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讀取記憶
「他能聽見嗎?」
清夜知道她雖能通靈,但也明白人在死後彌留的時間很短,即便心中知道不可能還是問出了口。
「他一定能聽見的。」
女子不露痕迹的安慰,甚至沒有一絲刻意做作的善良,終於激起了他心中的水花。
「謝謝你。」
「謝什麼,我們也算是朋友啦,更何況我和這位兄弟也算是有一面之緣。」
「可他只是一個連名字都不可以留下的暗衛。」
章沫凡皺了皺眉,有些不同意他話中的意思:「暗衛怎麼了,大家都是人,沒什麼不同。」
就像她對小乞丐的態度一樣,沒有因為身份而輕賤別人,反而願意冒險用銀兩為他換吃的。
這是他難得能看到的善良。
「不錯,大家都是人,沒什麼不一樣。」
「不過有些還是有區別的,像那群山賊連婦女兒童都殺,就不是一群好東西。」
清夜一向自認是個擅長隱忍的人,但是總是會被她不自主地帶跑偏,心口如一地吐露了心中的話:「他們蹦躂不了多久了。」
章沫凡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之前是為了保命和站隊,這才選擇了他的陣營,如今經歷了一番看下來,這群山賊沒什麼仁義道德可說,自然也不必為他們感到惋惜。
反而是這個親手捧土埋葬自己暗衛的人,不像是個會過河拆橋的人。
處理完這裡的事,已經是到了下午,清夜帶著章沫凡去山泉旁洗了洗手,看著連髮髻都梳不好的人:「如今三當家大勢已去,他殘餘的舊部也很快就會被清理,你若想離去……」
「雖然知道你的手下不少,但我覺得我興許也會有用處……」
話還沒說完,聽覺敏銳的清夜就拉著她避到了一旁的一棵大樹之後,在這個方位,能清晰地看見亂葬崗的情形。
這些山賊也是猖狂得不行,居然又扔了幾具屍體到這裡來。
「殺人不是犯法的嗎?他們這麼肆無忌憚地殺人沒人管嗎?」章沫凡咬著牙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但轉念一想,好像自己身旁這個人就是來管這件事的:「不過殺這麼多人,他們不怕下地獄嗎?」
清夜古古怪怪地瞧了她一眼,指了指領頭騎馬的那個人:「他們近日奉命洗劫不遠處的一個村莊,許是將所有反抗的人都……」
「奉誰的命?」
「你以為呢?」
三當家那個只知道飲酒娶親的腦殘怎麼會有心思管這檔子事,而清夜此刻又刻意避而不見,莫非與上次來見到的還是兩路人馬?
「難道大當家和二當家也不和?」
「嗯。」
呵呵……
一個破山寨還搞分裂呢,集團主義這麼重,他們怎麼就沒內鬥得兩敗俱傷自取滅亡?
還是說他們內鬥歸內鬥,對外的燒殺搶掠都是統一的作風?或者說……是看誰搶得多殺得多久就可以掌權?
這樣一想,果真是彪悍的山賊作風,沒有半點人情味可言。
「既然都搶乾淨也燒乾凈了,為何還要把屍體帶到這裡來?當場給燒了不是更省事嗎?」
「你且仔細看看,今天的屍體和你前幾日看到的有何不同?」
章沫凡這才仔細地去瞧,這才驚奇的發現,這些人雖然死因各不同,但都有著一個規律,他們的手臂上都系著不同顏色的布帶。
大概看下來,總體可分為兩大類顏色,一種是各式各樣的紅,一種是參差不齊的藍。
難不成這屍體也要組隊的?
她越想越驚懼,莫非這是在比哪種顏色的屍體多?
「大當家的顏色是什麼?」
「紅色。」
清夜讚許地看了她一眼,不過挑明了一句話,她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這是在比誰殺的人多?」
「通常被搶奪過的地方都是當場銷毀證據,對於負隅頑抗者才會玩累之後再殺了扔到這裡。」
還玩累了之後?
什麼變態物種?
「人渣。」
見她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清夜也拉著她起了身:「他們走了,我們……」
「等等。」
章沫凡提著有些長的裙角跑下去,走到了還有些餘溫的屍體前,看著那團白乎乎的影子神色有些黯然:「我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但是請你放心,他們一定不會有好結果的。」
這一次,她沒能聽到任何聲音。
但那團白乎乎的影子也沒有消失,只是趴在屍體的背上,隱隱約約地在抽動著。
「是還有什麼心愿未了嗎?」
她不由得伸手摸向那團影子,指尖剛剛觸碰到白影之時,一股強烈的刺痛感從手臂延上直接鑽進腦門,一段不屬於她的記憶立即在腦海中浮現。
她看到了這個人生前是個有些功夫的游士,聽聞了黑風寨的惡名所以趕來此處想要幫忙,那知一人之力怎麼抵得過幾十人的馬隊……
他負隅頑抗,拚死想要護住那個老人和孩子,卻被山賊騎馬圍在中間,以鞭子來驅動他不停地跑來跑去,渾似把他當做個球在玩。
最後,他不是死於重傷,而是力竭……
活生生地被累死。
顫抖的手指離開那團白影,章沫凡的眼睛有些微紅,生於和諧社會的她,哪裡見過這種場面?
這個人的俠義和擔當,還有他臨死都不肯放棄的堅定和執著,一一都在她心裡留下了烙印。
誰說人和人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她現在就像是剛經歷過這樣的羞辱和疲累一般,一個脫力就坐在了地上,倔強的眼睛卻不肯流下一滴眼淚,因為那些山賊不配。
清夜趕忙從後面扶住她:「怎麼,又想往死人堆里爬?」
本想著是打趣她初遇自己的境況來調節氣氛,卻不知引得她再度紅了眼睛:「人命在這裡真的這麼不值錢嗎?」
「山賊是沒有人性可言的。」
「他們該死。」
拍了拍她的背,清夜沒有去問她又看見了或者聽到了什麼,而是輕聲安慰道:「他們會得到該有的懲罰。」
摸了摸眼角站起身,章沫凡覺得自己窺視了別人的記憶就得承擔起一分責任:「我們回去吧。」
「其實你已經可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