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紅塵難棄
這幾世的輪迴,神界的安危,還有我和東嶽的感情,孩子們的事情,真讓我有些心累了。
回了四重天,蛇后等在大門口。
其實,我與蛇后本都是菩薩座下的弟子,本是青燈不歸客,怎料入了紅塵劫。
我因為東嶽而入了紅塵,一次次的守護神界,一次次的生下孩子,一次次的處理麻煩的事情,蛇后也愛上了東嶽,她愛而不得,因為東嶽一念成魔,即使菩薩接她接引凈化了魔性,她依舊承受著痛苦。
我倆一見面,不約而同的將自己倒掛在了牆上。
「在南海時,我們常常這般互訴心事,不知你輪迴幾次可還記得?」蛇後放手放開了地面,只有頭頂著地,慢慢悠悠的給我說著。
「我已經想起來所有的事情。」我很平靜的說著,蛇后也沒有意外,她接著告訴我:「我辭掉了生肖仙的職位,打算回到南海了。」
聽到這裡,我驚訝的翻身跳了下來,直立在地面上:「當真?」
放下,是何等難的事情?
她真的放下了?
「是真的。」蛇后也跳了下來,笑著看著我:「我放下了對東嶽的感情,愛而不得的苦楚,我不想愛了。」
我上前一步抱住了她:「這樣是最好的,其實我得到了他專一深情的愛,又何嘗輕鬆過一天呢?」
我說著竟然有幾分想哭,蛇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正是因為看到了,所以懂了。」
蛇后沒有夫君,沒有子嗣,可以全身而退。
而我卻被紅塵綁住了,想退都退不了。
我這幾世輪迴的苦,誰又懂得了呢?
送走了蛇后,我在四重天的門外站了很久。
東嶽回來時,叫了我,我才發現夜幕降臨。
他身後跟著泰安和泰然,父子之間總是沒有隔夜仇的。
「我多想放下你們,不再管神界的安危,回到南海。」我看著遠方,怔怔的說著。
他們三個有些不懂,我也沒有解釋,悄悄轉身回了寢殿。
看似得到的,其實是失去的。
我一心追隨東嶽,受盡奚落才知道他也深情於我,後來又與他分別良久。
懷孕生子都是自己一力承擔,曾經獨自將泰安撫養長大,其中的苦和難只有自己明白。以至於後來的孩子,不想去管太多,是因為當初太苦太累。
泰安曾是我全部的寄託,我連半天都離不開他,可如今,他也長大了。
有了自己的所愛和兒子,我與他終究是一場漸行漸遠的旅程。
我曾為了生下泰然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進入輪迴轉世,我的魂靈在冥府待了幾百年。
可他如今為了自己的心愛神女竟對我這般。
我幾次三番拯救神界,可有誰對我有過半點感恩呢?我不知道我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被泰然寒了心?」東嶽見我發獃許久,忍不住問了我一句,他的聲音依舊深情,不比當年淡薄一絲一毫。
這一問讓我強忍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來:「他們都怪我不能像照顧泰安那般照顧他們,可又有誰知道,我過了那段最苦的日子真的不想再養孩子了,你為什麼要把他們給我?你做所有的事情,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天命指引,我沒有辦法違背。我已經免去了你凡間歷劫的磨難,這件事,我真的沒有能力!」東嶽緊鎖著眉頭,手托著我的肩膀,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痛。
如果沒有冥府之子的降生,我還是那個幼稚單純的四重天公主,可冥府之子無法不降生。我不得不在東嶽和南宮炫之間經歷苦痛折磨的兩難選擇。
「我們真的不可以放下神界的安危,去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嗎?」我強撐著身體站起來,有些搖搖晃晃,東嶽扶住了我,眉眼間都是無奈的笑:「你放得下你的父親母親?你的哥哥們嗎?還有我們的孩子?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我們離開?」
原來東嶽也想過。
我鑽進他懷中,緊緊抱著他,淚水無聲的流下。
東嶽的聲音在我的頭頂響起,他臂彎里的力道緊了緊,聲音也有些哽咽:
「我何嘗不希望與你做一對逍遙散仙呢,我已經召回了泰炎,讓他即位,泰安泰然輔佐,他們此後的事,我們都不再干涉了!」
知我者東嶽,我在心累時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擁抱,我的手剛打算攀上他的脖頸,腹中便一陣絞痛,我不由皺著眉頭喊了一聲。
東嶽眼中焦急忙蹲著身子將手撫了上來,之後嘴角一抹勾笑,我大感不妙,忙抓住了他的手:「你不會又偷偷放了龍蛋吧?」
東嶽眼中的溫情沒有消失,增添了幾分寵溺的笑:「一年一次,連自己的日子都記不清。」
年紅!我慌忙推開了他走進了內殿,去柜子里翻來翻去的找著,他卻跟著走了進來,將要用的東西放在我手心裡,無奈的說了句:「一直在衣櫃里。」
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衣裙撩起來一半,卻不見他有走的意思。
我抓著衣裙看著他,他卻也一直看著我,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你.你要看著我?」雖然這麼多年的夫妻了,但是距離還是要保持一點的,我臉一紅,有點結巴。他上前一步,一把握住了我的腰,嘴角壞笑:不。
我剛鬆了口氣,他繼續道:「我幫你。」
我一聽,差點一個不穩摔下去,還好他扶住了我,我滿臉尷尬的說著不用不用。
他卻來了勁兒,又靠近我一步:「上次讓我闖紅燈,竟然是騙我的!」
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
太小心眼了吧。
我靈機一動打起哈哈,裝作不記得,東嶽拿我沒辦法,只好無趣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身體睏乏,本想多睡會兒,誰料泰安和凡凡一大早就守在了門外。我拖著疲憊的身體強撐著坐在前殿,他們是來道別的,雖然我心中不捨得,卻也不想留了。畢竟他們已經成婚了,該有自己的生活。
東嶽已經說了分家,那就分開吧。
南笙撲進我懷裡哭泣,我抱著他安慰:「你想祖母了,來看看便是。」小傢伙這才好了點,雖然長得如成人模樣了,卻還是孩子心思。
東嶽將泰山分給了泰安和泰炎,許是為了泰安能時時幫襯泰炎處理政務。
至於凡間的院落,泰然要了去住。星兒和辰兒年齡還小些,便留在了我們身邊。
星兒出嫁前自然是要跟著我的,辰兒如今父親已在為他找尋師父,小神君長大了,總要出門歷練的。
泰安臨走前還不忘替泰然道歉:「母親,泰然沒有傷害你的意思,他只是口無遮攔慣了,母親不要過於在意。」
這話也有一半是在寬慰我,我莞爾一笑:
「無關此事,只是覺得你們大了,也該分開了。」
看著泰安和凡凡的背影,心中突然空落落的,像身體里的某個零件什麼被拿走了一樣,泰安和凡凡都是我獨自帶大的,我心裡的感受只有自己知道。
我低頭,淚水砸在了桌案上,再不忍心,也得忍心。東嶽不退出冥府的政務,他們又怎麼能獨當一面呢?
原以為東嶽突然閑下來,會有些不適應,怎料他卻和自己的岳父閑聊喝茶去了。
看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神君聚在一起其樂融融,我心裡一陣暖流。
星兒和辰兒一早就在晨練,見我路過,鑽進我懷裡撒了一會兒嬌,又趕緊去練習了。
我繼續往前走著,突然手上被十指相扣的圈了住,轉身,是東嶽大帝。
「手怎麼這麼涼?十指連心,是我這做夫君的讓你寒了心?」他說話間已經將我的手全部握在了手心裡搓著。他知道我是純陽的體質,必然是心情不好才會這麼冰涼。
他這個純陰的體質,本來就冰涼的很,怎能把我搓熱,我任他搓著,心底淺笑:
「你除了騙我,還真沒有讓我寒過心。」
「看來我這夫君做的還可以。」他說著,終於不白費力氣在那幫我搓手了,而是牽著我的手往前走。
突然一聲母親,打破了我倆的愜意。
周身暖烘烘的如火般的灼燒著,肯定是泰炎無疑。他張開雙臂把我倆都抱了住。
「大哥大嫂已經在泰山安置好了,想你們了,我來看看你。」
泰炎說著想我們,卻也不過與我們說了不過幾句話,東嶽剛囑咐他:「你雖為帝位的繼承者,但是凡事要聽你大哥的。」
話音還沒落,他就不耐煩了,撒腿去找星兒和辰兒了。泰炎生下來就獨立的很,但凡回來看我們,也不會逗留太久,即使有段時間鬧著要與我們同睡,也沒折騰幾天,今日也該待在冥府上任才是。
這怎麼偷跑出來了?我雖與東嶽在樹下閑聊,卻看得出泰炎與星兒辰兒玩的心不在焉,時不時的看向我們這邊。
我:「你兒子該不會是看上哪家神女了吧?」
東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他已經長大了。」
我:「二十多年眨眼間。」
東嶽:「即使這般也有些年輕吧,我們那會兒都百歲了。泰安和泰然都千歲了才提及婚事。」
我:「你看看現在哪個不是二十來歲就情情愛愛的,一會兒見機行事吧。」
我倆放低聲音偷偷聊著,東嶽嘆了口氣:「這才第一天分家,就有事來了,看起來做父親母親還真是難以脫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