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凡間歸來

踏著四重天的天階，我徐步而上。

我到底是誰？

自小我的腦海之中，便有太多不屬於我的記憶。

半夢半醒之間，我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夢境。

兒時河邊玩耍時，我猛地回頭看見的那個身影，只一瞬我又看不見。我曾一頭栽進水裡，感受過靈魂出竅頻臨死亡的感覺，卻又被一隻手莫名其妙的拉起，醒來時完好無損。

我曾在夢中看到的妖魔鬼怪，我一次次在恐懼中逃亡。有的恨我，有的要找我幫忙。那些噩夢連連的夜晚，我曾以為，我會死去。

可我的生命力卻異常頑強。

這些幻覺或者夢境，有愛有恨。

我漸漸的從恐懼轉為了接受，又漸漸適應了，再後來也沒有再覺得有什麼不好。

為了探究這一切，我翻看書籍，遍尋出馬弟子，涉足宗教，我只是想解開我內心的謎團。

直到二十八歲的那一場車禍，我飄在空中看著自己的肉體，對面白衣飄飄的上上仙喚著我母親，她說，我來接你回去，母親可願回去？

我看著後座上的孩子，他是我在凡間的兒子。

我捨不得他。

「母親在天界還有五個孩子。」她提醒著我。

我知道，我飄在空中的這一切，就什麼都想起來了。我知道眼前的是星兒，是我的女兒。

可是凡間的我的兒子，才兩歲。

我走了，他怎麼辦？

星兒知道勸不了我，便順著我的意思，讓我繼續留在了凡間。

自那之後，我便知道了我是誰。

那個常常跟在我身後的影子，我也知道了是誰。怪不得我在凡間尋尋覓覓找了這麼多年，卻不曾見到過真正的所愛。

原來，他從未向我現身。

我走完了天階，他立在眼前。

聲音還是輕輕柔柔：「你回來了？」

我沒有走向他，也沒有激動到衝到他懷裡抱著他。我的心裡說不上來的疏離，他雖是我天界的夫君，可我在凡間有過四段婚緣，我內心糾結，向後退了一步，彎了彎腰，他的手懸在半空中，喉結滾動了下，伸手強力抓住了我的手：「你回來了就好，為何要這般？」

看著他依舊深情的眼睛，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正好父親母親滿臉喜氣的朝我走來，我忙換上了笑容，與他扮上了恩愛夫妻。

他也極其配合的一隻手護住了我，與我一同為父親母親行禮。

凡間種種經歷讓我內心滄桑，如今看著父親母親內心說不上來的委屈，本想撲倒他們懷中大哭一場，可是凡間幾十年，三個兒子又添了幾個孩子，都已是成人模樣，他們如今都在天階上等著我。

我只能強忍著淚水，不想父親母親擔心。

在父母跟前想軟弱，在孩子們面前還是得為母則剛。

泰安和凡凡與我最為親近，我看到他倆已經淚光閃閃。我迴避著那淚光，生怕自己也被感染了。拾梯而上的這段路，我就已經想好了，我要去往南海，從此不問紅塵往事。

我沒有在四重天多留，說明了心意，便要轉身離去，東嶽的眼神由欣喜變為了憂傷。

我來不及多看他一眼，喉嚨便被突如其來的手指掐了住。眼前的這個姑娘她是來殺我的，要的是我的命。

「龍飄飄，你個妖女，勾引天帝。」她這一罵，我突然想起來這個姑娘就是先前登基大典上獨舞的那個舞女。

她也從凡間飛升而來，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她當初不是被削去了仙籍嗎？

如今為何會在此處，竟然還如此恨著我？

她辱罵我的話一出，我便怒火中燒，一個瞬移掙脫開了她，連給了她三個巴掌，接著踱著步，慢條斯理的說著：「這第一巴掌，是你直呼我的名諱之罪！第二巴掌，是你罵我妖女，本公主生來神胎，豈容你污衊！這第三巴掌，是你勾引天帝在先，反倒說我勾引。」

凡間數十載，我學會的就是不容忍任何人。

我出手快准狠，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我打倒在地。

這時的我已經恢復了記憶，我想起來，因為妖魔之事，我被詛咒為孩童智商。

我此去凡間不過是為了化解此事。

可偏巧不巧，南宮炫也在凡間。

他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化名劉威，成為我的第一任丈夫。

我與他在凡間少年相遇，沒有在天界的記憶，便定了終生。

這門婚事，不管是他的父親母親還是我的父親母親都是贊成的，何來勾引？

這還真是做賊的喊抓賊。

是她的出現破壞了我們之間的婚姻，如今卻來謾罵我。

她本來是升不了仙籍的，是誰做的？

我眼神看向東嶽，東嶽第一次迴避我的眼睛。

我是因為斷卻了情愛，才回到了天界。東嶽這是怕我和南宮炫舊情復燃？把這舞女給弄了回來？

「是我求東嶽大帝恢復楚兒仙籍的。」南宮炫的聲音飄來，他如今也恢復了天帝的職位。

他在凡間是鎮守邊疆的軍人，又救人救災無數，確實作為很大，天帝之位如今又空缺著。

神女，也是女人，我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

大家都回了天界，你把你在凡間的小三帶回來是怎麼個意思？

更何況這個小三還沒有一點慧根，回來就對我打打殺殺的。

「既然如此，你勸你家媳婦離我遠一點，我的劍可不長眼睛！」

想到她來刺殺我，我就對她恨之入骨。

這話已經算是抬舉她了。

她卻耿直了脖子，一副寧死不屈的模樣：「就算死，我也要為自己搏一把，我們舞女自小苦練舞藝，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在君側，可如今天帝眼中除了你，誰也容不下。」

什麼邏輯？

殺了我就可以讓南宮炫喜歡她了？

我已經懶得同她廢話了，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以色侍君當作畢生追求的。

我歪了歪頭，別過了身子。

難得聖母也來為我接風洗塵，她有些聽不下去了，走到這舞女跟前，佛系的慢條斯理的勸慰道：「這世間苦的不只你們，我們龍族自小修習，其中的苦楚也不是你們能想象得到的。你們曾經只能以色侍君，可以色侍君不過是神君們的玩物而已，天帝慈悲，不想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你怎能如此歪曲天帝的一番苦心呢？如今天帝升了你的仙籍准許你修行修道，你們怎還可把以色侍君當作畢生追求呢？」

原來南宮炫只是把她帶回來了，只是讓她修行，怪不得她這麼恨我！

不知道這姑娘能不能聽得進去，我雖是上古老神仙轉世，可現在也沒有廣闊的胸懷去容忍她刺殺我的事情。

我正想告訴她誰稀罕你家天帝似的，回了天界，凡間的事情哪還能做數？

怎料這舞女一個不甘心，掙脫而出。不知道使出了什麼怪法術，將四重天天階上的天兵天將全都震倒在地，我勉強站穩了身子。

泰安他們也是搖搖晃晃的扶著彼此。

可這舞女，直接掉落在地，口吐鮮血。

我的後背被撐了住，我回頭看見東嶽雙眼的殺氣：「早知道你這般不識好歹，我就不幫你恢復仙籍了。」

我也不是什麼聖母白蓮花，東嶽要殺，我也不去阻擋，本來就是害我的。

身後的泰炎惡狠狠來了一句：「南宮炫，你每次都只會傷害我母親！」泰炎說著就變幻出火球扔向了南宮炫，南宮炫敏捷的躲著，看來凡間的修行讓他法力大增。

想起他在凡間刻在我身上的傷痕，害得我丟了半條命的樣子，更何況若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受到詛咒。更不用下凡走一遭。我索性直接轉身走開準備回南海，突然聽到了大哥的聲音，他罵罵咧咧的：「累死老子了！鎮守神界總是打打殺殺，完全就是考驗我們的武力和體力。」

十個哥哥齊刷刷的走了過來，我忙去扶大哥，看得出來他是剛斬殺了什麼妖孽，整個身體有些累。

「這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我說著忙輸了些靈力給大哥，大哥索性完全掛在我身上，累虛虛的說道：「你今日歸來，我是半刻也沒有休息，急匆匆來看你。」

二哥三哥一把將大哥扶起來：「飄飄剛回來，剛又給你輸了靈力，你別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