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都不答應

對農村人而言，紅白喜事無疑都是大事。雖然沒具體的統計，可沐正峰多少知道，這場持續三天的喪事辦下來，前前後後花費過萬，這還不算大操大辦呢！

雖說沐正峰在村裡沒什麼直系長輩，可老爺子生前在村裡也小有威望。他的身後事，也是村裡人幫忙操辦跟張羅，這才把老爺子入土為安。

可辦喪事花的錢，除了村裡人主動借的外，幾個村幹部也是掏了錢的。按理說，只要沐正峰認這個帳，這些借錢的人，應該都會給沐正峰一點籌錢的時間。

剛吃完早飯，看著登門的村長，沐正峰也很恭敬的道：「五爺，您來了。」

「嗯，吃過飯了？」

「吃了，您老這是？」

「有個事，想跟你們兄弟倆商量一下。按理說，這事應該緩幾天。可就你家的情況，有些事也要早做準備。再過不久，你們也要開學了，對吧？」

「嗯，五爺有話直說，雖然我年紀還小，可現在我當家。」

對眼前這位幫襯自家不少的村長，也是跟老爺子一輩的長輩，沐正峰還是很尊敬的。那怕他心裡清楚，這位村長登門的原因是什麼。

可惜的是，前世稀里糊塗的他，這一世卻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找來辦喪事剩下的煙，遞了一根給村長沐定城，坐在其對面的沐正峰，還是表現的很坦然。反倒是年齡尚小的弟妹倆，多少顯得有些好奇跟不知所措。

接過煙的沐定城，深深看了沐正峰一眼，從口袋掏出一張紙道：「這是村裡幫你墊付的錢，你可以看一下。有些錢，是我們幾個村幹部墊的，有些是村裡人借的。」

從老人手裡接過紙條，沐正峰仔細看了看，也很爽快的道：「五爺，謝謝！這借的錢，我認。只是這麼多錢，你們要給我一點時間，年底前我保證還上。」

此話一出，沐定城稍稍愣了愣道：「小峰，說什麼胡話呢？你一個讀書娃，那來的錢還？」

「借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次收的禮錢有三千多，等下我拿三千給您，先把明根叔他們的還了吧！剩下欠村裡的，我會儘快想辦法還上。」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沐定城，聽到沐正峰說出的話，遲疑了一會才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你就不考慮一下，這事對你們三個也有好處，不是嗎？」

「五爺，我知道您老也是為我三兄妹著想，可我已經成年，阿爺走了，這個家我當家。弟妹的話，只要他們肯讀會讀，我會想辦法供他們一直讀下去。」

「那你自己呢？我可聽說，你成績不錯，要是放棄讀高中，那就可惜了！」

「有啥可惜的！阿爺走的時候，我答應過阿爺，一定照顧好這個家。只要我們兄妹在一起，窮點苦點也沒什麼。至少，我們還是一家人！」

「小峰，你真想好了？先前來的時候，我們幾個跟明根談過，只要你答應，他願意替你償還剩下的這些錢。那怕你們三個要讀書，他也願意供你們。」

「五爺，代我謝過明根叔。雖然我們都是一個祖爺傳下來的，可有些事再怎麼說，我都不會答應的。供弟妹讀書的錢，我還是能賺到的。」

「好吧！唉，你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呢？你們都是一個祖爺，這又有什麼為難的呢？」

結果令沐定城意外的是，沐正峰一臉堅定的道：「五爺，阿爸走了，阿爺拉扯我們三個到現在。現在阿爺走了，做為他們大哥，這個家也應該由我扛。

其它人怎麼想，我不管也管不著。可這是我家的事，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同意。阿爺在世時，你們怎麼不跟他說呢？您覺得這種事，阿爺會同意嗎？

況且我已經十六歲，阿岩跟小萱都大了，其實也用不著我太操心。即便再窮，也不至於窮到去要飯吧？只要把他們供出來，我相信我們三兄妹，早晚會出頭的！」

再窮無非要飯，不死終會出頭！

見沐正峰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沐定城也不在多說什麼。拿著小妹數好的三千塊錢，給沐正峰打了一張收條，便嘆著氣搖著頭離開了。

等老人離開，弟弟卻板著臉道：「哥，你不讀高中了？那樣咋行，阿爺還指望你考大學呢！先前五爺說明根叔供我們讀書，究竟是啥子意思？」

「沒啥意思！記住，現在我當家，你要做的，就是給我好好讀書，還有小萱也是一樣。」

就在沐正峰說出這話告誡弟妹時，妹妹沐萱卻突然道：「哥，明根叔是不是想讓二哥去給他當兒子？我聽欣姐說，她爸怕老了沒人送葬，所以想把二哥買過去，是不是？」

「是你個頭！這事，別瞎說。要兒子，他們不會自己生嗎？行了，這件事到此為止，賺錢的事，是我的事。讀書的事，就是你們的事，記住了嗎？」

結果令沐正峰沒想到的是，聽到這話的沐正岩突然很生氣，可沒一會又平靜下來，很艱難般開口道：「哥，要不我們答應吧！那樣，你也能繼續讀書了。」

對農村長大的孩子而言，過繼給同族的人當兒子，也不算什麼新鮮事。跟其它過繼給不同姓的人當兒子相比，過繼給同族的人，至少不用改姓嘛！

可令弟妹倆意外的是，聽到弟弟說出的話，沐正峰突然伸手，準備狠狠抽沐正岩一個大嘴巴。只是手掌揮過去，即將接近臉龐時，又猛然停了下來。

先前態度還溫和的沐正峰，此刻卻極其憤怒的道：「沐正岩，下次你要再敢說這話，我一定把你臉抽腫嘴打爛。這事，除非我死了，否則我死都不答應。」

或許是沐正峰的堅定態度，令弟妹倆都嚇一跳，卻明白這件事沒的談。可兩個小傢伙根本不知道，前世沐正峰正是答應了這事，卻令弟弟走上了不歸路。

剛開始，三兄妹確實頗受對方照顧。可惜的是，僅僅一年不到的時間，對方就不肯再出沐正峰讀書的錢，而是讓沐正峰輟學去外面打工，說他成績差考不上大學。

後來還是村裡人幫忙，託人找關係，把確實無心讀書的沐正峰，送去了部隊當兵。可誰也沒想到，等沐正峰休假回到老家，卻得知弟妹接連發生不幸的消息。

誰會想到，已經有三個女兒的沐明根，幾年後卻突然老來得子。有了自己的兒子，沐正岩這個過繼來的兒子，又怎麼可能繼續受重視呢？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還是沐明根反悔，不再認可沐正岩這個過繼來的兒子。更無恥的是，他還跟三兄妹討要，這幾年供養他們讀書跟吃喝的錢。

最後沐正岩一氣之下，同樣選擇輟學遠走它鄉。連初中都沒讀完的妹妹沐萱，更是早早輟學跟人到外地打工，最後甚至徹底失去了聯繫。好好一個家，就此徹底散了。

儘管歸來后的沐正峰，將沐明根狠狠揍了一頓，連同做見證人的村幹部，也被他痛罵了一個遍。可這些已經鑄成的錯，卻再也沒機會彌補跟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