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1章 訴說一生，苦樂自知
「當時老夫告訴所有人，我大軍二十萬，必定克金兵大勝！不過，我心中很清楚，此戰必敗！為何？軍心不穩！」
「老夫雖然執掌川陝各路，可各地將領擁兵自重，如同曲端之人不在少數，他們並不想損兵折將與金人死拼。當時，軍中嘲諷老夫者眾，反對開戰者眾，可老夫卻是執意要戰！」
「因為老夫知道，陛下在臨安，臨安不能有失！老夫可以敗，但是要讓金人看到，大宋還有人敢跟他們拚命。」
「果然，此戰之中雖有將校拚命，可趙哲率環慶軍擅自撤離，致使功虧一簣，其餘兵馬以為不能戰，盡皆隨之潰敗，金人大勝，老夫慘敗。」
「此戰之後，老夫直接斬了那趙哲、罷劉錫，而後上書朝廷請罪。」
「然陛下仁慈，言說浚無罪！」
「有不少人罵老夫是書生誤國，罵老夫折損無數大宋兒郎，罵老夫幾近斷送了大宋江山，罵老夫丟了川陝北方諸多重鎮。這些老夫盡皆認，可是，諸君不曾見，此戰之後金人精銳兵馬數年滯留川陝，臨安之地壓力頓解……」
「老夫退往興州，收攏十萬潰兵，命吳階駐守和尚原、大散關一線要地，次年完顏宗弼等部兵馬進犯和尚原，我大宋戰而勝之！」
「雖然富平之戰敗了，不過對於老夫來說，實則是一件好事，軍中一些驕橫將領被老夫罷黜，難得軍心可用，又值和尚原之勝，老夫便是要繼續向北用兵。不過，老夫的猜測是對的，陛下讓老夫出戰川陝，是為了牽制金兵，可既然金兵已經聚兵川陝，就沒必要繼續打下去了。」
「很快，朝廷就傳來了罷免老夫的旨意，老夫明白，不是做的不好，而是川陝之地沒有人可以轄制老夫，朝廷和陛下不敢讓老夫繼續待在陝地了。」
「可就在這時，金兵進犯利州，我直接藏匿了朝廷聖旨，繼續將兵與金人死戰，三個月後，收復蜀口之地，金兵也退兵罷戰！不過，老夫知道，是必須要離開的時候了，否則，下一次便是降罪的旨意。」
「老夫還朝，朝廷任命盧法、王似經略川陝之地，那兩個是什麼貨色？如何能執掌重兵，老夫便是數次上書朝廷與陛下，應當任用熟悉川陝之地的劉子羽、吳階等人。可在朝廷看來，老夫這是對被罷免的不滿，並且想要任用親信繼續把持川陝軍政。」
「所以，老夫被罷免了樞密使的官職，得了個提舉洞霄宮的閑職，被發配到了福州。」
「老夫到了福州之後，當年金兵再度南下，不過主要是偽齊的兵馬，可朝廷淮水一線的駐軍依舊潰敗，所以，老夫只在福州住了半年，便是再度被起複樞密使。」
「時趙鼎為相，說服陛下任用老夫，老夫得此北上執掌一應兵馬。剛剛赴任，便是有潭州楊么聚兵反抗朝廷。老夫親往督戰，並調兵岳飛前往鎮壓。」
「當時江南已經安定，老夫便是要整軍北上，不過在此之前，老夫先行返回朝廷，密會趙鼎，併入宮陛見皇帝。有了皇帝與趙鼎支持，老夫親自部署兵馬，韓世忠、劉光世、張俊、楊存中、岳飛諸將盡皆軍心振奮，偽齊兵馬不敵，朝廷一舉收復多處州府。老夫再度還朝，並奏請陛下北上督戰，在老夫的說服下，陛下往建康鼓舞諸軍。」
「而後偽齊匯兵數十萬南下，朝中乞和之聲不小，便是趙鼎也極為猶豫。」
「老夫親往還朝，見趙鼎，陛見說服陛下，而後大勝偽齊兵馬。」
張浚嘆聲搖了搖頭，「老夫本以為，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而且也算是兵強馬壯，必定有北上之機。」
「然而，天不從人願！」
「因為劉光世表現不佳，所以被朝廷罷免官職，陛下想要將劉光世所部兵馬調撥到岳飛麾下，不過卻是遭到秦檜反駁，趁著朝廷猶豫，我便是將這部分兵馬納入到麾下，親自統屬。」
「只可惜，老夫還是心軟了，雖說老夫與劉光世關係一般，但是之前他所部兵馬也是出力不小，其部下也不該受到牽連，因此劉光世雖然被罷免，可是其部下卻依舊在軍中，並且擔任要職。」
「很快，數萬兵馬直接叛變投降偽齊，不僅令的老夫一腔心血盡皆白費，而且使得整個淮水一帶防線盡皆陷入危險境地。」
苦笑一聲，「陛下對此尤為不滿，老夫再度被罷免，得了一個提舉官觀的閑官兒。」
「當時陛下已經有了再度求和的意思，所以，在秦檜的蠱惑之下，看著老夫也著實礙眼，老夫便是再度被貶到永州！而後，和議完成，陛下大赦天下，我的罪責被赦免，重新任提舉官觀……」
「老夫一個主戰派的統帥，卻是因為和議而被大赦，這事兒著實有些諷刺。」
「隨著和談的條件逐漸談妥，老夫的官兒也是躍升越高，金人同意和談，朝廷授命老夫知福州、任福建路安撫使，金人遣使前來，老夫授檢校太傅、崇信軍節度使，雙方簽訂國書，老夫這個朝廷中最強硬的主戰派，被封和國公。」
「哈哈哈！」張浚大笑連連，笑聲中有無奈、有譏諷、有苦澀，一個主戰派被封和國公，還有什麼比這更為諷刺的事情么？
「也許陛下是在告訴我，只要我老老實實的聽話，便可以高官厚祿！」
「不少老友也告誡我，如今朝中秦檜勢大，陛下也有求和之心，你張德遠何必跟朝廷跟陛下對著干？這江山也不是你張德遠的，就算是將北方打回來，跟你有什麼關係？」
「可是，有句話說得好，文死諫、武死戰！老夫雖然科舉出仕，卻是當了半輩子兵將，老夫這骨子裡早就是個武人了。所以，過了兩三年，老夫見朝中穩定、軍兵雄壯、稅賦良好，便是再度上書，願意引兵北上，備戰抗金！那些失去的北方國土，老夫終歸想要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