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仍然在緊張而又沉悶的趕路中度過，不知是否為在斐迪雅面前表現，威斯特出奇的沒有一聲抱怨，令人驚訝的堅持到夜晚宿營，儘管這時他的臉色跟馬丁那張死人臉沒什麼兩樣了。這一夜仍然跟昨晚一樣，在威斯特的大獻殷勤中開始，然後又一臉沮喪的結束，跟著，又是一片叫人窒息的沉默。

不過這沉默並沒能堅持多久，因為很快，斐迪雅與塔倫幾乎同時站起，露出注意傾聽的神色。

「怎麼了？」注意到他倆異樣的神態，威斯特放下魔法書問道。

「有人，在那邊。」斐迪雅轉過頭來，指著遠處一個地方。

威斯特跟著望過去，卻只看到一片黑暗，而且什麼也沒聽到。「是誰，是那個亡靈法師還是食人魔？」他緊張的問。

「不知道，聽起來好像有一場戰鬥，還有野獸的咆哮。」斐迪雅又仔細聽了一會兒，然後回答。

「哼！是什麼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在這裡能把人悶死。」塔倫用力的把手中的戰斧一揮。

難得的，斐迪雅也贊同他的提議，自然，威斯特也就義不容辭。三人起身向聲音來處跑去。

由於有精靈和矮人的夜眼，即便在這缺乏光線的密林里，移動也不會顯得困難，威斯特只是用一小團魔法光球充作身前照明。漸漸，隨著他們的接近，連威斯特也能聽見了，就在前面，傳來陣陣野獸的嘶吼以及男人粗悶的咆哮，看來戰鬥正酣。突然，前面帶路的斐迪雅打個注意的手勢，然後三人小心翼翼的走近一塊樹叢，拔開一看。

前面是一塊很大的林間空地，周圍全被他們面前這種矮小的灌木叢給包圍，中間生長著一棵粗大的櫻桃樹。天上朦朧的月光灑在略微有些潮濕的泥地上，成為僅能視物的光線，可能周圍的鳥獸都被打鬥聲驚走，因此沒有別的聲音。

在空地中，正有三隻角狼在圍攻兩個人。一人是個很高大的壯漢，他長得很威武，但年紀卻很輕，最多比威斯特大上幾歲，臉上卻已經有很密的絡腮鬍子。他穿著簡單的硬皮甲，手上的鋼斧絲毫不比牛頭人用的小，此刻他正怒吼著，天藍色的眼眸中射出殺氣騰騰的目光，與三隻角狼戰鬥。

另一個人是一個張著副娃娃臉的年輕牧師，看起來比威斯特還要瘦弱，柔密的黑法覆在前額，他背靠著櫻桃樹，潔白的牧師袍染滿泥土，看來他們很可能是被角狼偷襲，所以才這麼狼狽。

角狼是一種很兇猛的野獸，他們長得像狼，但體形卻大得多，渾身上下漆黑的毛皮閃閃發亮，頭頂至後頸依次生有尖銳的長角。通常角越多，就表示它越兇猛，也越狡猾，雖然還比不上魔法野獸，但對普通人而言，這已經是種極為可怕的野獸了。這個戰士能在三隻角狼的圍攻下堅持不倒，他的戰技也非常驚人。

雖然三人從不認為自己是有責任維護正義，鏟強扶弱的冒險家，但遇到這類情況自也不能坐視不理。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后，塔倫舉起戰斧大吼一聲就沖了出去，同時斐迪雅已經把兩隻箭搭在弓上，而威斯特也站起開始念頌咒語。不得不承認，雖然這幾人並不怎麼合拍，但互相之間的配合倒非常默契，就像多年一起冒險的夥伴一般。

此時一隻生有三隻角的角狼正躍起咬向戰士的脖子，另一隻三角角狼則試圖繞過戰士撲向後面的牧師，剩下的一隻四角角狼卻貼地竄過戰士的戰斧抓向他的腿，雖然是野獸，但長期群體捕食使它們有很高的配合能力。

矮人強大的爆發力使塔倫瞬間就衝到群狼的背後，他鋼斧用力一揮直掃四角角狼，藉助衝力，這一斧的風嘯聲簡直大得嚇人。斐迪雅兩箭不分前後的射向企圖攻擊牧師的那隻角狼，兩個人都沒管撲起的那隻，因為他們都看出戰士足以應付它。

由於塔倫他們出現得實在太快，直到這時三隻狼才驚覺，它們有些狼狽的回頭望著這幾個不速之客，本來完美的攻勢就此瓦解。被襲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不過戰士的一句話卻讓塔倫怒火朝天：「喂，誰要你多管閑事，我應付得了。」

「啊，是嗎？這句話你還是留給迪納台去說吧。」塔倫大聲的叫道，手上卻一點沒慢下來，寒光閃閃的鋼斧轉眼就劈到角狼驚恐的臉前。

嗚！四角角狼幾乎整個身體都貼在地上才避過劃過頭頂的一斧，跟著它充滿力感的四肢一縮一彈向左躍開。另兩隻狼的運氣就不那麼好了，叢林衛士的弓箭用來殺野獸簡直輕而易舉，那隻角狼剛轉個方向已慘遭洞穿，掙扎兩下就一命嗚呼。而撲起的那隻角狼被戰士用斧一擋，還沒有落地就被塔倫緊跟一斧攔腰劈成兩截。

「急凍術！」威斯特使出一個水系魔法，一小撮凍氣由他指間射出，正要逃跑的角狼四肢立刻被凍住摔倒在地。

高大的戰士與塔倫頗為不爽的互相看看，哼了一聲就各自走開，戰士來到倒地的角狼跟前用腳踹踹它，跟著舉起戰斧。眼見活命無望，角狼扭動幾下發出幾聲求饒的嗚咽聲，但戰士哪裡會理它，戰斧毫不遲疑的劈下。

「等等。」突然一個柔和的聲音阻住他，戰士回過頭去，發現是一名美麗的精靈女性，身邊還跟著個邋遢的年輕魔法師。

「你說什麼，小姐？」戰士的斧頭硬生生凝在半空。

「請你放過它吧。」斐迪雅指著嚇得縮成一團的角狼說道。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戰士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

「難道你的腦子只有堅果那麼大？斐迪雅叫你放了那隻狼。」塔倫在後面很不客氣的說道。

戰士的疑惑馬上化為怒火，他轉過頭大聲叫道：「閉嘴，你這個矮人！我當然聽得懂。」

「你說什麼！你這隻愚蠢的地鼠！」塔倫的臉一下變得通紅，他憤怒的揚起手中的戰斧。

戰士也毫不示弱的走上前去，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

「等等，塔倫，你在幹什麼！」威斯特見勢不對趕緊跑過來，而那位年輕的牧師也急忙跑上前拉住戰士：「快住手，菲迪！他們救了我們啊，你怎麼能這麼做。」

叫菲迪的戰士似乎很聽牧師的話，雖然仍是一臉怒容，但他已經放下戰斧，不過他還是指著斐迪雅說道：「瑞恩，你聽聽這個精靈究竟說了些什麼。」

叫瑞恩的牧師又安慰他兩句，這才對三人道：「你們好，我的朋友，謝謝你們的幫助。我是魯康尼尼雅神廟的見習牧師瑞恩.威迪斯，這是我的夥伴，魯康尼第二步兵營戰斧小隊的隊長菲迪.布魯菲德。剛才他有冒犯的地方，我代他向你們道歉」說完他鞠了一個躬。

魯康尼是古里奧王國的邊境城市，扼守著與特里恩帝國接壤的關卡「羅斯克峽口」，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尼雅是智慧女神，瑞恩只是神廟裡的見習牧師，地位並不是很高。

瑞恩的禮貌讓三人大有好感，塔倫的怒火消減不少，他們紛紛向他點頭示意。斐迪雅蹲下用手撫上角狼凍住的四肢，一陣柔和的綠色光芒閃過，角狼一躍而起。

「小心！」塔倫和菲迪同時叫道，隨後兩人又同時哼了一聲。威斯特和瑞恩也嚇得退開兩步。

斐迪雅並不害怕，她只是平靜的對菲迪說道：「這隻角狼已經非常害怕，殺害不能反抗的敵人並不符合菲瑞斯偉大的意願，所以請你放過它。」

菲迪似乎被她美麗的樣子震懾住了，面對三隻角狼也不畏懼的他，竟然有些心虛的轉過臉去：「好吧，就聽你的。」

斐迪雅對他點頭表示感謝，這才蹲下，在眾人驚嘆的目光中伸手摸著茫然不知所措的角狼的頭：「回到森林裡去吧，以後請不要再襲擊路人。」

精靈能夠與動物溝通的傳聞看來是真的，兇悍的角狼這時變得有如小狗般溫順，它嗚嗚的叫了兩聲，用它的大頭親密的蹭了斐迪雅兩下，轉身跑入密林不見。

「她真是一個女神……」威斯特一臉痴迷的喃喃道。

瑞恩也是一臉讚歎的表情：「精靈真是偉大的種族。」他轉頭問威斯特道：「朋友，請恕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們怎麼會來到這裡？」

威斯特對他介紹道：「我叫威斯特.艾爾凱，是一個自由法師。這是我的朋友塔倫.熔岩，她叫斐迪雅，是從卡列提精靈王國來的。」他又有些疑惑的說道：「你說你們來至魯康尼，據我所知到這裡要經過後面的小鎮肯達，前兩天我們就在那兒，怎麼沒見過你們？」

菲迪這時大聲介面道：「別提了，我跟瑞恩要到費拉努，為了節省時間，我們坐船由大蘭特河直接順流而下。誰知竟然在剛過肯達的時候遇到，該死！竟然遇到食人魔的襲擊！這群混蛋用木頭堵塞了河道，在我們的船擱淺后又襲擊我們，最後我們逃到這裡他們才停止了追擊。」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塔倫心裡一動，連忙問道。

誰知菲迪並不回答，還把頭高高揚起故意不看塔倫。塔倫的臉上立刻現出怒火朝天的樣子，剛要發作，幸好瑞恩見勢不妙，趕緊代菲迪回答道：「那是兩天前的事，真是奇怪，食人魔一直生活在萊吉爾高原，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麼遠的地方？」

兩天前，正是塔倫一行剛剛到肯達那天，當晚食人魔就對小鎮發起了進攻。這麼說，食人魔連河道都封堵了，看來他們進攻小鎮的目的也不是為尋找食物那麼簡單，從這些跡象看來他們更像要截斷肯達和外界的聯繫……塔倫又想起那個神秘的魔法師，他們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麼？

「塔倫，塔倫？」威斯特的呼喊把他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塔倫抬頭應道：「啊，什麼事？」卻見除斐迪雅外的人都奇怪的盯著自己。

的確，乍逢一個陷入沉思的矮人，無論對誰來說，都是對自己慣常認知的一個挑戰。在普通人心裡，矮人總是跟粗魯，莽撞聯繫在一個，就如同食人魔總是被認為兇殘，強大且愚蠢的一樣。儘管沒有誰會認為矮人很笨，但他們並不是很喜愛用腦的種族，事實上，「幾乎」所有的矮人正是這樣，所以當他們看到塔倫在思考的時候，就無不感覺怪異了。

「哦，不，沒什麼，只是看你樣子有點怪。」其實威斯特自己的樣子也很古怪，活像塔倫突然變成了一個地精。

塔倫搖搖頭，決定不去理會他們，他問瑞恩道：「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急的趕到費拉努去？」

瑞恩遲疑了一下，似乎在決定該不該說，最後他嘆了口氣：「算了，遲早要發生的。我們作為魯康尼的信使，是趕去費拉努報告一些事件並請求支援。」

「又是請求支援？連魯康尼也有事發生嗎？」威斯特很奇怪的問。他知道費拉努作為古里奧東面最大的城市，一直駐有重兵，負責保衛這一方的安全並作為對邊境戰事的支援。

瑞恩現出意外的表情：「又？難道說你們也是去費拉努請求援助的嗎？」

威斯特現出一個苦笑：「就在前天晚上，襲擊你們的那群食人魔也襲擊了肯達鎮，」說到這兒，威斯特身體哆嗦了一下，顯然想起當晚的可怕情景。「我們恰巧也在那兒，聽肯達鎮的人說，他們曾先後兩次向費拉努派去信使，但都奇怪的沒有迴音，我們受他們所託前去請求援助。」

「沒有迴音……」瑞恩突然露出不安的樣子：「你們不覺得奇怪嗎？這些食人魔的行為。」

「什麼？」塔倫也泛上一股不詳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