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180李福晉的算盤
「沒事。」錢格格笑的雲淡風清,「就是做綉活時,不小心被針扎了幾下。」
向海棠看了一眼紅木匣子:「定是做這個香囊扎的,姐姐你以後千萬不可再這麼勞神了,否則我心裡怎麼過意得去。」
「若再不做,我怕從今往後再也不能夠了。」
「姐姐……」向海棠終於忍不住淚盈了眼眶,「太醫說了,只要你肯好好養著,過了春天,病總能好的。」
「好妹妹……」她又氣喘起來,「我的身子我自個知道,未必能再熬多久了,我只求你一件事。」
「姐姐你說。」
「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頓了一下,紅著眼眶看著她,眼睛裡帶著旁人看不懂的情緒,似痛似哀似愧,帶著一種空洞卻又複雜的傷感,一字一字道,「待我死後,將我葬在我娘身邊,這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姐姐……」向海棠背過臉,暗暗將眼淚擦了,又轉過臉看著她,「你只管往壞里想,這身子哪裡能好呢,四爺去幫你找賈神醫過來了,他的醫術你是知道的,他一定有辦法的,你答應我,想開些,好生養著好不好?」
錢格格勉強笑了笑,雖早已萬念俱灰,但也不忍讓向海棠為她擔憂,點頭「嗯」了一聲。
向海棠又勸解了錢格格好些話,表面上錢格格是聽進去了,其實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因為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了。
向海棠帶著潤雲和端硯出了屋門,停留在院裡頭看了看,透過廊下紅紗燈籠映出的火光,但見冰雪滿地,哀草凄凄。
就連她從前在時開放的那幾株梅花不知何時也凋蔽了,空餘下毫無生氣的枯枝虯干,益發添了衰敗之象。
她原想命人送一些新鮮的花花草草過來以增添人氣,只是錢格格不肯要,她說她很喜歡這樣的風景。
向海棠忽然有了一種無力回天之感,她垂著頭一路心神哀傷的朝著忘憂閣走去,潤雲和端硯生怕她摔著,一個扶著她,另一個提著琉璃燈在前面照路。
因為心不在焉,向海棠也不知走到了哪裡,忽然聽到有人「哎喲」了一聲,隨即傳了一聲喝斥:「誰呀!如此大膽,竟敢衝撞我們福晉。」
向海棠一聽是烏拉那拉容馨的貼身侍女蕊珠的聲音,原來她們從另一條道走過來,雙方都沒有注意到對方,走在前面的潤雲不小心撞到了蕊珠,嚇到後面的烏拉那拉容馨驚的一跳。
「好了,蕊珠!」不等潤雲說話,隨即響起了容馨的聲音,聲音里雖帶著一絲不滿,卻依舊悅耳動聽,也不知是不是剛睡醒,還帶著一種懶洋洋的柔媚,她走過來上下看了一眼向海棠,見向海棠兩眼紅通通的,似哭過,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凌姐姐。」
向海棠也看了她一眼,如今她已經顯懷了,肚子雖比尋常懷了同樣月份的大些,臉龐也圓潤了,但四肢依舊纖細,絲毫不減她的美麗。
她身邊還簇擁著幾個丫頭婆子,其中兩個婆子就像保護龍蛋似的左右扶著她,丫頭蕊黃手裡提著一個精緻的食盒。
向海棠見到食盒就明白過來,她這是要去書房送給四爺的,因為閤府現在除了四爺,誰還能勞得動她大晚上不睡覺,冒著寒冷去送吃的。
她也沒有心情搭理她,只回了一個禮便要告辭而去,容馨忽然笑道:「眼瞅著離書房就不遠了,凌姐姐不和我一起去四爺那裡么?」
向海棠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多謝好意,不必了。」
抬腳離開時,容馨又輕輕笑了一聲:「醫得了病醫不了命,我勸凌姐姐你還是想開些吧,否則把眼睛哭壞了,妹妹我可是要心疼的。」
向海棠連腳步都沒有停一下便走了,扶住容馨的婆子氣憤的啐了一口道:「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當真一點禮數都不懂,主子您好言勸她,她卻不識好賴,半點都不領情。」
蕊珠嘲笑道:「她這分明是見我們主子能自由出入書房,得了主子爺的寵愛,心裡嫉恨。」
容馨冷冷笑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府里人人都說她獨奪四爺的恩寵,可是她真正和四爺在一起的次數又有幾回呢,本來就少得可憐,後來她懷了身孕,四爺更不敢碰她了。
這究竟是因為太愛,還是因為不愛,大概只有四爺他自己心裡清楚。
而這個向海棠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好運氣,竟然兒女雙全,陳圓還不像弘時那樣愚鈍,不僅不愚鈍,反而聰明異常。
她憑著兒女雙全,兒子又深得皇上疼愛被接入宮中,承寵的次數恐怕比她還要多吧,只是四爺晚上甚少留在忘憂閣,這才造成了一種她不大受寵的假象。
人到情多情轉薄,男人總是朝三暮四的,更不用說是皇室中的男人,情太多了反而是薄情。
從她決定踏入雍親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四爺的心不可能永遠只在她一個人身上,哪怕她生得傾國傾城,美若天仙,紅顏彈指老,也終有年華逝去的那一天。
以色侍人能有幾時好,所以她從來不會以為僅憑美貌就能獨佔四爺的心,她也不會去奢求四爺只愛她一人,她只想利用她的美貌得到她所想要得到的東西。
她所想要的永遠只有兩個字,權力。
比起男人,金錢和權力永遠都更加可靠。
當她到了書房時,不想四爺卻離開了,據守門小廝說四爺去了正院,烏拉那拉容馨撲了個空,心情自然好不了,再加上悻悻回去時,不小心滑了一下,其實也沒傷到哪裡,她院子里的人彷彿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急急去正院回稟了四爺。
此時,四爺正在和烏拉那拉氏說話,聽聞容馨失足滑了一跤恐動了胎氣,便連忙去了雲光樓。
四爺一離開,正院立刻就冷寂了下來,氣得芳珠恨聲道:「這個七姑娘也真是太霸道了,主子爺連茶都沒喝呢,就將他叫走了。」
烏拉那拉氏面露不悅,卻也無可奈何,只冷冷笑了一聲:「這有什麼呢,她這樣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默了一下,又問道,「明兒回府的東西都收拾好了么?」
「都收拾好了,只是庫房裡那兩支血人蔘全都不見了。」
「哦,可有記錄在冊?」
芳珠更氣:「是七姑娘拿回去送給五夫人了,說是五夫人身子虛,需得服用血人蔘補補,主子,您說說……」
烏拉那拉氏益發煩惱,擺手打斷她道:「罷了,不過就是兩支血人蔘,由她去吧。」
「可是夫人還病著。」
「額娘病了,就算拿回去恐也是虛不受補,你另去挑選些上好的燕窩也就行了。」
「提起這個,奴婢更不服了,庫房裡的人說,上好的燕窩除了容側福晉日常要用的以外,多一兩也沒有了,次一等的倒是還有不少。」
烏拉那拉氏皺起了眉頭:「怎麼會這樣,前些日子宮裡不是才賞下來十來斤嗎,她一個人能用多少?」
「八成又是送到五夫人那裡去了。」芳珠撇了一下嘴道,「如今五夫人在府里尊貴著呢,竟將大夫人都壓了下去,依奴婢看,大夫人這場病也是氣得。」
「這個容馨實在太過分了!」縱使烏拉那拉氏涵養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動怒了,正待發怒,文錦來報,說是李福晉過來了。
烏拉那拉氏斂去怒容,疑惑道:「這麼晚了,她過來作甚?」
「說是聽聞大夫人病了,她特意精挑細選了一些珍貴的藥材補品過來,聊表心意。」
「她有心了,叫她進來吧!」
稍傾,李福晉就捧著一個長條條的紅木雕花盒子進來了,說是今兒下午李府恰好派人送來了一支血人蔘,聽聞大夫人病了,嫡福晉正在找血人蔘,她正好拿過來了。
烏拉那拉氏面含感激道:「多謝妹妹,真是雪中送炭了。」又指了指旁邊錦凳讓李福晉坐下,很快,芳珠就端上茶來。
李福晉並沒有心思喝茶,她先是度量了一下烏拉那拉氏的神色,然後端起茶杯用茶蓋撥著碗里的浮茶,猶豫了一會兒方道:「有件事妾身想求求福晉。」
烏拉那拉氏淡淡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有話儘管說。」
李福晉似乎有些羞於啟齒,又猶豫了一下,咳了兩聲道:「……近日弘時想陳圓想的緊,也無心讀書了,不知福晉可有辦法,讓弘時也入宮……」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知道烏拉那拉氏必然聽懂了她的意思,便沒有再往下說,隻眼含期盼,小心翼翼的度量著她的神色。
烏拉那拉氏不想她如今還抱有幻想,得隴望蜀,想刺她兩句,想想又作罷了,只凝起眉心自嘲一笑:「與其求我,還不如去忘憂閣求凌福晉。」
李福晉本來也是這樣的意思,只是她自認為自個是嫡福晉的人,若越過嫡福晉去求向海棠,等向海棠辦成此事,弘時入了宮,嫡福晉會因此不喜,以為她見風使舵,見如今嫡福晉被烏拉那拉容馨踩的透不過氣,轉而投靠了向海棠。
她臉上露出微微的難堪之色,絞著手中帕子道:「妾身想著嫡福晉才是後院之主,掌管中……」
烏拉那拉氏似乎不欲與她多說,擺手打斷她道:「你不必同我說這些,這件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我想憑著凌福晉素日對弘時的疼愛,讓弘時自個去求,她未必不會心軟。」
她突然頓了一下,話鋒一轉,「不過有件事,我必須要提醒你,宮中比這王府更加兇險,你確定弘時入了宮能夠保全自己?」
李福晉愣了一下,睜大眼睛道:「陳圓都能保全自己,弘時為何不能?他們可都是皇上嫡嫡親的皇孫啊!」
「皇孫也不是都一樣的。」烏拉那拉氏嘴角牽起一抹譏誚,「皇阿瑪膝下有多少皇孫,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當中有幾人能見過皇阿瑪的,更不別說得寵了,也就弘皙和陳圓罷了。」
「……」
「這兩個是皇阿瑪親自下旨命送入宮中的,底下人自然不敢有絲毫錯漏,而且陳圓身邊還有佟佳貴妃照顧,就更不會有什麼閃失了,弘時則不然……」
烏拉那拉氏就差說出弘時愚鈍,送到皇上跟前只有討嫌的份,一旦討了皇上的嫌,其境況可想而之,別說好好跟著方先生讀書了,連飲食用度都成了問題,雖然不至於將命丟在皇宮裡,但明裡暗裡受到的搓磨必定少不了。
她並沒有將話說的這麼難聽,不過為了點醒李福晉,還是用嚴肅的語氣告訴她。
「且不說他能不能討得皇阿瑪喜歡,退一萬步說,即使皇阿瑪看在陳圓的面上能善待弘時,但也是有限的,皇阿瑪日理萬機,哪有心思顧這些細枝末節,到時弘時在宮時受了氣,甚至是搓磨在所難免,你身為她的額娘,難道就能安心?」
李福晉心裡泛起滿滿的酸意,只酸的她連牙都要倒了,嘴上卻不服氣道:「再怎麼說,弘時也和陳圓一樣,都是四爺的兒子,皇上的親孫兒。」
她私心想著,憑什麼陳圓一個半路來的都能養在萬歲爺身邊,她的弘時就不能?
哪怕在萬歲爺面前露露臉,日子久了,也能培養出一些祖孫之情來,這於弘時來說豈非絕妙的大好事。
怎麼弘時就不能去了?
「你怎麼還糾纏在此處?」烏拉那拉氏怒其不睜的看著她,「若個個都像你這樣,是不是所有人都要將皇孫送到入宮,養在皇阿瑪身邊?」
「妾身……」
「我也是真心為你為弘時著想,否則連提醒都不必,兒子是你的,他好他壞你若全然不在意,就當我白說了這些話。」烏拉那拉氏眉毛微微一揚,不耐煩道,「你自個回去好好想吧!若你執意如此,我絕不阻攔。」
「妾身告退。」
李福晉乘興而來,卻敗興而歸,在回去的路上,經凜冽的冷風一吹,倒清醒了一些,細想想烏拉那拉氏說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可是若不能讓弘時入得了皇上的法眼,他在王府又不受重視,待烏拉那拉容馨生下小阿哥,到時哪裡還有弘時的半點位置?
還有,這好總不能讓陳圓一個人佔了去,陳圓吃肉,總要讓弘時喝一口湯吧。
但若弘時真入了宮,出了事,她怎麼辦,這一世的依仗不就沒有了?
原先好不容易才打定的主意因為烏拉那拉氏的一襲話,又開始猶豫起來,一路猶豫到了錦香閣,聽見弘時磕磕巴巴的背書聲,她更加愁上了心頭。
恰好明嬤嬤出來,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便多問了一句;「福晉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她想了一下,就要明嬤嬤要告退時,她忽然喚了一聲,「明嬤嬤。」
明嬤嬤疑惑的看著她:「福晉有何事吩咐?」
「你說讓弘時去宮裡陪著陳……哦……弘曆可好,他們兩個兄弟情深,能伴在一處豈不最好?」
明嬤嬤很不客氣道:「奴婢還是勸福晉趁早打消這份念頭吧!送弘時小阿哥過去,無疑是將他推入了火坑。」
「怎麼就推入火坑了?」
「奴婢在宮裡待了那麼多年,宮中那些見不得人的陰私手段奴婢見得多了,弘時小阿哥能得萬歲爺的寵愛還好說,若不得寵,那起子捧高踩底的勢利小人還不知要如何搓磨弘時小阿哥呢,他們也有許多法子叫弘時小阿哥有苦說不出。」
「……」
「這還倒罷了,主子爺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福晉您是知道的,他們不敢拿主子怎麼樣,也不敢拿弘曆小阿哥怎麼樣,福晉你細想想,他們會將弘時小阿哥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