氣,語氣不咸不淡:「我知道了。」
周氏見她無能為力又不得不認輸的模樣,冷笑著說:「好自為之吧。」
母女兩這才扭著腰肢出了門,臨行還能聽到周氏抱怨的聲音:「這小蹄子,下手可真重,痛死我了。」
步映雪趕忙道:「娘,您沒事吧?」
聽得周氏說沒事,步映雪又說道:「奇怪,步依瑤這丫頭平日不這樣的啊,我怎麼覺得這她就像突然間開竅了似的,還知道跟我們討價還價,威脅我們了,難道有誰指點她?」
周氏著急回去擦藥,滿是不耐煩:「管他怎麼開竅的,一想到日後可以不用再見到她,步家的一切都是我們娘幾的個,我就開心,映雪,咱們的好日子來了。」
是啊,她們的好日子來了,小柏那副模樣,對他們根本構不成威脅,沒了她步依瑤,步家日後就是這些鳩佔鵲巢的母女的天下了。
而自己娘親,操勞幾年,臨死了都在給步大庄生孩子,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有,一切都成了為他人作嫁。
可是再不忿又如何,娘親終歸是去了,她們兄妹的苦也受了。
步依瑤聽了這對話只能苦笑一聲,沒娘的孩子沒人疼,她不指望周氏能真心待她,只想日後小柏順遂些就行,哪怕這順遂,是用她後半生的婚事換來的。
本來,這個計劃她可以多熬兩天,多掌握些周氏苛待她們的把柄,以便借著人言可畏鬧一場,來為自己爭取更大的利益空間。
但她卻不想小柏再為了這無謂的鬥爭受苦挨餓,所以放棄了這個念頭。
好在,換了間屋子就不用在這大冬天裡熬著冷風了。她堅持要換其實還有一個目的,東屋離步大庄近些,小柏若住到那裡,時常在步大庄跟前晃,多少也能讓喚起一些步大庄的父愛吧?
步依瑤收斂了心神,對小柏道:「小柏,帶上你喜歡的東西,咱們住東屋去。」
步小柏迷茫的看著她:「我們是要搬新家嗎?」
步依瑤點頭。
步小柏一陣歡喜,可歡喜后又盯著步依瑤,疑惑:「小五,你怎麼好像不高興?」
一句話,就將步依瑤方才隱忍的倔強打碎,她被人賣了啊,如何高興得起來?
所有人都在強迫她,在看能從她身上獲得什麼利益,只有小柏關心她快不快樂,是不是會難過,這世上,只有小柏對她好了。
步依瑤忍著內心的酸澀,抱著步小柏的頭哽咽:「誰說我們小柏腦袋不靈光了?小柏比任何人都要活的明白。好了小柏,小五沒有不開心,小五隻是高興,我們要換新屋子了,再也不用受寒吹冷風,你收拾一下吧。」
步小柏扁嘴:「口是心非。」
步依瑤一頓,背過身擦了把淚,到底沒再多說,幫忙小柏收拾泥人木雕去了。
其實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柴房的一切一目了然,根本就沒一件值得帶走的東西,步依瑤隨意將必需品一攏,夾在腋下帶去東屋就行了。
周氏倒也說到做到,既然步依瑤答應了嫁人的事,晚飯的時候便讓步映雪端了飯食過來,雖然只是清粥小菜,兩兄妹卻吃得開心。只是掩藏在步依瑤笑容背後的,卻是深深的嘆息。
日子就這麼過著,因為步依瑤自己鬆了口,張媒婆很快便把婚事談妥了。
聽說是步家村西邊山腳下易家的獨子。他們願意送兩頭耕牛作為聘禮,並且聽說了步依瑤的勤勞之名后,還額外多加了兩匹綢布,十石糧食,一吊錢來裝點門面,只求步家在成親前好好照顧步依瑤。
這可是農家人三四年不吃不喝都積攢不了的收成啊!易家居然說給就給,還當即便讓人送了一半過來。周氏看了這豐厚的聘禮后,像撿到了寶似的,笑容在臉上都快堆不下了,哪還會管其他。
她如今唯一的願望便是步依瑤好好的等著嫁人,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才好。故而聘禮一送過來,她就大方的從那半吊錢中拿出一百文給步依瑤置辦嫁衣。
畢竟對方這麼重視步依瑤,她們也不好讓她太寒酸的嫁過去,又有易家的交代在,所以這待嫁期間,家事自然也不敢再使喚步依瑤去做。
步依瑤難得得了清閑,卻一點兒也不開心。面對陌生人這突然的重視,她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如同周氏那般兩眼放光,而是覺得其中必要蹊蹺。
對方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她這麼好,說什麼勤勞之名那都是騙人的,這步家村比她勤勞的姑娘多了,人家怎麼也沒看上?
存著這份疑惑,她出門溜達了兩趟便打聽出來了,其實也算不得她打聽,是因為易家給的聘禮太爽快了,周氏一時得意,就出門炫耀去了,這事傳到好事人的耳中,有人便存了嫉妒要去看看這易家究竟什麼樣的家底,這一瞧便瞧出了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