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即為光
如果是從前的雲煙,聽見季宵寒這一句話,一定會很開心,可現在的雲煙,從不屑成為任何一個人的軟肋或者附屬,她從來只信自己,尤其是在經歷那些事之後,她早已經練就一顆堅不可摧的心。
但此刻面對季宵寒,她卻不能把話說得太絕對,畢竟,現在的局勢,她還不能跟季宵寒徹底撕破臉。
雲煙頭疼不已的瞥了季宵寒一眼,她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幽幽開口:「我不會有軟肋,也成為任何人的軟肋。」
季宵寒眸色轉深,視線一錯不錯的落在雲煙身上,他似乎並不意外雲煙這個回答,也正是如此,才顯得雲煙的與眾不同。
「你到底是誰?」季宵寒垂著眸子,忽然毫無徵兆的問了一句。
雲煙聞言,心頭驀然一顫,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以為季宵寒是不是已經洞穿了什麼,故意挖了個坑,在這等著她。
然而,這個念頭只是稍縱即逝,她現在的身份,不可能有人看出破綻,季宵寒絕不可能知道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雲煙。
「季總是連自己老婆都不認了?」雲煙唇角泛起一絲笑意,背脊卻不由得綳得很直,手裡不知不覺間,已經捏了一把毒粉。
面對季宵寒,不論怎樣,她都不能大意。
季宵寒深邃的目光,似是無意從雲煙的手邊掠過,卻並沒有拆穿,只是開口:「你還知道,你是我老婆?今後再有今夜這樣的事情,你不必出頭,有我在,沒人可以傷你。」
雲煙這一次可以去確定,季宵寒的確是在撩她,然而,這位爺大概不知道,有句話叫強撩灰飛煙滅……
這個雲煙,年紀輕輕,是真的瞎了,居然喜歡季宵寒這種鋼鐵直男,長得好看可以當飯吃么?
「話不是這樣說,你剛才不是說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即使……即使將來我們沒有分開,但我卻永遠不可能當任何人的附屬品。」雲煙單手斜支著額頭,面上罩著一層淺淺的疲倦。
車內光線晦暗不明,卻因為雲煙這一句話,陡然間暗潮洶湧。
季宵寒沉默了兩秒,「那你想做什麼?」
雲煙忽然抬起眸子,看向車窗外浩瀚夜空,「你知道極光嗎?」
季宵寒:「嗯。」
「它就像是天空中永恆不滅的一道光,絢麗多姿,只一眼便令人沉迷無法自拔,多少人窮盡一生,死在追逐那一束光的路上……」雲煙一字一頓的開口,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宛若頃刻間墜落浩瀚蒼穹,美得不似人間。
雲煙尾音一頓,旋即收回視線,看向季宵寒:「我不願追光,我即為光,永恆不滅,我就是那一道無人可及的極光。」
「無人可及嗎?」季宵寒低聲呢喃了一句,旋即輕笑一聲,啞聲開口:「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將你永恆不滅的光,落在我心裡。」
會有那麼一天嗎?
如果沒有前世那一場殺戮背叛,或許她會相信時日長久,自己也終究會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接受一份平凡的情愛,和一個人走至白首,這也是她當初想跟季宵寒試一試的原因。
可是,她真的忘得了那一切,心甘情願落在季宵寒心裡,跟他一生一世嗎?
雲煙不知道,人從來都是這樣矛盾,不到最後關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做怎樣的選擇。
「煙煙,我們來日方長。」季宵寒忽然又說了一句。
雲煙垂著眸子,「我有點累了,先睡會兒,到了叫我。」
季宵寒:「好。」
雲煙本來只是想迴避季宵寒這個話題,但不知為何,她一閉上眼睛,便覺得一陣倦意襲來,很快就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裡,她帶著這一世的記憶回到了那個世界,為了給自己復仇,她滿手血腥殺戮,將曾經傷過她的人統統殺死,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遍地開滿紅色的彼岸花,而那彼岸花的盡頭,有一個人,一身白衣踏著腳下被血浸濕的土地,朝著她走了過來……
煙煙,你手疼不疼?
「咔嚓——」
像是玻璃鏡片陡然被打碎,而那些鏡片里,卻都浮現出同一張臉,雲煙還來不及看清楚那張臉,便從夢魘中驚醒過來。
雲煙額頭布滿一層稀碎冷汗,心口劇烈起伏著,她深吸了幾口氣,手指不由得死死捂著心口,半晌后,她才逐漸平復下來心緒,抹去額頭冷汗。
等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房間,身上的衣服也已經換成了平時穿的睡衣,只是,季宵寒不在。
光線昏暗的空蕩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雲煙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疲倦的朝後靠在床頭,用力捏了捏眉心,卻是再也沒有睡意了。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真的會像夢中那樣,親手殺死所有背叛自己的人?
還有,霍修瀾……
他現在怎麼樣了,過得還好嗎?又或者,如同她一樣,一直活在仇恨與殺戮里?
雲煙一閉上眼,腦中便不斷回想起那個一身白衣,長身玉立的溫潤男人,只可惜,她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
燕城,雲麓公館。
地下室。
地下室里一片無盡的漆黑,死一般的寂靜,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黑暗裡,卻忽然傳來一道極細的聲音,大理石地板上,竟裂開一片細碎如同蛛網的裂縫。
「咳……」
黑暗裡,突兀的響起一聲壓抑的咳嗽聲,緊接著,黑暗裡突然「咔噠」一聲,有人按開了牆上的開關,黑色大門外走進來一個人。
來人一身黑衣,眉骨上落著一道極淺的疤痕,他走至那人身前,單膝落地,面無表情道:「大人,屬下第3暗衛營支隊長沈修寒,前來複命!」
那人一身淺灰色浴袍,浴袍的帶子並沒系,只是隨意鬆散開,露出大片若隱若現的蒼白肌膚,鼻樑上依舊架著半片銀色眼鏡,蒼白的唇上,沾染著點點殷紅的血絲,如同冬日大學里,拚命綻放的火紅梅花。
男人略微抬起眸子,「她,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