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相敬如賓

屏退了左右，殿內只剩下王后和小七兩人。

「要說什麼你便說吧，能給本宮一個不殺你的理由，本宮自會放了你。」

小七抬起頭，第一次直視王后。

「奴婢並非生而為奴，只是因為國破家亡，不得不夾縫求生。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活下去，讓自己所有關心的人，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求生是人的本能，奴婢便是再忠心於娘娘，也不能不順服天性。奴婢知道，一旦奴婢幫助娘娘完成毒殺美姬的目的，娘娘定不會放過奴婢，也不會善待奴婢的妹妹素練。」

王后唇角輕勾。

「不錯。」

「所以奴婢在沒找到活下去的方法之前，不會動手。」

「你是想違背本宮的命令了？」王后看著她，冷冷地說道：「當初你信誓旦旦，說會誓死效忠本宮，本宮現下信了你，將你送去了楓天閣，你卻不謀其事。欺瞞主上違背命令，你覺得，本宮會放過你嗎？」

「素練來見奴婢，奴婢便知道，王後娘娘急於殺死美姬。可是恕奴婢直言，娘娘未曾考慮過這樣做的後果。」

「後果？」

「殺死一個美姬，還會出現第二個美姬，娘娘真的以為，您做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嗎？大王不會缺少新歡，舊的去了，新的還會出現，娘娘您是殺不完的。」

王后愣了一下，沒想到小七這樣卑微的奴籍，會忽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字字句句，都戳她的痛楚。

「奴婢斗膽斷言，娘娘您是一宮之主，又於大王和太後娘娘有恩，所以，您的後宮，他們都不曾過問。便是昌姬的父親宣敬侯再覺不公，也不會來找麻煩，正是因為知道您有功於端國，有恩於大王。」

小七看著王后，語氣真摯：「可是這真的能解決了娘娘的困境嗎？大王是皇家之子，端國藩王，身邊註定不會缺少佳人。大王是個勤政之人，所謂新歡，也不過是在百忙之中抽出的雅興，對娘娘您構不成任何威脅。」

「小七，你好大的膽子，你是在說我悍妒是嗎？！昌姬是病死的，可不是本宮害死的。你如此污衊本宮，還說你是為了活下去……呵呵呵，你信不信，本宮今日便會讓你死在坤靈殿，永遠閉嘴。」

「奴婢今日走進坤靈殿，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可奴婢視娘娘為主子，便是死，也要在赴死之前為娘娘籌謀。」

小七沒有絲毫畏懼，繼續說道：「不論是昌姬還是美姬，娘娘都決定用隱蔽的手段處置，這其實，是給大王一個台階，確保相安無事。其實，娘娘您心中明白，大家其實是知曉昌姬的死因，否則，宣敬府來鬧的，大王早就會下令徹查，而不是秘而不宣了對嗎？」

王后深吸一口氣，輕輕挑眉。

「不錯。」

「大王知道您不喜歡昌姬，也知道您不喜歡美姬。上次他幫您應付了宣敬府，這次，他同樣會原諒您處死美姬。可是，再一再二，卻容不得再三再四。就算是一件衣服，一個首飾，大王可以隨意賞人，卻也不會允許有人一再覬覦並且毀壞。這樣，只會讓大王和您的心，越來越遠……」

「奴婢說句斗膽的話，娘娘與大王最大的阻礙，是相敬如賓。娘娘想得到大王的喜愛，卻不知該如何維繫。娘娘只認為，是您與大王的年紀相差太遠，所以無法做到琴瑟和諧，可是在奴婢看來，大王多年來在端國九死一生，陷於父子兄弟之爭，皇權之下，活下去已經十分困難，是根本沒有時間去觸及兒女私情的。奴婢原本以為，美姬是最得大王喜歡的，可是這幾日的觀察下來，奴婢發現美姬同樣是小心翼翼，生怕哪裡做錯惹怒大王。娘娘真的覺得，這樣的美姬是您最大的威脅嗎？」

王后的身體有些發抖了，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小七一下子說到了她心底里最大的痛楚。

她十幾歲入宮，進了端昭儀的宮中，做了蕭毅的媳婦。那時的蕭毅不過是個孩子，根本不懂情愛之事，可是她，卻隨著蕭毅漸漸長大，不由自主地愛上了他。

十年來，她和蕭毅沒有夫妻之實，這種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總覺得相隔千里的感覺，著實讓她越來越苦悶。

她承認自己妒忌昌姬。

宣敬府送來的女人，不過是想和端國結成姻親，以後好互通往來。

她知道，昌姬不過是一個聯姻的工具而已。

可是，看到昌姬初來端國，就得到了蕭毅的青睞，不僅日日寵愛，還把後宮之事交給她一部分，代為掌管。

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任何一個人撼動自己的地位，即便知道，那不過是蕭毅在抬舉宣敬侯，卻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她承認，自己做不到大度。

蕭毅是一國藩王，這樣華貴的身份，註定是要妻妾成群的。她身為正室，不該悍妒。

可是嫉恨已經讓她發狂，會時常戰勝自己的理智。

有的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控制。

「娘娘。」小七見她猶豫，繼續說：「湘人不可能被楚人所容，尤其是皇嗣血統，更不可能被隨意玷污。美姬是湘人，這是她最大的軟肋，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成為大王和王後娘娘的阻礙。而且，大王是個知道輕重的人，讓湘人入宮做姬妾，已經引得群臣反對了，他又怎麼可能在湘人面前失了分寸，給大楚那邊把柄呢。想來，那日大王在美姬殿中動怒，正是因為不在乎的。」

「奴婢在楓天閣伺候，發現不論是節儉持度的提議，還是小心侍奉，美姬都是在各方面迎合大王的喜好。而並不是大家想的那樣，是深得大王喜愛的。比起世家出身的主子們，美姬毫無根基，著實不足為懼。」

更何況，小七被王后當著蕭毅的面賞到了楓天閣，有了昌姬之前的例子，蕭毅定然明白王后的意思。

可是他沒有制止，而是允許了。

這就說明，美姬對於蕭毅而言，並不是非她不可。

小七見過什麼叫做得寵，蕭瑞的母親德妃，就是大楚皇帝的摯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日夜都要膩在一起。若是因為出巡或是征戰，不得不分開，也會每日書信，或者賞賜不斷。

而蕭毅對美姬，絕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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