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聽到這裡,雲煙驀地一陣毛骨悚然,背上汗毛一根一根倒立起來,腦海中有一個故事正呼之欲出,她震驚道:「你是說,這個人,是……是顧行簡的爸爸?」
雲翳道:「是,第一個發現這裡的人,就是顧行簡的爸爸,這人也是當時有名的醫學大家,他的名字叫顧明光,跟我們父親從小就是至交好友,只可惜,他沒有等到父親他們去營救,就已經死於非命了。」
後面的故事,就逐漸能夠接得上了,之前很多雲煙想不通的一環一環,也全都能解釋得通了。
雖然顧明光死於非命,但他的至交好友,也就是雲翳和雲煙的父母雲懷仁夫婦,在接到他的通知之後第一時間就趕了來,但就算他們晝夜兼程,他們還是來晚了。
雲懷仁夫婦趕到時,只看見一具慘不忍睹的屍體,那屍體早已經千瘡百孔、面目全非,唯有胸前佩戴著的一塊白玉,可以證實他的身份,雲懷仁夫婦悲痛之餘,帶著屍骨離開,找到顧明光的老婆之後,那位顧夫人也是一個貞潔烈女,看見慘死的丈夫屍骨之後,竟自殺殉情,留下那一個才剛滿月的遺孤。
這遺孤,也就是後來被雲懷仁抱回家,說是他私生子的顧行簡。
雲蔚然不承認這個私生子,對雲懷仁無比失望,想盡辦法想要打聽清楚顧行簡的來歷,卻查無所獲,父子關係也逐漸走向不可挽回的局面。
從那之後,雲懷仁就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來查顧明光的死,經過幾年堅持不懈的努力,終於查到了觀音村,查到了金家,也查清楚了那一次爆發至無數人死亡的鼠疫,竟是人為。
然而,金家為了隱瞞這個秘密,由金厭離的父親親手金士弘策劃了一場天衣無縫的車禍,撞死了雲懷仁夫婦,雲懷仁夫婦的死,就是這所有故事的開端和前因。
所有人都以為雲懷仁夫婦死後,所有一切秘密都隨之一起被埋葬了,但沒人知道,雲懷仁卻早有準備,把查到的一些線索,留給了當時尚且不過幾歲的雲翳。
雲翳自幼背負一身血海深仇,又經過好幾年的準備籌謀,慢慢接近金家大小姐金厭離,一點一點的打消了當時已經成為金家家主的金士弘的戒心,更憑著一場史無前例的盛大孔明燈,虜獲了金厭離的芳心,雲翳本人,更深得金士弘歡心,兩家聯婚,勢在必行。
雲翳和金厭離,也曾有過一段很美好的歲月,尤其是金厭離,一心想著跟雲翳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偏偏這個時候,江城這邊出事了,觀音村的實驗出現了問題,十幾年前令金士弘頭疼不已的鼠疫,再一次掀起,且比之十多年前的那一場鼠疫更為恐怖。
金士弘不得不離開燕城,去觀音村主持大局,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金厭離代替金士弘接受金氏集團,可一向只懂風花雪月的金大小姐,哪裡懂什麼做生意,更不懂商場那些爾虞我詐的陰謀算計,於是,她把金氏集團的一切都交給了自己最信任的未婚夫雲翳,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富可敵國的金氏集團逐漸走向了衰落。
金士弘被困觀音村,根本沒有心思管金家的事情,況且,金氏集團的成敗與否,其實對他來說他根本也不看重,金氏集團不過對外的一個幌子,許多事,都必須借著金氏集團去做而已,他一心只想解決觀音村的麻煩,卻沒想到,他在觀音村等來等去,沒等到解決的辦法,卻等來了一個人。
雲翳。
雲翳一個人苦心經營了十幾年,終於到了打開天窗說亮話,撕開假皮扯真皮的時候,金士弘幡然醒悟,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當年金士弘怎麼害死顧明光,怎麼害死雲懷仁夫婦,他就要親手還回去,金家幾十個人全都感染上了鼠疫,最後死於那場大火之中。
金家那一把大火,的確是雲翳放的,金家幾十個人無一倖免,唯一倖存下來的,只有金厭離一人。
金厭離是唯一一個沒有感染鼠疫,也是唯一一個雲翳有心放她活下去的人,那一場大火之時,他不顧一切衝進去,是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他才終於明白,也終於有了勇氣去面對,他早已經愛上了金厭離,愛上了這個仇人之女。
可他愛上這個人之後,才發現,這個人,對他就只剩下了一腔恨意。
他掙扎,糾結,浮沉,生不如死,他報了仇,但卻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象中的快感,只剩下無盡的折磨與痛苦。
他也該恨的,自己父母慘死金士弘之手,他可以恨的,且理所當然,正如後來的金厭離,要找他報仇,要親手殺了他一樣。
各人有各人的理由,各人有各人的恨,怎麼都不為過。
知道金厭離回來之時,他一邊欣喜若狂,一邊卻又痛苦不能自拔,兩個都已經被仇恨傷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的人,除了傷害對方,一刀又一刀的扎在對方身上,又還能做什麼呢?
這世上許多事,根本分不清楚對對錯錯是是非非,人在其中,水深火熱,痛苦浮沉,實在是太渺小了,就算你用盡了全力,到最後也會發現,許多事,根本就不是你努力就有用的。
無能為力。
所以,雲翳選擇了放棄,以自己的性命,去結束那一切痛苦掙扎,但金厭離也一樣,她下不去那個手,她分明想過無數次要殺死雲翳,但刀握在她手,她才痛苦的發覺,她根本不想要他死。
如同7年前,他殺死了金家所有人,卻獨獨沒有想傷害金厭離。
雲翳說完這一段,帳篷里俱是沉默,一時之間,無言以對,也沒人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去作什麼評價,畢竟是血海深仇,沒人可以那麼輕鬆大度的去勸別人放下。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雲煙的臉早已經埋進手裡,一顆心高高的懸起又落下,落下又懸起,半晌后,她咽了咽喉嚨,勉強笑了一下,又覺得這個時候不該笑,低下頭,啞聲道:「……那你這一身傷,這隻眼睛……和阿離姐身上的傷,又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