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196你那表妹到底什麼人
忽然,傳來一個熟悉而又溫柔的呼喚聲,烏拉那拉氏既意外又歡喜,趕緊在被窩裡擦乾眼淚,掀開錦褥正要下床來迎,四爺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見她雙目盈盈,泛著淚光,四爺微微蹙起了眉頭:「好好的,你怎麼哭了?」
「只是被風吹迷了眼睛。」
「大晚上的,這屋子裡哪來的風。」不知有多少年都沒有見烏拉那拉氏梨花帶雨,如此小女兒情態了,四爺眼裡不由的泛起一絲柔情,「你是不是怨我今兒晚上沒到你這裡來?」
其實他對她也不是全無感情,畢竟他們夫妻多年,患難與共,只是這種感情更像是一種習慣和親情的羈絆,並無愛情。
「我哪敢怨四爺。」烏拉那拉氏的語氣帶著幾分嗔怪之意,「我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從噩夢中驚醒才發覺自己竟然哭了。」
「哦?那容清你剛剛做了什麼夢?」
烏拉那拉氏迷茫的搖搖頭:「說來奇怪,我哭醒了,卻一點兒都不記得夢中之事了。」
說完,她欲要起身為四爺寬衣,四爺又按住了她,嘆道:「想來夢中之事太苦了,你不願記得,不記得也好。」他自己脫了衣衫上了床,與她並肩躺了下來。
烏拉那拉氏情不自禁的往他肩膀這邊靠了靠,他伸手將她攬住,兩個人雖然覺得疲倦,卻睡不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一會閑話,四爺忽然又嘆息了一聲。
烏拉那拉氏疑惑道:「四爺今晚怎麼一個勁兒的嘆氣,莫不是想凌福晉,弘曆和懷曦了?」
「不許提她。」四爺將雙手枕到了後腦勺上,又恨恨道,「如今她被我縱的益發沒了規矩,她不在,我正好落得個清靜。」
烏拉那拉氏有些擔心他真的就此冷待了向海棠,讓烏拉那拉容馨一人佔盡了所有的恩寵,並且和年氏勾結到一處,大有將她這個嫡福晉碾壓在腳底之勢。
如今,府里有些捧高踩底的下人已經漸漸開始陰奉陽違起來,甚至於昨兒她打發文錦去庫房裡取東西還遭到了管事婆子的搶白,再這樣下去,她這個嫡福晉就成了空架子。
她張張嘴,想再勸四爺兩句,又怕他生氣,猶豫了一會兒方小心翼翼道:「四爺若真的半點也不在意凌福晉了,怎還會氣到現在,更何況懷曦還小,讓她一直待在姨母那裡恐擾了姨母清靜……」
「好了,容清……」四爺打斷她道,「姨母很喜歡團兒,正巴不得團兒能陪在她身邊呢。」
四爺都這樣說了,烏拉那拉氏實在不好再說什麼,只無奈的低低嘆息一聲,四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容清,睡吧,我累了!』
說完,他慢慢的闔上了雙眼。
烏拉那拉氏默默的轉過身依偎著她,將手輕輕的搭到了他的胸膛,不知何時,也睡著了。
醒來時,四爺已經走了,望著身側空蕩蕩的,她忽然心生恍然,好像昨晚他的到來只是一場夢而已。
正想著,屋外忽然傳來芳珠的聲音:『這一大早的,你的臉色怎麼這般晦氣,是誰給你氣受了?』
然後又傳來文錦不忿的聲音:「那高管事真是辦事辦老了,我去拿燕窩,他竟然說沒有。」
芳珠氣道:「真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傢伙,想當初,若不是我們主子抬舉他,他能做到管事的位置?」芳珠越說越氣,啐了一聲又道,「我呸!就憑他那個德性,如今還不知道窩在哪個牆根子底下挨餓受凍呢。」
「好了!如今你的氣性益發大了,也不怕叫主子聽到了心裡難受。」文錦生怕吵醒了烏拉那拉氏,連忙壓低了聲音,又道,「其實也不能怪他,他也是沒法子,如今他雖然還是管事,底下的人卻不聽他的了,一個個跟紅頂白,都忙著討好新上任的副管事趙德才去了。」
「我呸!」芳珠氣得不行,卻也不敢再隨意大聲說話,而是極力壓低嗓音道,「那趙德才算個什麼東西,就是個混跡街頭的市井無賴,窮得就差要飯去了,也不知怎麼就和七姑娘攀扯了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係,被七姑娘弄到府里來做了個副管事,就一朝小人得志,猖狂的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唉——」文錦憂慮的長嘆一聲,「誰說不是呢,這些混蛋都要無法無天了,主子爺也不管。」
「指望主子爺?」芳珠輕哼一聲,「主子爺現在眼裡除了七姑娘還能有誰,不是連凌福晉都氣走了么。」」
文錦更加憂慮,她倒不是憂慮向海棠,只是憂慮現在府里無人能彈壓住烏拉那拉容馨,她皺著眉頭道:「不知道凌福晉還能回來不?」
「回來是一定會回來,總不可能一直待在宮裡,只是就算她回來,恐怕和咱們主子也不是一條心。」
「她那個人……」文錦想了一下道,「確實有些讓人猜不透,你說她聰明吧,她卻偏偏愛使小性兒頂撞爺,你說她笨吧,她偏偏能從一個低微的侍妾格格做到側福晉的位置,而且她的一雙兒女又很得萬歲爺和佟佳貴妃的寵愛。」
「或許正因為此,她才有底氣頂撞主子爺,唉——」芳珠又嘆息了一聲,「說來說去,我們主子苦就苦在沒有孩子……」
雖然芳珠說這句話時已經將聲音壓到極低,但還是幽幽傳進了烏拉那拉氏的耳朵里,如鐵絲一般,一道道纏絞著她的心,勒得她的心幾乎要碎裂開來。
她早已乾涸的眼眶漸漸濕潤。
弘暉,若你還在,額娘也不至於活得這樣苦。
只是生活再苦,還得擦乾眼淚繼續過活,因為她不僅是她,她還是烏拉那拉容清。
很快,她就收拾好了心情,起床洗漱過後,眾人便依例過來請安了,大家不咸不淡的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套話便各自散了,沒過多久永和宮裡就來了人,這一次倒不是來送賞賜給烏拉那拉容馨的,而是德妃宣召烏拉那拉氏入宮。
到了永和宮,烏拉那拉氏沒由來的感覺到壓抑,她深吸一口氣,正要抬腳進殿,問心就從裡面迎了出來,臉上含著淡淡的笑意:「福晉可終於來了,娘娘剛剛還念叨著這些日子你怎麼一直都沒來給她請安呢。」
「這些日子身子不好,恐過了病氣給額娘。」烏拉那拉氏不敢在問心面前拿大,語氣和緩而又客套。
問心略略打量了她一眼道;「這回瞧見福晉,確實清減憔悴了些,福晉還年輕,當好好保養才是。」
說完,便領著烏拉那拉氏進了內殿,進去時,德妃還在小佛堂做早課,烏拉那拉氏空坐在那裡等了好一會兒,德妃才過來。
烏拉那拉氏連忙起身跪下行禮,德妃抬了抬手道:「起來吧!」說著,她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道,「你這孩子回回來都這般拘謹,還不坐下說話。」
烏拉那拉氏依言坐下,正要詢問德妃宣召她有何事,卻聽德妃似帶著怨責道:「我不命人去請你,你也不肯過來請安。」
烏拉那拉氏慌忙站了起來,正在跪下回話,德妃語調上揚「哎」了一聲道:「讓你不必拘謹,你又拘謹了,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刻板了,弄得自己年紀輕輕就老氣橫秋的,也難怪老四不寵你。」
烏拉那拉氏微微漲紅了臉,臉上露出難堪之態,不過她是半句話都不敢頂撞,依舊好脾氣道:「額娘教訓的是,臣媳都記下了。」
德妃點了一下頭,端起茶抿了一口,忽然問道,「容清,其實你心裡很恨我這個額娘吧?」
烏拉那拉氏面色一變,再度起身跪下道:「額娘此話從何說起,臣媳對額娘只有敬愛,哪裡會有恨?」
這一次,德妃倒沒有阻止她跪下,她端坐在那裡,眯著眼睛居高臨下的打量了她一會兒,冷冷笑道:「是我將容馨送到老四身邊的,如今她在王府恐怕已要滅過你的秩序,你怎會不恨?」
「臣媳不恨。」烏拉那拉氏言不由衷道,「臣媳感謝額娘還來不及呢,四爺子嗣單薄,容馨一入府就為四爺添了一對小阿哥,實在是天大的喜氣,臣媳心裡為四爺高興,也為額娘和容馨高興。」
德妃若有深意道:「你倒真是大肚,有容人的雅量,老四娶了你是他的福氣,他雖不甚寵愛你,但對你倒是敬重的,畢竟你們少年夫妻,經過多少大風大浪過來的,我看他行事頗是顧念你,所以你放心,容馨再受寵,也不會真的滅過你的秩序。」
說到這裡,她重新端起茶又喝了一口,想了一下,話鋒一轉又道,「只是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所以你才費盡心思將你表妹弄進了王府,其實,你何必杞人憂天,且不說你還年輕,還有機會為老四綿延子嗣,只說你嫡福晉的身份,容馨生下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不僅容馨,李福晉,凌福晉的孩子都要叫你一聲嫡母,你為何要這樣沉不住氣呢?」
她的話就像一根根針,一針一針扎進烏拉那拉氏的心裡,幾乎將她傷的體無完膚,她的確是所有孩子的嫡母,只是沒有一個是她親生的,等這些孩子長大,只會認自己的額娘,哪會將她這個嫡母放在心裡。
她委屈的正要開口說話,德妃聲音驟然凜冽:「容清,你可知道你那表妹到底是什麼人?」
烏拉那拉氏一怔:「額娘此話何意,我表妹姓宋,名映萱,她是我表姨母的女兒……」
「哼!」德妃冷哼著打斷了她,「她根本不是你表姨母的親生女兒,她的母親是罪臣之女!」
「什麼,罪臣之女?」烏拉那拉氏頭頂彷彿炸了一個響雷,她驚愕的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德妃道,「這怎麼可能呢,她的母親明明是我表姨母,怎麼可能是罪臣之女?」
「糊塗啊!」德妃氣得伸手指著她道,「你真是糊塗!虧我還以為你是個細心妥貼的孩子,不想你也如此糊塗,你表姨母的女兒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那宋映萱乃是伊國公和原家庶女原非兒的私生女,出了一個罪臣之子還不夠,又弄出一個罪臣之女出來,你是想要害死老四嗎?」
雖然她不喜老四,但也絕不願意看到老四落到像太子和老十三一樣的地步,她只是想讓老四安分守已,本本份分的做他的四王爺,不要和老十四對著干就行了。
等老十四登上皇位,只要老四一直安分守已,她一定會勸說老十四善待這個親哥哥的,畢竟老四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
而且現在老四還不能出事,一旦老四齣了事,那老八在朝堂上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說不定馬上就會成為下一個儲君。
老十四心眼太實,他與老八感情深厚,所以哪怕面對皇位也一直猶豫不決,要不要和老八爭,她害怕老十四腦子一熱,拱手將皇位讓給了老八。
這樣,他兩個兒子一個都得不到皇位。
再退一步說,即使現在老十四有了奪嫡之心,他與老八的實力也是旗鼓相當,爭鬥起來很有可能會魚死網破,所以只能先讓老四和老八相爭,待他們爭的兩敗俱傷之際,才是老十四該出場收拾殘局的時候。
不管是出於哪點考慮,她都不能讓本就風雨飄搖的雍親王府又掀波瀾,所以宋映萱的底細她一直瞞著老十四,就是怕他不防頭告訴了老八。
其實,她也是剛查出宋映萱的底細不久,原本她也沒太在意這個孤女,只是聽寇英賢說起,生得狐狸精似的一個美人,與向海棠不相上下,眉眼之間頗有些像原家四姑娘的模樣,她當時就留了意,命寇英賢暗中查訪,不查還好,一查就查出這驚人秘密。
這件事不僅會連累到老四,恐也會連累到自己,因為伊國公在熱孝期間偷偷與罪臣之女生下孩子,他自己也成了罪臣,而伊國公另外一個女兒伊嘉敏正是她推舉到雍親王府的。
這件事可大可小,就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到時牽一髮而動全身,指不定會鬧出什麼大事。
皇上能放過老四一次,未必能放過他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