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189錢格格之死
她不想讓海棠做壞人,所以這壞人就由她來當吧,反正她原也不是什麼好人。
想到這裡,錢格格唇角含了一絲淡薄的笑意,慢慢道:「因為我厭惡她啊。」
「厭惡她?」向海棠緊蹙著眉心萬分不解的看著她,「你與她好像並沒有什麼仇怨,為何要厭惡她?」
「厭惡一個人還需要理由嗎?」
「當然。」
「那好……」她想了一下,「若真需要理由,那便是我一開始就瞧她不順眼,因為妹妹你待她那般好,所以我心裡不快活,還有,她遠非你想像的那般單純,年氏的病,金嬋的毀容,都是她做的。」
金嬋的毀容,向海棠其實已經隱隱猜到就是豌豆乾的,但她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是金嬋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但年氏的病,她倒沒有想到豌豆會有這麼大的膽子,若讓年氏知道了,就算她是鈕鈷祿凌柱的親生女兒,也逃不過一個死字,而且會死的很慘。
正想著,錢格格似乎躺的不舒服,動了一下,向海棠連忙重新又拿了一個柔軟的靠枕過來,墊到了她的背後。
錢格格調整了一下坐姿,又道:「年氏在子嗣上已經無望了,所以海棠你不必將她視為死敵,還有烏拉那拉容馨,其實四爺根本不愛她……」
若真愛她,便不會將所有的寵愛都在表面上做到了極致,將烏拉那拉容馨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現在府里不知多少人嫉恨的紅了眼睛,想要對烏拉那拉容馨下手,只是一時無人敢動她。
因為了烏拉那拉容馨除了擁有四爺所謂的寵愛,還有德妃在背後支持。
四爺是個男子,鎮日忙於政事,總有疏忽的時候,而且他本就不愛烏拉那拉容馨,但德妃不一樣,她費盡心機將烏拉那拉容馨送入府,是絕不可能任人陷害她的。
所以想要下手的人肯定會掂量掂量,畢竟德妃浸淫後宮多年,那些陰謀算計在德妃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
但烏拉那拉容馨到底是四爺的女人,她所有的榮光最後還是要四爺給她,一旦她失去了利用價值,就如外表華麗,內里虛空的大廈會在瞬間傾倒。
她相信,這件事海棠知道的比她更清楚,因為四爺最寵愛的女人就是海棠,不過她還是要說,她怕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忽然一把用力握住她的手:「你真正要當心的人是嫡福晉烏拉那拉氏。」
「什麼?」
雖然烏拉那拉氏性情冷淡,但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未做過什麼傷害她的事,也頂多就是見死不救罷了。
前世,她持刀行兇刺傷四爺,烏拉那拉氏選擇不救也在情理之中,她並不會因此生怨,但也不會和烏拉那拉氏親近。
敬而遠之吧。
錢格格看到她眼裡的震驚,瞭然一笑道:「其實妹妹你早應該想到的是不是?你才是真正威脅她利益的人,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總有一天,她會成為你最大的死敵,而且……」
她累的頓了一下,「烏拉那拉氏遠非你想像的那樣簡單,她千方百計將宋映萱弄入王府,不過就是想借她的肚子生一個孩子。」
說到孩子,她空洞的眼裡黯淡了一下,曾經也有個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待過幾個月,是她親手了結了那個孩子的性命。
她害怕有了孩子之後就會有牽絆,她就不能再全心全意為他辦事了,現在想想,又有些後悔。
孩子到底是無辜的,她是一個罪孽深重的母親,死後應該會下十八層地獄吧。
她虛弱的嘆息一聲,繼續道:「一旦宋映萱能生下一個小阿哥,就會由烏拉那拉氏撫養長大,那個孩子就是四爺的嫡子,到時烏拉那拉氏必定會將圓兒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哪怕妹妹你不想與她斗,也不能夠了。」
向海棠知道錢格格說的都對,只要烏拉那拉氏有了嫡子,那深受皇上和四爺喜歡的圓兒就會成為她最大的障礙。
權利和慾望能蒙蔽人的心智,誰卷了進去都會身不由已。
她狐疑而心痛的望著她:「姐姐不是只當我是後院里的一個女人么,為何又要跟我說這些?」
錢格格低下了頭:「不管怎麼說,你是真心拿我當姐妹待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就當我還你一個人情吧。」
說完,她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向海棠眼中有淚意閃過,她難過的別過頭,悄悄將淚抹了,轉過頭時,錢格格又睜開了眼睛,幽幽注視著她。
「記住,豌豆的事你千萬要妥善處理了,否則後患無窮,不僅會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你愛的人,我知道你是個心軟的,她的事你不如就交給四爺吧,我相信他一定能處理好此事。」
「你為什麼不拿豌豆的身份去要脅四爺,八爺不是一直盼望著四爺倒台嗎?」
「我才不會做這樣損人不利已的事,就算四爺因此而獲罪,八爺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因為你的身份皇上早已默認,誰非要在這上面做文章,誰就是故意要與皇上過不去,八爺沒那麼愚蠢。」
向海棠輕輕笑了一聲:「姐姐真是好謀算。」
「好謀算?」錢格格苦笑了一聲,「想要在這吃人的地方活著,沒有謀算怎麼活,只是……」
謀算到了頭,她卻一無所有,就連想要得到的那麼一點點愛也沒有。
今生她欠他的救命之恩已經還了,她對他已無話可說,但願來生,不要再遇見。
她又嘆了一聲,沒有再往下說,眸光如蒙上一層霧般,瞧著眼前的面容越來越不真切,「妹妹,你千萬不要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將我葬在我娘的身邊,我累了……想讓我娘抱著我睡。」
向海棠再也忍不住潸然淚下,輕輕的將她抱起,讓她依偎在自己的胸前,「姐姐,我知道你心裡其實是把我當作妹妹的。」
只是你最在乎的人是八爺,所以在八爺和我之間,你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八爺。
或者說,一開始你就是他的人,而我只是你生命里一個匆匆過客而已。
這姐妹情深,究竟是真還是假,她已經分不清了,也不知道從今往後要如何去相信人。
「好妹妹,對不起……或許這樣於我而言是最好的了局,你不要……」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歸於寂滅。
向海棠抱著她喃喃道:「姐姐,你怎麼不說話了,你說話呀!」
沒有人再回答她,錢格格走了,就這樣靜靜的走了,向海棠竟不知道是痛,還是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秀水閣的。
夜色黑沉,萬籟俱寂,她一步一步麻木的拖著沉重的腳步漫無目的走著,不知怎麼就回了忘憂閣,腳步剛踏入忘憂閣的門檻,整個人虛脫的軟軟往後倒去。
「主子!」
潤雲驚呼一聲,連忙從她背後扶住了她。
……
第二天一早,雍親王府和八貝勒府同時失火的消息傳遍全城。
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很快又發生了另一件大事,惹得朝野震驚,龍顏大怒。
當天晚上,九爺在府里宴請幾位朝中大臣,老臣鄂齊席間去更衣,不知怎麼走錯了屋子,赫然見到了龍袍,嚇得鄂齊酒醒了大半。
很快,龍袍之事就鬧到了皇上那裡,皇上震怒之下要殺了九爺,宜妃娘娘聽聞此噩耗,脫簪戴罪跪在殿前一整夜,直至昏厥。
皇上終究心軟了,雖然死罪可免,但對於九爺來說簡直比死還叫他難受,皇上下旨革了他的黃子帶,將他終身圈禁。
九爺一倒,八爺痛失一臂,此刻他和十四爺方反應過來,原來四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龍袍根本不是八爺府上,而是不知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到了九爺府上,害得八爺在走水之後,還不忘暗中在府里搜查。
其實,按四爺的本意自然是放到八爺府上最好,這樣可以一擊擊中,只是八貝勒府防範森嚴,所以他採納了鄔先生的建議,聲東擊西。
那晚,十四爺來雍親王府救火時,其實龍袍並沒有來得及轉移走,就在大家都忙著奔向八爺府上去救火時,他才找到了機會。
這一下,八爺又病了,而且病的起不來床。
太子一向視八爺為死敵,九爺完蛋了,意味著八爺離完蛋也不遠了,太子著實高興壞了,在太子府大呼痛快,自己痛快還不夠,還派人去請了四爺和十三爺,準備在太子府歡聚慶祝。
不巧的是十三爺又犯了腿疾,連路都不能走,太子乾脆借著探病的機會,叫上四爺一起去了十三爺府上。
不去還好,一去竟然出事了。
太子飲酒了醉,出去吹風時,見一面生的丫頭生得甚為動人,他仗著酒氣一時沒把持住,竟然用強,誰知那丫頭氣性很大,撞了假山一頭撞死了。
若是別的丫頭還好,偏偏是兆佳德慧的陪嫁丫頭。
十三爺早就不滿太子了,縱使四爺和兆佳德慧極力相勸,他還是忍不住和太子撕破了臉,太子見逼死了人,原還有些心虛,但見十三爺竟然為了一個低賤的侍婢要和他動刀,也不由的動了氣,氣急敗壞的與十三爺爭執起來。
兩個人最後鬧的不歡而散,還差點大打出手。
太子氣鼓鼓的回了太府,心裡越想越氣,深覺十三爺已懷了異心。
十三爺與四爺是穿同一條褲子的,十三爺懷了異心,那就說明四爺也懷了異心。
難道老四也想和他爭奪皇位?
老九倒了,老八幾乎成了沒牙的老虎,至於老十就是個草包莽夫,老十四倒好,但他也只是老八的應聲蟲,如今最有可能與他爭奪皇位的反而成了一力輔佐他的老四。
他越想越覺得真,不然老四為何費盡心機將兒子送到皇阿瑪跟前,還是想要利用兒子為自己爭奪儲君之位。
想到這裡,他渾身冷汗涔涔,感情他忙到現在反倒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就在這時,他得到了一個驚人消息,四爺和十三爺救過罪臣之子原楚生,在得到這個消息時,他既意外又驚喜,同時又有些猶豫,因為他還不能確定老四和老十三真背叛了他,畢竟老十三的性子原本就衝動,否則怎會有拚命十三郎的稱號。
在經過連續幾晚糾結失眠之後,又被府里一個頗為信任的幕僚拱了幾把火,第二天一早,他頂著一對熊貓眼去宮裡見了皇上,告發了此事。
九爺的事才過去沒幾天,四爺和十三爺又出事了,幾個兒子接連出事,皇上的心情可想而知,當時就氣得要吐血,盛怒之下,命人去捉拿四爺和十三爺。
皇上用的是捉拿二字,可見當時有多憤怒。
太子離開之後並沒有想像的那樣得意,反而心口上彷彿壓上了一塊大石頭,甚至有些後悔,不該在衝動之下就這樣告發了老四和老十三,萬一又像上次那樣中了別人的道呢。
萬一設下詭計的還是裝病的老八呢,如果他告倒了老四和老十三,不是正合了老八的意嗎?
老八雖然沒有了老九,可他身邊還有老十和老十四,自己單槍匹馬是他們的對手么?
想到此,他又心生惶然。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他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這倒頭的破太子他實在是做的夠夠的了,若真逼急了,只有謀反一條道可走。
否則,依皇阿瑪的強健,恐怕不等熬死了他,自己倒先熬死了。
而此刻,皇上已老淚縱橫,旁邊的龔九見了,也忍不住紅了眼眶,跟著一起流下淚來,勸道:「萬歲爺息怒,龍體要緊……」
皇上痛心疾首的嘆息道:「朕終究是將胤礽這孩子養廢了,廢就廢了罷,想不到他如今竟如此狠心,即使老四和老十三真犯下滔天大禍,救了罪臣之子,也不該由胤礽來告發,他們到底是親兄弟啊,老四和老十三他們兩個可從未在胤礽背後說過他的壞話。」
其實,有些事不鬧出來,他也就睜一隻閉一隻眼了,但鬧出來,他就必須要處置,因為他是皇上,是萬民之子,不能一味的包庇自己的兒子。
龔九抹著眼淚,小心翼翼的端了一杯遞給了皇上:「萬歲爺先喝口茶消消氣,說不定這當中有什麼誤會呢。」
「誤會?」皇上苦澀的笑了笑,「即使是誤會,太子的所作所為也讓人心生寒意,朕對他究竟是太過寬縱了,他這樣的行徑與當年的胤禔又有什麼區別。」說著,他疲倦的擺擺手,「朕累了,你先下去吧,等老四和老十三過來再說。」
龔九剛要退下,就聽到了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皇爺爺,皇爺爺……」
接著又傳來了衛珠的聲音:「哎喲,小阿哥,萬歲爺正在裡面忙著呢,等過會子再過來好不好?」
皇上打起精神道:「是圓兒嗎,叫他進來。」
衛珠這才敢將陳圓放了進來,陳圓一蹦一跳的跑了進來,進來之後就感覺氣氛不對,見皇上兩眼紅紅的,好像哭過的樣子,他臉上滿是關切的神色:「皇爺爺,你怎麼了?」
「朕被風吹迷了眼睛。」皇上一掃悲傷憤怒之態,臉上露出慈祥之色,朝著他伸出了手,「過來,小圓兒,告訴皇爺爺,你今天跟方先生都學了什麼呀?」
「今天學了《晏氏春秋》,二桃殺三士的故事。」
陳圓順勢依到了皇上懷裡,「說的是春秋時代齊景公帳下有三員大將: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他們戰功彪炳,但也因此恃功而驕,晏子為了避免未來的禍患,設了一個局,讓齊景公把三位勇士請來,要賞賜他們三位兩顆珍貴的桃子,而三人無法平分兩顆桃子,晏子便提出一個方法,三人比功勞,功勞大的就可以取一顆桃……」
他的聲音娓娓動聽,皇上卻陷入了沉思。
二桃殺三士?
老九,老四,老十三相繼出事,這背後又是誰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