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請君入翁
太后哀嘆一聲,有氣無力坐在皇上床榻邊緣,伸出顫巍巍滿是皺紋的手一下沒一下來回撫摸雲珩的臉頰。
「沐大人,你在朝時間也不短了,起碼快有二十年了吧。」
「回太后,二十四年了。」
「二十四年啊,也蠻久了。」太后輕聲喃呢,「也算是老人了。唉,沐大人哀家不滿你說,珩兒是雲家一代單傳嫡齣子嗣,是哀家和皇上最珍視、最心疼的兒子。你說,好端端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啊。」說著,太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滴落在床榻上。
「今日御醫說了,哀家的珩兒怕是活不過明天了,眼看太陽就要西落,你說哀家該怎麼辦?」
沐遠忙離坐跪地,「太后,皇上洪福齊天,定會熬過今晚。還請太後放寬心,好好注意身體。」沐遠磕頭,額頭挨地那一霎那眼中閃過喜悅的光芒,彷彿看到勝利再向自己招手。
這微弱的表現並沒逃過太后銳利的雙眼,放在床上的手不著痕迹死死攥緊被子,她無論怎麼猜想從未懷疑過沐遠。畢竟他是朝中的老人,服侍過先皇斷然不會做這糊塗之事。
但是——!這些卻都被沐卿離一一言中!
沐遠竟然和雲淵站在同一條線上,設計要害死自己的珩兒!這無論如何斷然不會讓他們的計謀成功!
想起昨夜和沐卿離的談話,太后心中如剛滾開的熱水來回翻湧著,恨不得現在就把沐遠拉出去砍了才解恨!
可是現在不行,沐卿離說了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露出任何馬腳,若不然前面所安排的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太后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露出一抹強硬的微笑,「多謝沐大人關心,哀家會注意的。」說完,太后忽而又想到了一件事,問:「對了沐大人,前幾日珩兒還沒病倒的時候給哀家提起過喜兒的事。說珩兒有意納她為妃是不是?」
此話一出,沐遠頓住。
已經這個時候了,太后還有心思關心皇上的婚事?沐遠尋思,腦子飛快的在旋轉思索太后說這話到底欲意何為。然,不等沐遠回話,太後接下來的一句話把沐遠從天堂摔到了地獄。
「若皇上有所好轉,喜兒前途無量。若皇上駕崩就讓喜兒跟著後宮那些嬪妃一起殉葬,這算事哀家完成珩兒最後一個心愿吧。」
「太后……這……」
「行了。」太后不想再和沐遠這虛偽的小人再說一句話,「此事我都和其他大臣商量過都沒任何意見,所以回去給喜兒說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見太後下逐客令了沐遠知道此事已經是板上釘釘子不會有任何改變。
「是,微臣先行告退。」沐遠說完,面無表情離開了乾元宮。
見沐遠差不多走遠了,太后替皇上蓋好被子后自言自語道:「珩兒,既然這是你最後的願望,哀家會不惜任何代價都要完成!」
都說有人歡喜有人憂,得知此事的沐盈喜不僅憂了,而且還異常的憤怒,甚至把自己的閨房都弄的亂七八糟,就連每日跟著伺候她的丫鬟也是遭了殃。
「憑什麼!憑什麼要本小姐去給他殉葬!不過是快要死了的廢人,有什麼資格讓本小姐去陪她!」沐盈喜憤恨道,拿起桌上青花瓷『啪』一聲砸向地上。
「爹!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她又氣又急,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發愁想辦法的時候沐夫人來了。
瞧著滿屋子床單、被子、碎花瓶,沐夫人那一個心焦,「喜兒,有沒有傷到自己。」說著,趕緊拉住沐盈喜前後看了看,見身上沒有任何的傷鬆了口氣,帶著無奈語氣嗔怪,道:「喜兒,娘不是說了,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砸這些瓶瓶罐罐的,太危險了。」
「娘,我這不是氣急了嘛。你又不是沒聽爹說。那半身在快要入黃土的老太后竟然讓我去給她兒子陪葬!簡直欺人太甚!我看不如今晚讓武文王進攻,讓太后和皇帝禪位!這樣我看他們還敢不敢讓我去殉葬!」沐盈喜氣昏了頭,什麼話都往外倒。
這驚的沐夫人忙捂住她的嘴巴,「喜兒,千萬不要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知道了娘。」沐盈喜並非那種胸大無腦之人,還是知道些收斂。只是有些時候脾氣上來了可是什麼都收不住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有什麼說什麼。
見沐盈喜冷靜下來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驚無險道:「你可真是嚇死娘了。不過這些都不是你要操心的。現在,我女兒只要好好在家待著,剩下的事交給你爹處理就好。」她整理了下沐盈喜的衣衫,又吩咐下人把房間給收拾下。
一切弄好后,沐夫人陪著喜兒坐在床榻邊,「喜兒,今晚來娘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爹回來之前去了武文王府一趟,已經把在皇宮裡看到的事情給王爺說了,並和你爹合計了下說後天若是沒什麼以外就動手。所以,你再忍耐幾天,為娘猜想過不了十天你就是皇后了。」
「真的?」沐盈喜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興奮抓住沐夫人的手確認道。
「難道你不相信娘嗎?」
「不,不是。」沐盈喜連忙搖頭,可又一想還有十天的時間,而皇上都快離駕崩不遠了,這殉葬之事又該怎麼說?
「你不要擔心,一切由你爹。我剛才不是說了嗎,你只管好好待在家裡不會有事。」
有了這承諾,沐盈喜喜出望外,恨不得此時此刻自己就是皇后。
瞧著女兒高興的模樣,沐夫人欣慰一笑又閑聊了一會兒離開了。
大雨過後夏日的深夜是萬籟寂靜,即使今日被太陽曬了一天,但空氣中依舊殘留雨後留下水潤的氣息。宮內乾元宮,不再是穿著綠衣青衫的丫鬟伺候皇上,而是來了一位穿著緋紅石榴裙,頭插一月季花的女子伺候皇上。
點燈、打水,擦拭皇上的手臂以及額頭。這一系列流暢、有規律的流程,一看就像是一直伺候過皇上似的,沒任何停頓和不適應。
「太后那裡昨夜在你熟睡時我已經打點好了,還有沐家和你的堂兄雲淵等。他們都已經相信過了今晚你就駕崩了。所以,你再堅持一晚上,只要過了今夜他們就是瓮中之鱉,就等皇上您來收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