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141回京
聽說再有一個月,年大將軍就要回來了,到時年氏的氣焰必定更加囂張,她的日子肯定也會更加難過。
如果有向海棠在,就可以轉移年氏對她的恨,而且向海棠和懷真弘時都很要好,就算她不願與自己拉幫結派,也至少會護著懷真和弘時。
還有,在向海棠離開的這段日子,弘時的課業一落千丈,再加上之前鄔先生隨四爺一道去了江南,新來的老師雖也是才高八斗的當世鴻儒,但弘時卻學不大進去。
雖然,每天晚上回來還是會一樣的苦讀,但就是不長勁,氣得她打也打了,各種難聽的話也罵了,就是沒有任何作用。
不僅沒有用,弘時的課業反而越來越差,已經到了一上課就昏昏欲睡的地步,氣得老師幾乎快要吐血了。
有向海棠在,弘時在課業上才能有所進步。
但養虎終為患,更何況向海棠還是四爺心尖尖上的人,一旦有朝一日她生下一位小阿哥,憑四爺對她的寵愛,到時哪裡還有弘時的立足之地。
不過男人總是三心二意的,今兒寵你,明兒寵她,依烏拉那拉容馨的絕世美貌,哪個男人能不愛,到時候向海棠未必不會失寵。
正想著,就見芳珠掀了帘子走了出來,目光在各人臉上環視一圈:「嫡福晉早起身子不大爽快,讓各位久等了,還請進去吧!」
眾人連忙掩住了口,進去給烏拉那拉氏請安,剛行完禮,就有丫頭滿臉激動之色的跑進來稟報:「主子,主子爺要回來了。」
眾人臉上俱是一喜,烏拉那拉氏連忙問道:「爺什麼時候回來?」
那丫頭氣喘吁吁的回稟道:「剛剛常慶那裡得了消息,說是聖駕還有三五日就要到京城了,主子爺和凌福晉……」
烏拉那拉氏眉心微微皺了一下,打斷了丫頭的話:「凌福晉,她和爺在一起么?」
「回主子的話,凌福晉和蘇培盛他們找到了陳圓小少爺,現在正跟著主子爺一起伴了聖駕回京呢。」
宋格格的心重重一落,同時又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不由的撇了一下嘴道:「看來凌福晉尋陳圓是假,千里尋夫才是真,說不定陳圓根本就沒有走失,是她故意弄了個借口,好表演這一場深情的千里尋夫的戲碼。」
不僅她,耿格格心裡也像吞了一隻蒼蠅似的難受,原還想著即使向海棠能回來,主子爺也必然會不高興,沒想到這個賤人沉府這樣深,她竟是奔著主子爺去的。
她沒說話,李福晉五味雜陳的咳了一聲道:「宋格格如今說話益發沒個分寸了,什麼叫千里尋夫,嫡福晉才是主子爺正經八百的嫡妻,哪輪上凌福晉去千里尋夫,恐是巧了,碰上的。」
宋格格撇撇嘴角,不以為然的從鼻子里冷嗤一聲,陰陽怪氣道:「還真是碰的太巧了,說出去誰信呢。」
說完,看了一眼耿格格,見她不說話,又看了看尹氏,知道這就是個鋸了嘴子的葫蘆,不幹已事不開口,正要偃旗息鼓,就聽到了年氏不忿的聲音。
「我怎麼聽說凌福晉跟著主子爺一道回來了。」
年氏人還沒走進來,聲音就傳進來了,她走到烏拉那拉氏面前微微福了福,抬起頭,一雙眼帶著幾分凌厲和不滿看著烏拉那拉氏。
「妾身給福晉請安,妾身有一事不明白,不知當問不當問?」
烏拉那拉氏揉了一下酸痛發漲的額角道:「年妹妹有話直說就是。」
「等它日四爺再離京辦差,這後院里的女人若有誰想出這王府千里去尋四爺,福晉是不是也要縱著?」
她話裡帶著明顯的不客氣的質問之意,問的烏拉那拉氏臉色微微一變,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妹妹說笑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怎麼可能誰想出府就能出府。」
「這就奇了。」年氏臉上不滿之意更甚,兩手一攤咄咄逼問道,「為什麼凌福晉可以,別人就不可以,難道凌福晉比別人特別些,尊貴些?」
「年福晉說的很是。」宋格格終於找到了撐腰的,連忙附合道,「就算妾身只是一個侍妾格格,比不過凌福晉身份尊貴,但李福晉,年福晉的身份卻不比凌福晉的身份低,照這樣說,日後主子爺離京,李福晉和年福晉是不是能像凌福晉一樣不管不顧的去找主子爺了?」
李福晉立刻拋了一個白眼給宋格格,雖然她也不喜歡向海棠,更厭惡她耍這狐媚手段去尋找四爺,但顯然,她不願自己躺著也中槍,更不願在無形當中幫了年氏和宋格格之流。
「是呀!」年氏繼續發難,「妾身就是不明白這點,還請福晉給個準話,千萬不要厚此薄彼才好。」
年氏氣勢凌人,話中處處隱著咄咄逼人的機鋒,縱使烏拉那拉氏涵養再好,心裡也忍不住動了氣,不過臉上卻半點不顯。
她輕輕笑了一聲道:「年妹妹這話問的就奇了,凌福晉出府明明尋的是陳圓,當時陳夫人懷有身孕也因此滯留在德州,凌福晉出府去尋找親人雖然於禮不合,但也情有可原。」
說到這裡,眉心輕鎖,又道,「至於她為什麼會和爺一起回來,等爺回府,年妹妹你自己去問爺不就清楚了。」
年氏被她軟刀子似的話噎了一下,只覺得當著眾人面,臉上有些掛不住。
指尖略過鬢邊,護甲上鑲著的紅寶石閃過一絲奪目的艷光,斜飛了眉毛質疑道:「難道嫡福晉就是這樣管理後院的,不得寵的,嫡福晉便轄制的死死的,得寵的,嫡福晉便想著法兒明裡暗兒的討好縱容,若照此下去,哪裡還有公道可言?」
這簡直是公然挑戰烏拉那拉氏身為嫡福晉的權威了,烏拉那拉氏終於忍不住動了怒,剛要說話,李福晉想著總不能一直不說話,讓嫡福晉一個人頂著,這樣豈不顯得她沒用了。
她連忙搶在烏拉那拉前頭開口維護:「年福晉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連尊卑有別都忘了?公道自在人心,這些年嫡福晉是如何操勞府里一應事宜的,大家都看在眼裡,嫡福晉治家有方,積德累善,公平公正,府里有哪個不服。」
她見年氏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隱隱像是要發作的樣子,心裡雖有些畏懼,但既然早就撕破臉了,再怕再沒用,乾脆一鼓作氣,直視著年氏的眼睛繼續發表意見。
「年福晉何必拿凌福晉來借題發揮,凌福晉出府是為了尋找親人,年福晉你試想想,若你的親姑姑親侄兒遭了難走丟了,你能不急,你能不想方設法的去找人?」
年氏聽到這裡,頓時紫漲了麵皮厲聲道:「你敢詛咒本福晉?!」
李福晉臉上閃過一絲懼色,她轉頭看了烏拉那拉氏一眼,見烏拉那拉氏臉上似有讚賞之色,不由的再度壓下心中畏懼,直面她道:「我只是就事論事,想提醒年福晉換個角度考慮事情罷了,何嘗敢詛咒年福晉了?」
「……」
「倒是年福晉你,究竟是對凌福晉不滿呢,還是對嫡福晉不滿呢,敢這樣公然以下犯上,咄咄逼問嫡福晉?」
「你——」
年氏沒想到在她眼裡笨嘴笨舌的蠢貨,嘴皮子突然就變得這麼利索了,一時語塞,正待大怒,又聽甚少說話的尹氏輕輕嘆了一聲。
「說到底凌福晉此番能找到親侄兒,並且安然無恙的跟著主子爺一起回來也是一件好事,年福晉何必動怒呢,莫非年福晉以為凌福晉出了事才好?」
年氏只當尹氏是個悶葫蘆,隱形人,所以每每見到她時,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以為她要一直將隱形人貫穿到底,不知道今兒搭錯了哪根神經,竟然敢懟她。
而且不說話則已,一說話能氣死人。
她一時愣在那裡,又語塞了。
宋格格立刻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我還當庶福晉不會說話呢,原來也是個口齒伶俐不饒人的。」
尹氏淡淡一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若在王府連實話也不能說,那以後便不開口就是了。」
宋格格:「你——」突然,又冷笑一聲,「妾身哪敢讓庶福晉不開口,妾身不過就是一個侍妾格格。」
尹氏輕笑道:「原來你還知道自己不過就是一個侍妾格格。」
「你——」
宋格格氣得要吐血,而年氏的臉色已然黑了。
「好了!」見年氏落了下風,烏拉那拉氏終於又開口了,「尹妹妹說的不錯,凌福晉能尋到親人,安然無恙的回來是件好事,各位該高興才是。」
她疲憊的揮揮手,「我這裡還有諸多事宜要忙,就先散了吧!」
「哼!」
年氏一拂袖,又盯了一眼尹氏敗興而去。
……
另一邊,忘憂閣
向氏正坐在榻上獃獃望著眼前親手繡的兩個五毒荷包,原以為海棠和圓兒能趕在端午之前回來,佩戴她親手繡的荷包,誰能料到一耽擱就是這麼多天。
雖然來信報了平安,可是兒在外,娘憂心,想到這裡便愁上了心頭。
這時,冷嬤嬤抱著咿咿呀呀的懷曦進來了,向氏愁結的眉頭立刻就鬆開了,笑著從榻上走下來:「今兒小團兒天不亮就醒了,剛剛才哄著好不容易又睡下,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冷嬤嬤寵愛的看了看懷裡的懷曦,眉眼皆笑:「小格格眯了下眼睛就醒了,這會子高興著呢,莫不是福晉和圓兒小少爺要回來了?」
向氏也跟著臉上一喜,正要說話,常慶就扶著帽子興沖沖的跑過來了,激動的老遠就叫開來了:「回來了,回來了,主子爺,凌福晉和陳圓小少爺要回來了。」
「什麼?」
向氏和冷嬤嬤高興的無所不以,潤雲和端硯聽到了,也驚喜萬分的跑了出來,潤雲激動的問道:「主子和圓兒小少爺在哪兒呢?」
常慶彎著兩眼笑嘻嘻道:「已經過了德州地界了,左不過三五日就能到京城了。」
潤雲高興的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笑道:「這下可好了,主子和圓兒小少爺終於要回來了。」
端硯撲哧一笑:「如今你倒學得和嬤嬤一樣,喜歡念佛了,哪天念一個夫君出來。」
潤雲臉上一紅,羞臊的笑著伸手去擰她的嘴:「你這丫頭真真貧嘴賤舌的惹人討厭,趕明兒讓你得一個兇巴巴的夫君去,看你還敢打趣我。」
端硯笑著躲開了:「我可不要什麼夫君,我要一輩子服侍在主子跟前,看著小格格長大。」
「去你的,說的倒好聽,平日里是誰顧大哥長顧大哥短的。」
「好呀,你敢打趣我……」
「怎麼,就許你打趣我,就不許我打趣你。」
兩個丫頭打打鬧鬧的回了屋。
屋子裡充滿了歡聲笑語,就連懷曦似乎也感受到快樂,笑得咯咯的。
她現在已經有三個多月了,雖然在向海棠初離王府時鬧騰了好些日子,也不肯吃奶,瘦了許多,不過等陳氏過來后不久,她便好了許多。
如今養的白白胖胖,可愛的不行,尤其是一雙靈活明亮,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笑就像彎月亮似的,任誰瞧了,都忍不住被萌化了。
潤雲望著開心的手舞足蹈的懷曦,笑道:「瞧瞧我們小格格多高興,一定是知道主子和圓兒小少爺要回來了。」
冷嬤嬤激動的紅了眼眶嘆息一聲:「這才是母女連心呢。」
「是啊——」向氏也紅了眼眶,抹了一把眼淚道,「這下可好了,海棠和團兒終於能母女團圓了。」
端硯笑道:「主子爺也回來了,是一家子團圓呢。」
「對對對。」向氏感慨道,「是一家子團圓。」
高興之餘,又心生了悵惆,如今她懷有身孕,不便長途顛簸,什麼時候她才能和夫君團圓呢。
如果腹中這一對雙生胎生下來時,夫君不在身邊,那該有多麼遺憾。
想著,她溫柔的撫了撫凸起的小腹,腹中的小生命似感應到了,輕輕動了動。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五天後的傍晚聖駕終於到了京城。
四爺帶著向海棠和陳圓到王府時,天已經全黑了,整個雍親王府一片燈火通明,全都在等著四爺歸來。
府里早已收拾一新,丫頭婆子小廝們也都個個收拾的體體面面,精神抖擻,臉上溢著喜慶的笑容,更不用後院的女人們了。
她們各懷心思,除了病的起不來床的錢格格無法前來迎接,一個打扮的比一個明媚鮮艷,就連素來不愛爭寵的尹庶福晉也精心收拾了一番,當中獨領風騷的自然還是年氏。
只要她往那裡一站,所有人在瞬間都失去了顏色。
不過即使她打扮的再恍若神仙妃子,烏拉那拉氏也不會再覺得有什麼刺眼。
她知道只等烏拉那拉容馨入府,哪怕年氏打扮的再鮮艷奪目,也只會淪為容馨的陪襯,到那時,年氏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冷嬤嬤懷裡抱著團兒,因為天氣實在炎熱,又沒有一絲風,連樹葉兒都是靜止的,行動便是一身的汗。
怕團兒捂出痱子,今晚她只穿了一件樣式簡單,質地輕薄綿軟的紅色竹梅紋暗花兜兜,露出藕節的小胳膊,胖胖的小腳丫,益發顯得她粉雕玉琢,冰雪可愛,像是年畫上捧著鯉魚的小娃娃。
就連十分厭惡向海棠的年氏見一個可愛無比的小嬰兒對著自己笑,也不由自主的露出難得和藹的笑容逗弄逗弄她,心裡更是羨慕的不得了。
如果讓她也生這麼一個可愛漂亮的胖娃娃,哪怕是小格格,她也滿足了。
「團兒妹妹,團兒妹妹……」弘時也不知從哪裡跑了過來,興奮的滿頭是汗,「阿瑪回來了,你額娘也回來了,還有圓兒也要來啦!」
他十分喜歡這個軟軟萌萌的小妹妹,比喜歡懷瑩還要喜歡,正高興的要去找團兒,懷瑩就邁著小短腿屁顛顛的緊追過來了,用她那清甜的小奶音呼喚道:「哥哥,哥哥,等等懷瑩,懷瑩要跟哥哥一起玩。」
弘時只得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等她。
李福晉瞧了,心裡大不高興,立刻就要過來將弘時拉走,恰好李嬤嬤追了過來,想著四爺之前有吩咐,不許懷瑩再接近懷曦小格格,她在李福晉過來之前就抱起了懷瑩。
「好了,二格格,我們去那邊等你阿瑪。」
「不要,不要,我就要和哥哥在一起。」
懷瑩鬧了起來,想要推開李嬤嬤。
李嬤嬤人老了,腰不好,被她這麼一鬧,腰有些受不住,正要將懷瑩交給丫頭抱走,懷瑩突然揮手,不小心「啪」的一聲,一巴掌打在了李嬤嬤臉上。
李嬤嬤頓時愣在那裡,臉色也變了,正要輕斥懷瑩,懷瑩好像意識到自己犯了錯,小嘴一張,委屈的哭了起來。
懷真經過時,不由的皺了一下眉毛:「這個懷瑩如今益發的愛哭鬧了,也不分個場合。」
說著,盯了懷瑩一眼,盯得懷瑩哭的更大聲了。
懷真還想再說什麼,又感覺弄得自己好像在欺負小孩子似的,她閉上嘴巴正要去找懷曦,弘時跑了過來哄道:「懷瑩不哭,哥哥帶你玩。」
懷瑩立馬就停止了哭泣,眨巴著一雙淚眼可憐兮兮的沖著弘時張開雙手:「哥哥抱。」
弘時正要抱她,趕過來的李福晉一把拉過了他:「好了,弘時,你阿瑪馬上就要回來了,還不趕緊和你姐姐一起到那邊給我站好去。」
不由分說,就將弘時拖走了,懷瑩「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急得李嬤嬤滿頭是汗,連忙吩咐丫頭將懷瑩抱下去了。
丫頭本還想湊個熱鬧,結果熱鬧湊不成,不由抱怨的嘀咕一句:「真真是醋缸里擰出來的小人,恨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霸著小阿哥不放,小阿哥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李嬤嬤聽她在嘀咕,皺著眉問道:「你在嘰嘰咕咕的說什麼呢?」
小丫頭有些畏懼李嬤嬤,連忙掩住了口,想了想,還忍不住道:「李嬤嬤,你不覺得二格格嫉妒心太重了么,明明從前大家可以一起玩的。」
「噓——」李嬤嬤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瞧了一眼哭的眼淚鼻涕一起冒的懷瑩道,「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什麼呢。」
小丫頭撇了一下嘴道:「小孩子能懂什麼。」
「怎麼不懂?」李嬤嬤心情複雜的又看了一眼懷瑩,「她什麼都懂,就是不會說罷了,唉——也是個可憐的。」
說話間,四爺和向海棠已經入府。
四爺走在前面,一身藍葛紗袍襯得他身姿如青松般挺拔飄逸,素日冷峻英挺的五官籠在琉璃燈下,竟透著幾分異樣的柔和難以言喻的俊美,恍若從畫中走出來的神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