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136朕還有個親孫兒流落在外?
艾爺臉色一變,連忙將那人叫了出去,方問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四爺要只身前往卧龍庄救人。」
「卧龍庄?」
「就是江南頂頂有名的洪爺,在池州的一個落腳地。」
「洪爺?」艾爺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想了一會兒道,「看來上次行刺之事必然與這個洪爺有關,否則,他為什麼要讓老四隻身前去救人,他這一趟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到底洪爺綁了什麼人,值得他這樣冒險。」
「是……凌福晉。」
「凌福晉?」艾爺有些記不起來了。
「就是以前的那位向格格。」
「原來是她。」
艾爺臉色立刻浮起一股憤怒之色,同時,又覺得訝異,在他心裡,這個兒子向來都是理智的,理智到近乎冷酷無情。
為一個女人破了例也就算了,如今竟連命也不要了,這還是他認識的老四嗎?
他氣哼哼道,「這個老四究竟是怎麼回事,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以身犯險?快!你趕緊過去給我將他攔住!」
那人苦著臉道:「主子爺,請恕奴才無能,實在是攔不住四爺啊,否則也不敢來找主子爺您了。」
艾爺心裡雖氣,可是兒子出了事,他怎麼可能置之不理,晁楝亭既然能趕來,那看來洪水已經退了,他命晁楝亭先等這裡,自個心事重重的進了屋,命九叔趕緊簡單收拾了一下。
艾爺將其中一個包裹遞到向海棠手裡:「凌湘丫頭,我還有急事,馬上就要離開了,這點東西你先拿著。」
「救命之恩尚且未報,我怎麼還能收艾伯您的東西呢。」
「凌湘丫頭,你就收下吧,你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不容易,若身上再沒點銀子何以度日。」
他又看了她一眼,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人,眼圈竟然紅了。
「你放心,這家的主人也是位姑娘,名叫香橙,和你差不多大,過一會子她應該就能回來了,她會照顧你的,我就這要走了,凌湘丫頭,你多保重。」
「艾伯謝謝你,你也要多保重。」向海棠含著熱淚又看向九叔,「九叔你也一樣要多保重。」
九叔抹了一把淚道:「欸——」
很快,艾伯和九叔就上了一輛略顯破舊的馬車,九叔見艾伯臉上似有哀愁悵惘之態,小心翼翼的問道:「萬歲爺,您又想起孝懿仁皇后了?」
「像啦——」艾伯長嘆一聲,「當年是朕冷落了她,以至於連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
說到這裡,他慢慢的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龔九也不敢再問了。
……
第二天一早,向海棠感覺自己能下地了,迫不及待的就想要離開。
桐城離池州不遠,興許還能來得及趕到海明前往卧龍庄的必經之路上,即使趕不及,也至少能打聽到有關四爺的消息,如果四爺出了事,蘇培盛他們必定會立刻帶著朝廷人馬趕到。
她拿了艾伯給她留下來的銀子,央求香橙給她尋一匹馬來,再買些活雞活鴨,鞭炮長矛之類的。
香橙哪肯收她的錢,因為之前艾伯就已經給了她不少謝禮,她堅決不收,也不肯幫她尋馬來,因為她見向海棠身體還是太虛弱,恐怕連走路都成問題,更不用說騎馬了。
向海棠擔心四爺,哪裡還肯再等,可香橙說什麼都不肯同意,最後向海棠只得又忍耐一晚,第三天一大早,她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香橙實在無法,只得應了她。
誰知就是這樣不巧,她騎馬剛走了兩個時辰,四爺無意間聽皇上提到救了一個叫凌湘的女子,再一問其容貌身量,竟是海棠,他急忙調轉馬頭趕往西山村。
皇上自己也愣住了,他終於明白四爺為何會如此看重一個侍妾格格,甚至為她重新換了一個鑲黃旗身份,原來不僅僅是因為這位侍妾格格身懷六甲救他性命,還有另一個原因。
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兒子是眾兒子之中最酷厲無情的,誰能想到他竟是這樣外冷內熱的性子,這麼多年還惦記著他皇額娘所有的好,這倒讓他不得不重新認識這個兒子了。
他和四爺一起一路折回,趕到破屋時,哪裡還有向海棠的人影,問了香橙,香橙只說凌湘已於兩個時辰前騎馬離開了,至於要去哪裡,凌湘並沒有說。
一下子,四爺彷彿失去了方向,只覺得前路茫茫,他什麼都看不到,也握不住。
不過,很快他就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細細問過皇阿瑪,海棠醒后只提到一個穿黃衣的丫頭,並沒有問到孩子,可見圓兒應該沒有跟海棠一起下山。
他不知道海棠為什麼會離開卧龍庄,又跌下淮河被皇阿瑪所救,但他知道這次海棠應該是又返回卧龍庄去找圓兒了。
他立刻又要上馬趕往卧龍庄,皇上怒喝道:「老四,你還要一意孤行嗎?凌湘丫頭根本不在卧龍庄了。」
「她會去,她一定會去。」
皇上十分不解:「她是瘋了嗎,好不容易才脫離虎口,還要去送死?」
四爺紅著眼睛道;「因為圓兒在那裡。」
「圓兒?」
皇上前去阻止四爺時,就聽他提起過要去救海棠和圓兒,當時他也沒在意,以為他一心是去救向海棠的,至於這個圓兒,不就是向海棠的表弟嘛,這又隔了一層了,犯得著他拿命去救人?
他憤然道,「你要救人可以,但不能用你的命去換這個圓兒的命,不過孩子到底是無辜的,朕派人去救。」
「不行,皇阿瑪……」
「你不要忘了,你的兒女還在家裡等著你。」
「圓兒他……」四爺忽然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皇上立刻將所有人都屏退了,四爺方流著眼淚道:「也是我的兒子,我和海棠的兒子。」
「什麼?」皇上震驚的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的盯著他,「你胡說八道什麼,為了一個女人,這樣的謊話你也能編的出來,你明明只有弘時一個兒子,又哪裡來的什麼圓兒?」
「皇阿瑪,這件事說來話長,兒臣沒有時間解釋給你聽了,這件事狗兒知道的很清楚,一會兒你問他就行,兒臣必須馬上去找海棠,否則他們母子出了事,兒臣也活不下去了。」
「你——」
「皇阿瑪,你不知道圓兒他有多聰明,多可愛,如果你見到他,一定會喜歡他的,兒臣求您了。」
「……」
「這些年,兒臣都沒有盡過一天當阿瑪的責任,兒臣對不起圓兒。」
「……」
「皇阿瑪,圓兒他也是您的親孫兒啊。」
皇上聽到這裡動搖了,如果圓兒真是他的親孫兒,他怎能讓皇嗣流落在外,他微微沉默了一下,點頭嗯了一聲。
四爺飛快的上了馬,帶著顧五朝北邊的方向追了過去,生怕自己猜錯了方向,又吩咐圖坤和魯夏各帶了人馬朝西邊和南邊兩個方向追去。
待四爺離開之後,皇上叫來狗兒盤問,狗兒本就能說會道,又善於察言觀色,知道皇上想聽什麼,不想聽什麼,說的皇上臉色動容,連眼圈都紅了,最後輕輕嘆息一聲。
「想不到朕還有個親孫兒流落在外,聽你這般說,朕倒十分想見見這個孩子了。」
狗兒喟嘆道:「皇上放心,您一定能見到他的。」
「你趕緊去吧!追上老四,給朕好好盯著他,省得他再出什麼意外。」
「扎。」
……
桐城多山,山中多野狼。
向海棠在義無反顧的騎著馬離開時,就沒有顧慮到這一點。
不知走了多久,向海棠抬眸望去方發現兩邊青山,沓無人煙,山中時不時的響起野狼的嚎叫聲,驚的馬撒蹄狂奔,向海棠幾乎經受不住,只能死死的握緊韁繩。
忽然馬發出一聲驚恐的長嘶,前蹄一掀,差點將向海棠掀翻在地。
十丈開外,正立著一匹高大威猛的灰狼,綠盈盈的眼睛閃著獵殺的冷光,彷彿下一秒就能撲上來,用它那鋼刀般的尖牙將她和馬都撕碎。
前世重現,今生也不敢再奢望再有這麼巧的事發生,四爺會從天而降救她性命,所以這一趟出來,她做足了準備,但恐懼還是沿著腳底爬上來,一寸寸蔓延至她的全身每一處。
更糟糕的是,從那匹野狼後頭又走出另外一匹母狼,兩匹狼雙雙打量著眼前的獵物。
馬驚了魂,嚇破膽,噴鼻嘶吼,向海棠生怕摔下來,那樣她就更危險了,在馬再一次發狂之前,她迅速的解下馬背上捆著的活雞,活鴨朝著野狼扔了過去。
頓時鮮血飛濺,毛飛滿地。
向海棠趁著這空檔燃起手裡的火把,點燃隨身攜帶的鞭炮夾緊馬腹,朝著兩匹野狼狂奔而去,將手裡的鞭炮扔了過去,兩匹野狼似乎受了驚,叼著雞鴨逃向山林。
忽然轟的一下,雷聲起,烏雲卷,她生怕火摺子受潮,趕緊將火摺子裹進破爛的蓑衣里,很快大雨傾盆而來。
也合該她倒霉,好不容易等雨停了,前有狼,后又遇到虎。
在看到老虎時,她幾乎想要失聲痛哭,可是她不敢,動物都是有靈性的,她害怕自己的害怕會被老虎捕捉到,從而迅速的發動進攻。
這還是她在野外第一次遇到老虎,以前只聽說山中有大蟲吃人,但從來都沒有遇見過,不幸中的萬幸,這隻老虎似乎尚未成年。
老虎通常白天睡覺,夜晚捕食,可見這隻老虎一定餓極了,才會從山上跑出來,又或者只是單純的路過,卻正好撞見了她。
不管是哪種情況,她恐怕都難逃一劫。
老虎抖動了一下身體,甩落全身的雨水,張著嘴,露出鋼齒,虎視眈眈的盯著向海棠,她咬著牙,緊緊握住長中唯一有用的武器長矛。
馬已經受不了了,發出凄厲的嘶鳴,而向海棠本就身體虛弱,剛剛遇到野狼時力氣已然快用盡了,手上微微一脫力,就被驚恐的馬甩了下來,跌滾在雨地里。
馬撒開蹄子狂奔而去,反而吸引了老虎去追趕它。
向海棠撐著長矛站了起來,此刻,她狼狽極了,全身泥水,若不是有長矛撐著,她連站都站不穩。
放眼望去,迷茫一片,她竟然連方向都辨不清了,此刻她突然生出一種絕望之感,脫力般的依著長矛又蹲了下來,然後跌坐在泥濘的雨地,終於忍不住又抱著膝蓋痛哭起來。
哭了好一會兒,她又將眼淚抹凈,因為這時候的眼淚最沒用的。
抬頭望天,不知何時,天空竟悄然掛上一道彩虹,彎彎的,薄如綢帶,似對著她苦笑。
她重新撐著長矛站了起來,拿長矛當拐杖一步一步朝著前路走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只告訴自己不能倒下,一定不能倒下。
一旦倒下,她就會成為豺狼虎豹的盤中餐,她不要。
終於,前邊出現一座茅草屋,她好像找到了一線生機,艱難的朝著茅草屋走去,然後輕輕敲了敲門,根本沒有人回應。
她推開門,一股霉濕之氣撲鼻而來,她皺了一下眉頭,走進去就看到裡面只有一張破桌子和一把椅子,牆角處堆著一些雜亂的稻草和枯柴,牆壁上還懸挂著一把弓,一把長長的鋼叉,和幾張破敗的動物皮毛。
看來是獵戶的臨時落腳地,她已然累極,又怕自己睡過去就再也不會醒來了,強打起精神,找出火摺子,幸好沒有太受濕,她吹了幾下點燃了火摺子,然後捧了枯柴架起,因為受了潮,她弄了好久才好不容易點著。
坐在火堆邊才終於感覺全身暖和些,越是暖和,眼皮越是打架,她終於忍不住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聽到有咒罵聲傳來:「媽了個巴子的,自從吳恙那個小白臉帶著甘小蝶那個賤貨跑到我們卧龍庄來,就攪得卧龍庄不得安寧。」
又有個聲音嘻嘻笑道:「當初,三莊主你不還叫那小蝶姑娘娘娘嗎,怎麼轉臉就不認人了。」
「我呸!」三莊主恨恨的啐了一口,「她就是個賤貨,算什麼娘娘,若不是洪爺在裡面擋著,又有聶歡那個小王八蛋在裡面維護,老子早就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你說,那甘小蝶到底有什麼妖法,怎麼又將聶歡勾搭到手呢,那吳恙啊……」他捂著嘴嘿嘿一笑,「不知做了多少回烏龜王八了。」
「那小白臉就是蠢貨!」
向海棠聽出是王定山的聲音,心中一驚,正想要躲起來,「砰」的一聲,門已經一腳被人踹開了。
「喲!」那人驚呼一聲,盯著雙目驚恐,手握長矛的向海棠道,「這裡面還有個美人啊!這不是……」他頓了一下,「海棠姑娘嗎?」
向海棠認出此人,乃是卧龍庄的一名護衛,名叫陳正虎,武功不高,但人緣頗好,與霜兒也有幾分交情,所以見面時會打個招呼。
王定山愣了一下,定睛一看,果然是向海棠,他哈哈一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功夫啊。」
向海棠逃跑,氣得洪爺將陸子衛關進了地牢,又秘密派他出來尋人,找了這些天都沒有消息,誰知竟在這裡。
見向海棠衣衫單薄,我見尤憐之態,他的心頓時如貓兒抓了一樣,轉頭盯了陳正虎一眼,喝斥道:「還不滾到外面待著去。」
陳正虎知道他想做什麼,連忙勸道:「三莊主,洪爺可是叮囑過了,如果找到海棠姑娘,不可傷了她。」
「我操你奶奶的!你算個屁,也敢管到老子頭上來!」王定山氣憤的踹了陳正虎一腳,陳正虎一個趄趔差點栽的撞到牆上,王定山又罵道,「再不滾,老子削了你的腦袋。」
向海棠連忙跑過去扶了一下陳正虎,過去時,始終不敢丟下手中的長矛:「陳大哥,你怎麼樣了?」
「沒事沒事。」陳正虎痛的齜牙咧嘴,揉著半邊屁股,堅持勸道:「三莊主,我看天色已經不早了,趕緊帶著人回去復命吧!」
王定山怒目圓睜:「你滾不滾?!」
陳正虎看了一眼向海棠,哀求道:「三莊主,你與海棠姑娘往日無怨,今日無仇,大家又都認識,何必呢。」
王定山哪裡還有耐心再聽,衝過去一把揪住陳正虎,憑著一股蠻力將陳正虎掀了出去,生怕他不相識再跑進來打攪了他的好事,乾脆再給他一拳將他打倒在地,然後關上了屋門,拿了鋼叉插入門栓里。
向海棠驚慌的說不出話來,只拿著長矛對著他:「你別過來,別過來。」
王定山搓著手,嘿嘿笑道:「海棠小美人,你就從了我吧,只要你肯跟著我,天上的星星我都給你摘下來。」
「不要,別過來——」
「裝什麼貞節烈婦呢,不過就是別人的小老婆。」王定山突然面色一變,衝過來一下子奪過她手裡的長矛,然後順勢將她摟進懷裡,「老子早就看上你了,你比甘小蝶那個賤貨漂亮多了,讓老子和你親香親香。」
就在他的嘴巴要拱過來時,向海棠忽然從發上拔下一根利簪,刺向他的臉,他痛苦的哀嚎一聲,右臉臉頰上已多了一道長長的血痕,鮮血迅速滲了出來。
他頓時怒火中燒:「媽的!賤貨,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揚手,噼里啪啦,接連扇了向海棠好幾個耳光,只扇的向海棠頭暈眼花,跌倒在地,手中的簪子也不知道掉落到了哪裡。
此刻,她所有的勇氣幾乎消耗殆盡,她絕望的呼喚一聲:「四郎,你在哪兒,我好害怕。」
這時,門外響起了陳正虎砰砰的敲門聲。
「三莊主,你不能這樣做啊,若讓洪爺知道了,不是你我能擔待的起的。」
陳正虎一邊說,一邊繼續敲,「洪爺,不就是個女人嘛,你要什麼樣的沒有,萬一弄出了人命,壞了洪爺的大計,你……」
王定山本就一肚子火,這下子更加怒不可遏,「呸」的一聲吐了一口痰,罵道:「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識相的王八羔子!」
將袖子一擄,轉身走到門邊,拿開插在門栓上的鋼叉,照著陳正虎腹部狠狠的踹過去,陳正虎不設防,一下子就被踹飛了,人趴在雨地上半天都迴轉不過來。
王定山罵罵咧咧的將門一關,重新栓好,走過來揪起向海棠的衣領,一把將她扔到了稻草堆上:「老子倒要嘗嘗他雍親王的女人是個什麼滋……」
一語未了,向海棠終於迴轉過來,從袖子摸出她最後的武器,一把剪刀,幾乎毫不猶豫的對準了自己的咽喉:「你再過來,我便死在這裡!」
這一下,王定山有些害怕了,他只是想玩個女人而已,並不想弄死她,若讓洪爺知道了,他這三莊主也當到頭上,除非他連陳正虎也一起弄死,這樣就沒有人知道他做過什麼。
猶豫間,忽然「砰」的一聲屋門被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