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回一出連一出
青莞嘴角重新彎了彎,道:「捨不得也得捨得,誰讓你被人算計上了呢。」
趙璟琰哼一聲,「總有一天會還回去。」
淺淡的笑意自青莞嘴邊浮出,「先顧著眼前的事兒。皇帝的身子又差了幾分,你不在京中,有些事情早做防備,免得留下後患。」
趙璟琰接過她的手,放在唇邊一吻,柔聲道:「莞莞,你先替我換了葯,然後喂我吃些粥,我這就來布置。」
「好!」
青莞一口應下!
「對了,賢王與趙華陽見面的消息,你是如何知道的?」
顧青莞猶豫了一下,坦然道:「昨日回府,蘇子語等在半路,是他告訴我的。」
蘇子語?
趙璟琰心頭微驚,怎麼會是他?
顧青莞知他心中所想,道:「原本我也不信,不過今日皇上將賢王叫去,他親口承認了。」
青莞柔聲將宮中的事一一說出,末了,又道:「依我看,這話兩分是真,八分是假,亭林,你當小心。賢王府需多派人手盯著。」
趙璟琰當即道:「我立刻來安排。」
……
換過葯,餵過清粥,青莞便與趙璟琰商議先回府一趟,入夜了再來。
十五日要讓他痊癒,她必須回府與福伯、子昂好好商量一番如何用藥。
她前腳剛出,高小峰,禮部尚書,刑部尚書等人相繼入太子府。趙璟琰聽阿離來報,嘴角微微揚起笑意,與來人一一密談。
夜涼如水。
這一批剛離開,王閣老悄然而入,趙璟琰心中微喜,命阿離迎出二外門。
那廂邊,青莞則把錢福,曹子昂叫至身側,將太子的脈相一五一十說出。
兩人一聽,頓覺頭痛。外傷,只有靜養,並無良藥可治,時辰到了,自然痊癒。
三人蹙眉商議了許久,決定用內外兼治的方法,並細細的擬了方子。
事畢,錢福親自去慶豐堂取葯,曹子昂則動手熬制外傷的膏藥。
三更時分,青莞撫著微痛的太陽穴,走進了史松音的院子。
史松音此刻已經卸下珠釵,正坐在鏡前發獃,見她來,笑容頓時洋溢在了臉上。
自蔣家回來后,她便再沒見過青莞,也沒見過蔣弘文,知道他們都忙著太子的事情,自己又幫不上什麼忙,索性安份守已的呆在府里,不給他們添麻煩,只是心裡卻總惦記著。
青莞見她眼露擔憂,上前撫著她的三千青絲,把這兩日發生的事情說出她聽。
史松音不曾想到一副小小的畫,竟惹出如此大的風波來,不由呆愣住了。
青莞拉她坐下,低聲道:「你別怕,只顧著自個的身子便好。這幾天,蔣府應該會有人來退親,到時候我和弘文商議一下,是不是趁機把你們的事情坦承出來。」
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它,她不希望松音與弘文的事,也變得如何複雜。
史松音萬沒想到,都這個時候了青莞還在為她思慮,不由眼眶一熱,伸手摟住她的頸脖。
「我們的事兒不急,先把太子這一關渡過去,這個時候別再添亂了。」
青莞眉尖微微一蹙。
史松音忙笑道:「等大哥入了京再商議也不遲。」
「他還有幾日?」
「聽說還有半月。」
青莞算了算日子,遂點頭道:「就依你。我替你思忖著擬了個方子,你試著吃吃看。這十五日,我不常會在府中,你替我看家。」
史松音縴手撫上青莞微微發黑的眼下,笑道:「放心,我定會把這個家看看好好的。」
話音剛落,月娘匆匆掀了帘子進來,「小姐,蔣府大奶奶來了。」
「青莞?」史松音一聽到蔣府兩個字,一顆心開始狂跳。
青莞拍拍她的手,道:「定是奉了老祖宗的命而來,你要不要跟著一道來聽聽。」
史松音抿著唇兒點點頭。
……
朱氏看著眼前清秀的女子,有些哭笑不得。
她自詡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卻始終不曾發覺弘文與六小姐之間的詭異。
還是老祖宗會演戲啊,心裡門兒清,偏偏嘴上還讓她和大夫人挑日子。
朱氏放下茶盅,輕咳嗽一聲道:「六妹,我今日來是奉了老祖宗的命。你看事情到了這一步……總要做個了斷,只是怎麼個了斷法,咱們兩家還得商議著來。」
「大嫂!」青莞仍以舊稱喚之,很沒有禮貌的打斷了她的說話。
一聲大嫂,讓朱氏面甜心苦。
她現在還能擔起這一句「大嫂「,日後可萬萬不敢了,眼前的女子將來貴不可言。
「不必商議,蔣家直接退婚。」
朱氏驚訝,「這如何了得,六妹清凌凌的一個人,怎擔得起這樣的惡名。」
「蔣家詩禮族,將來是太子強有力的幫襯,我一介女子,上無父母長輩,下無兄弟姊妹,唯一的長姐已經出嫁,怎樣都可以。」
總有一天,她要離開這京城的,而蔣家的根在京中,相害相權取其輕,與其都遭人病詬,不如統統由她來承擔。
更何況她是死過一活的人,深知虛名與感情比起來,不值一提。
朱氏心口一暖,哽咽道:「六妹,你這樣一說,讓大嫂如何是好。」
她並非三歲小兒,青莞為人如何,這麼長時間早就看出一二,以她的性子,絕不會主動招惹亭林。
如今要把事情推到她一人頭上,蔣家做不出來,只怕亭林也不會答應。
青莞淡淡道:「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先把眼前的這個坎過了再說。」
亭林的利益不能受損,蔣府的利益不能受損,能受損的唯有她。
朱氏忙道:「老祖宗的意思,把事情都推在弘文頭上,就說弘文另有喜歡的人。」
青莞美目一動,搖了搖頭。如此一來,就把弘文推到了風口浪尖,弄不好還要牽扯到史松音。不妥,大大的不妥。
想至此,青莞當機立斷道:「不必再把旁人牽扯進來,大嫂回頭和老祖宗說,就按我的辦法去做。三日後蔣家速來退親。」
「六妹?」朱氏急得站起身來。
青莞上前握住她的手,輕笑道:「再與老祖宗說,她欠我一個天大的人情,回頭可得還給我。」
一旁的史松音聽得這話,眼睛微微有些泛紅。以她對青莞的了解,這個人情必是為她而討的。
朱氏見她口氣堅定,嘆了聲道:「你這孩子,叫大嫂如何捨得,到底是蔣家沒福氣啊!」
青莞笑道:「終歸是一家人。」
朱氏背過身拭了拭淚,道:「是,是,是,咱們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這就回稟老祖宗去。」
「難為你懷了個身子,還來回的跑,我已經讓月娘備了些安抬葯,你回去仔細著吃。」
知冷知熱的話聽在朱氏耳中,心頭又是一暖,落下淚來。
青莞輕嘆一聲,「替我給大夫人陪個不是,等事兒了了,我再到府上給她陪罪。」
連大夫人都思慮到了,真是個玲瓏的人兒。朱氏無奈嘆道:「放心,這話我一定帶到。」
青莞扶起她,目光卻看向另一側,「我送送大嫂,松音,你先回房歇著吧。」
史松音上前給朱氏行過禮,深看青莞一眼,便淡笑著離去。
青莞將朱氏送至二門外,唇動了幾下,問道:「吳雁玲現在如何?」
朱氏一聽以此人,恨得咬牙切齒,若不是這對母女,老祖宗好好的七十大壽又怎會弄得一團糟。
「得知趙華陽死了的消息,像個瘋子一樣鬧得要出府,至親死了,府里不大好攔著,老祖宗便派了五六個婆子跟著。」
青莞以手撫額,停了半晌,道:「到底是老祖宗見多識廣。」
朱氏掌心滲出汗來,壓低了聲道:「六妹,你說趙華陽好好的怎麼就上弔死了呢?太子他當真沒有動手?」
青莞一聽這知,只覺得手心已經涼透。
連朱氏心裡都懷疑到了亭林身上,何況那些個不知內情的人,也難怪皇上要急急地把人送出京,眾口一詞,雖金石亦可熔化。
看來這一出接著一出的連環計,一早便設計好的。雲譎波詭,是沉是浮,是好是壞,還需他們齊心撥開雲霧。
……
青莞帶著不安的心緒再次入了太子府,見屋裡燈火通明,顯然還有客在。
阿離見她來,喜道:「六小姐隨小的往書房去等吧。」
青莞擺擺手,指了指庭院里的大樹,道:「我在那裡立一會。一會有人出來,隱在樹后便是。」
「我給六小姐搬個竹椅過來。」
「不用了,坐了一路的馬車,正想站站,你且去忙。」
阿離不放心,指了指門口,低聲道:「小的那就在那裡,六小姐有事只管吱一聲。」
暗夜,無星無月。
霧氣一點點濃郁,怕是要有雨來。
青莞細細的梳理著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點點的抽絲剝繭,試圖找出一些破綻來。
正想到驚心處,卻聽見院門口有人說話,仔細一聽,原是煙側妃送點心過來,被攔在院外。
煙側妃不死心,和護衛理論了幾句。
門口的阿離聽到動靜,劍步走過去,很不客氣道:「煙側妃請回,太子爺有令,無事不必再過來。」
煙妃眼中透出點點晶瑩,失神地望向亮燈的屋子,片刻后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