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愧對東嶽
我靈機一動裝作嚴厲訓了她倆:「不好好在家帶孩子,你們怎麼都在冥府了?」
她倆忙做出一副懼怕我的樣子,朝我恭恭敬敬的施禮,然後乖乖離開。
我裝作無聊在冥府裡面走了走,趕緊借口飛回了泰山去找敖桑和凡凡。
先前凡間的院子分給了泰然,可是敖桑不適應凡間的空氣,索性都搬回了泰山。
好在她們妯娌幾個還處得不錯。
我趕過來時,菡萏國公主蓮兒在山頂彈琴,身後跟著的那個婢女總覺得有幾分彆扭,我也沒多想,隱身飛進了凡凡的寢殿。
凡凡和敖桑果然已經換好了衣裳,等著我一同去四重天。
與凡間父親母親幾十年的感情,如今總是要見一面的。
我在凡間時,體弱多病,他們為我遍尋名醫,幾乎散盡了家財。更有一次為了去拜訪深山中的老醫生,車壞在了半路上。整整一晚上沒有吃喝沒有睡眠,到處去找人修車。而且還瞞著我,不曾告訴我,有過這麼一段艱難。
很多年後,才說起來。
惹得我痛哭流涕。
如今這一路上想起來,在雲端的我不由落淚。
凡凡眉頭緊鎖,挽住了我的胳膊。
敖桑拿出帕子為我沾了沾眼淚。
路經一座宅院,幾分眼熟,心底有些熱流,莫名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她倆將我帶下雲頭。
「這是父親建造的宅院,與你們在凡間的那一座,一般無二。」凡凡依舊挽著我的胳膊,給我介紹著。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突然沒有勇氣推開那一扇門。過了許久,硃紅色的大門突然自己打開了。伴隨著一道熟悉的身影:「既然都找到了,為何不進來?」
敖桑和凡凡一看見眼前的東嶽大帝,趕忙都躲在了我身後,一個比一個害怕。
東嶽站在大門中央看著我,我一手抓住一個兒媳婦,朝著他福了福。然後小聲告訴她們先回去吧,且放寬了心,依照他的性格,是不會怪罪敖桑和凡凡的。
她倆還是擔心的看了我一眼,才肯離去。
東嶽剛才不過是在拿著架子,這會兒眼神漸漸轉為了柔情,我確實搞不懂他哪裡來的胸襟去接受我這樣,我終究不能沉迷在他的柔情中。
我現在只能把他當作一方帝王來對待,夫君這個稱呼,終究是彆扭了。
我作為他的妻子,墜落凡間,與凡人有染,更何況我情路坎坷,還有四段婚緣。
我自己想起來都無法再以泰山夫人自居了,他是如何還能如此堅定不移。
我倆對視了幾分鐘,誰也沒有先說話,一個小孩的出現打破了寧靜。
我看向那小孩的臉,他的笑如同一根鋼針扎進了我的心裡。這不是我的孩子還能是誰的?
笑起來與我一模一樣。
我在凡間時有一個兒子,可他現在還活的好好的,眼前的是個小女孩,可她為何如此嬌小,好像不會長大一般。
她笑著跳著,撲到東嶽懷中,喊著父親。
「父親不是說母親今日會來嗎?」
東嶽一把抱起她,她歪著腦袋撒著嬌問著。
我定睛看去,她不過是個凡人,怎麼會是東嶽的孩子?
記憶襲上心頭:與南宮炫分開的那一年,家道落敗,父親母親車禍身亡,我這才發現自己早就懷了南宮炫的孩子,在大雨磅礴中,我跌倒在雨地里,丟了半條命也沒有生下這個孩子。
後來的我暈倒在雨地里。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只知道,第二天,醒來被子蓋的整整齊齊,桌子上擺著食物。一切都很好,只是一個死去的胎兒放在身邊,我嚇的蜷縮在床角,好幾個小時不敢動彈,後來終於鼓起勇氣將她埋在了後院,然後我哭著為她超度。
這哭里有心疼,也有害怕。
諾大的院子里就剩下了我一個人。
這孩子,是凡間的南宮炫的孩子?
我恍惚中看到東嶽指了指我,孩子便向我跑來,我強忍著淚水笑著抱起她。餘光看向東嶽,他的眼中滿是愛意。
孩子究竟是貪玩,在我懷裡纏了一會兒便鬧著去玩了。
東嶽走過來牽起我的手,向內屋走著:「父親母親還是閑不下來的性格,他們開了個字畫門面,回來應該到天黑了。」
我任由他牽著,跟在身後,點著頭。
他坐下,我便站在他身後:
「那時候我都沒有看她是男孩還是女孩。」
東嶽自然明白我說的是什麼,他無奈的笑了一聲:「那時候,你連自己都顧不了!」
他的眼睛中充滿了憐惜,我驀然想起,驚訝的問道:是你!
在那種情況下還有誰將我從雨地里拉回家?我那時候一個親人都沒有。
我不由躲閃東嶽的眼神,他看出來我的小心思,爽朗一笑:「你此去本就是歷劫,我若不護著你,還有誰會護著你。」
我只敢低頭,不敢與東嶽對視,他大概看得出,拿起披風,掛在我身上,又拉著我繞著院子走了幾圈。
這院子確實與我在凡間的院子一般無二。
東嶽說,父親母親說我喜歡安靜,還特意將一處偏殿作為我的書房,裡面放滿了筆墨紙硯和經文。
從書桌到毛筆,哪一個都是依據我的喜好買的。
我摸著桌面,拿著毛筆,淚如雨下。
看著東嶽注視著我,我又有些有些難為情的尷尬笑了笑。身上的披風也不合時宜的掉落在了地上,我沒有說話,只是撿起披風,掩飾著尷尬慢慢掛好,本想把披風弄的平展些,然後坐在書桌前寫寫畫畫。
背後卻撞上結實的胸膛,腰間不覺一緊,眼睛看到了那雙熟悉的手。我的心突然跳到了嗓子眼,全身像觸電一般,抖了一下。
東嶽的頭靠在了我的肩上,聲音溫柔的像一隻小貓咪:「不管經歷多少,我對你只是心疼,沒有半點嫌棄,你也不要再妄自菲薄!」
妄自菲薄?
他又怎麼會懂,我是不想讓他如此丟了面子。
我沒有說話,只想掙脫開他,他卻加重了力道,不許我掙脫:「你如今這副寡淡的模樣,即使不知你對我有幾分情意,但還是願意為你拚命,照顧好你的孩子,你的父親母親,甚至為你的受傷墮進情磨,如今你總算回來了,我就想同你多待一會兒。」
墮進情磨!我的心不由疼了一下。
可他越是為我付出,我就越不想連累他,我再次掙脫的時候,有點刺激到他,他不僅放開了我,還氣的推了我一把。
我沒有防備,重重的摔在了方才搭衣裳的衣架上,和衣架一起倒在了地上,東嶽想抓我一把,卻也一起倒了。
我一臉無辜的看著他道:「你說的情深意重,這會兒卻是要謀殺我。」
東嶽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的自己站起來:「你還是不解風情啊。」說完又把我拉起,捏了捏我的臉蛋:「你呀,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我揉揉發酸的臉,不解的嘟囔著:「我覺得我已經長大了啊。」
怎麼會突然扯到長大不長大的問題?
我也不想想太多,坐在書桌前倒著墨汁,抓起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