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201人心隔肚皮
沒過一會兒,太醫去而復返,因為年氏懷疑自己中了毒,太醫便取了銀針往手上合谷穴扎了下去,稍傾,太醫慢慢將銀針拔了出來,對著亮光處瞧了瞧,銀針並沒有變顏色。
太醫有些奇怪道:「側福晉並沒有中毒。」
年氏還是覺得不對勁:「那我近日為何這般貪睡?」
「近日微臣開的葯,側福晉可都按時服用了?」
年氏點了一下頭道:「都按時服用了。」
太醫輕輕蹙起了眉頭,摸摸鬍子想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在服藥之前亦或之後,側福晉有沒有吃過或者喝過什麼?」
年氏搖搖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寶言忽然臉色一白:「奴婢想起來了,這幾日……」
她猶豫了一下,咬著嘴唇道,「金嬋聽奴婢說主子胃口不好,告訴奴婢柚子茶能去腸胃中惡氣,能治不思食口淡,還能化痰止咳,主子這幾日喝了柚子茶不是說胃口好些了嗎,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說完,她不確信的又看向太醫。
太醫默默了一下點頭道:「這就是了,柚子茶雖好,也有姑娘說的功效,但不能在服藥前後服用,否則就是過量服藥,很有可能會引起中毒癥狀。」
寶言唬的臉色慘白,撲通跪倒在地,正要求饒,年氏忽然厲喝一聲:「來人啦!將金嬋那個賤蹄子帶進來!」
很快,金嬋就被人拖了進來,起先年氏問她話時,她抵死不認,只到年氏怒不可遏的要命人將她活活打死,她才慌了神,連連磕頭求饒,說是聽豌豆說的,柚子汁有開胃止咳的功效,她是一片真心為了主子好。
早在幾個月前,機緣巧合之下,豌豆去了鈕鈷祿凌柱府上,也不知她走了哪門子狗屎運,在去了凌柱府上不久就被凌柱認作義女,現在的豌豆搖身一變,變成千金小姐了,不是她隨隨便便就能帶過來審問的。
她倒不是畏懼鈕鈷祿凌柱,不過就是一個四品官而已,她還無需放在眼裡,她只是怕四爺會不高興。
她一直懷疑一件事,豌豆並非凌柱義女,而是他尋找多年真真正正的親生女兒,至於他是如何找到豌豆,這當中又經歷了什麼她不得而知,反正這件事不能鬧開。
一旦鬧開,向海棠的假身份就有被揭穿的可能,那四爺就犯了欺君之罪。
這個該死的賤人,她自己死了不要緊,她也恨不得讓她去死,可是不能連累到四爺。
她冷笑一聲,厭惡的睥睨著金嬋道:「豌豆早已離開王府,她是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金嬋畏畏縮縮道:「是……是幾天前。」
寶言立刻道:「可見你這句話就是撒謊,豌豆早在十天前隨凌寒大人夫妻二人去了廣東,她如何來見你?」
年氏狐疑的看向寶言:「你如何知道豌豆去了廣東,莫非你和她還有聯繫?」
寶言如實道:「十天前主子吩咐奴婢去和德齋買牛乳,可巧在街上遇到了豌豆,便與她閑聊了兩句,奴婢是聽她提起來的,主子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凌柱大人府上打聽打聽,便可知金嬋說的是真是假。」
「賤婢!」年氏憤怒的瞪向金嬋,聲音驟然凜冽,「你還敢狡辯,豌豆根本不在京城,她如何告訴你?」
「主子,千真萬確是豌豆告訴奴婢的,奴婢不敢有一個字的謊,是奴婢記錯了日子,早在一個多月前,不,或者更久之前豌豆就告訴過奴婢。」
金嬋哪裡知道豌豆會跑到廣東去,而且這件事的確是豌豆說的,她眼珠一轉,連呼了兩聲冤枉道,「豌豆素來與凌福晉交好,說不定是凌福晉想要謀害主子,指使她乾的!」
年氏反問道:「既然她早就告訴你了,你為什麼到現在才行出來什麼柚子茶的事情?」
「這兩日奴婢聽寶言提起,說主子你胃口不好,不思飲食,這才想起了豌豆曾對奴婢說的話,奴婢冤枉啊,奴婢對主子一片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寶言自知自己之前就錯信了庸醫,如今又錯信了金嬋,不管金嬋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確差點又害了主子,她萬分自責慚愧的連連磕頭。
「這件事奴婢也有過錯,奴婢願領一切責罰,只是金嬋說是凌福晉想要謀害主子,指使豌豆乾的,奴婢以為空口無憑,未必就是事實,還請主子明查。」
金嬋冷笑道:「寶言,你這般維護凌福晉,究竟安的是什麼心,莫非你早已倒戈,背叛了主子?」
「金嬋,我一向視你為姐妹,你怎能紅口白牙的誣衊我,我對主子忠心不二,寧可死也不可能會背叛……」
金嬋冷笑著打斷了她:「……呵呵,誰知道呢,人心隔肚皮,誰知道是紅還是黑?」
「你——」
「夠了!」年氏被她兩個人吵得腦仁疼,冷喝一聲之後,忽然又冷冷笑了一聲,問道,「金嬋,你可知道西漢戚夫人是怎麼死的?傳聞……哦,不,是史實,她被做成了人彘……」
她緩緩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的冷冷注視著她,輕聲問道,「你知道人彘是什麼嗎?就是被砍斷手腳,剜掉眼珠,薰聾耳朵,喝下啞葯……」
「不,奴婢招……奴婢什麼都招……」
金嬋已嚇得面如金,渾身癱軟,「是……是容側福晉指使奴婢的。」
年氏臉色一變,「什麼?竟是烏拉那拉容馨那個賤人!」
忽轉念一想,「不對!烏拉那拉容馨現在討好我還來不及,而且她迫不及待最想打壓的人是嫡福晉,她為何要謀害我?即使她真要謀害我,憑她的陰毒,絕不僅僅是幾杯柚子茶這麼簡單,是不是你這個賤婢沒有說實話?」
金嬋心虛的眼珠亂轉,渾身顫抖的跪倒在地上:「就……就是容側福晉指……使奴婢的……」
她說話吞吞吐吐,年氏益發起了疑心,轉頭對著寶言道:「你去叫王成海進來!他手裡的刀比較快,想來剜起人的雙眼不會叫人那麼痛苦……」
寶言頓時不寒而慄,有些猶豫道:「……主子。」
年氏驟然發狠:「還不快去!」
寶言白著臉色正要去叫人,金嬋頓時嚇得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膝行到年氏面前,抱住她的腿求饒:「主子饒命……奴婢什麼都招了,是李福晉指使奴婢的!」
她一下子換了三個幕後主使,年氏滿臉狐疑的盯著她:「到底是誰?」
金嬋哭道:「是李福晉,這一回奴婢若再有一個字的謊言,叫天打雷劈,生生世世都不得好死。」
說著,她又砰砰磕了兩個頭,直磕得額頭鮮血直流,「就在五日前,李福晉讓身邊的翠兒來找奴婢,說如果奴婢能有法子離間主子和容側福晉必有重賞,哪怕不能離間,讓主子受些罪也會獎賞奴婢。」
「……」
「奴婢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才想出了這個損招,奴婢私心想著柚子茶即使於主子有害也是有限的,與主子並無大害,這才……」
「你個賤婢!」不等她哭訴完,年氏想到之前就被李福晉誣衊陷害她毒害弘時之事,頓時憤怒的一腳將金嬋踹翻在地,怒聲道,「來人啦!給我將這個賤婢拖下去!」
說完,狠狠的一拂袖,怒氣沖沖的朝著錦香閣走去。
到了錦香閣時,李福晉正在訓斥弘時,年氏不顧錦香閣的下人阻攔徑直衝了進去,一句沒話照臉就重重掌摑了李福晉一巴掌。
李福晉一下子被打懵了,弘時也被嚇住了,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重重推了年氏一下:「你憑什麼打我額娘!」
年氏氣的抬起手想打弘時,再一想弘時畢竟是四爺的兒子,手伸到半空又突然落了下來,只通紅著一雙眼睛憤怒的盯著李福晉道:「那你應該問問你額娘,她到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李福晉捂著臉,雖然心中氣憤不已,但到底有些心虛:「你……什麼意思,我到底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
年氏冷笑兩聲:「這會子你倒推的乾乾淨淨,我也不與你說,你隨我一同去四爺那裡說個明白!」
說著,就要來拉扯李福晉,李福晉掙扎道:「你放開我!」
「你這個壞女人,放開我額娘,放開我額娘!」
弘時雖然有些畏懼年氏,但眼見年氏咄咄逼人欺辱李福晉,他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憤怒的推向年氏。
年氏連連後退兩步,她本就身子虛,又兼怒氣衝天,竟一下子沒經住,眼前一黑直直往後栽倒下去。
「主子——」
寶言驚叫一聲,趕緊伸手去扶她,雖然人是扶住了,卻暈了過去。
李福晉嚇得渾身發軟,白著臉色下意識的說道:「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說著,她凄惶的看向弘時,「也不關弘時的事……」她伸手指向人事不知的年氏,「是她自己氣暈的!」
眾人慌得七手八腳的將年氏抬回了瑤華閣,很快就驚動了四爺,雖然年氏還沒能醒來,四爺已經雷厲風行的查明了此事,證實金嬋所說非虛,李福晉確實指使了對年氏懷恨在心的金嬋。
李福晉倒沒那麼大的膽量,真敢毒殺了年氏,她只怕自己一直無所作為,不再受烏拉那拉氏重用,所以想離間年氏和容馨,也省得烏拉那拉氏鎮日為此事犯愁,結果她計劃的不夠周全導致事發。
她自然不敢隨便攀扯烏拉那拉氏,畢竟烏拉那拉氏從未指使她做過這件事,而且她若連累的烏拉那拉氏一起垮了,日後連救她的人都沒有。
她只說年氏和容馨在府里相互勾結,囂張跋扈,對她諸多為難凌辱,她實在忍受不了才犯了糊塗,因為沒有釀成大錯,年氏當晚也清醒過來了,再加上烏拉那拉氏的求情,四爺只奪了她的協理管事之權,然後將她禁足。
烏拉那拉氏知道李福晉不中用,但沒想到她會做出如此蠢事來,什麼忙沒幫上反而還多此一舉幫了倒忙,即使四爺沒有說她什麼,也保不齊會懷疑她,是她指使李福晉收買金嬋謀害年氏的。
烏拉那拉氏是有苦說不出,幸好她有先見之明勸說四爺將向海棠接了回來,否則協理管事之權就要拱手讓給烏拉那拉容馨。
至於德妃會不會再找借口從中作梗抬舉容馨一起協理管事,那就要看向海棠的本事了,她也好藉機看看向海棠到底有何能耐。
誰知向海棠協理管事不到一個月竟然有孕了,也不知是不是兩次早產落下病根,這一次懷孕向海棠百般不適,幾乎吃什麼吐什麼,連喝口水都要吐。
四爺哪裡還敢再讓她操勞半分,於是,烏拉那拉容馨順理成章的協理管事。
烏拉那拉氏忙了大半天空忙一場,眼見容馨大權在握,她頭疼不已,時常頭風發作,起不來床。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德妃見她這裡遲遲沒有動靜,曾幾次派寇英賢來宣她入宮,她都病著,德妃以為她是故意裝病,特意命宮裡的太醫來瞧,結果是真病,這一下德妃也暫時拿烏拉那拉氏沒有辦法。
好不容易等到烏拉那拉身體好轉,宋映萱竟莫名其妙的成了十四爺身邊的侍妾格格。
其實早在中秋前夕,十四爺來四爺府上作客時就曾見過宋映萱,第一眼就覺得她和向海棠有些像,也不是容貌像,而是氣韻上有些像,便心生了幾分好感。
後來,他又來過一次,恰巧宋映萱正對著瓊花樹迎風灑淚,還吟了一首酸不拉嘰的詩,瞧著她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樣子益發激起了十四爺的保護之心。
再後來,宋映萱因犯了錯得罪了烏拉那拉氏,烏拉那拉氏將她發賣,恰好就被十四爺給買回來了。
所有事情看似巧合,卻是一環套著一環,而宋映萱本人因為在王府一直得不到寵幸,好不容易能夠近身侍侯四爺還被退了回去,讓她成了王府里的笑柄,再加上她被容馨和年氏壓制的死死的,慢慢就灰了心腸。
恰好遇見了十四爺,她見十四爺威武雄壯,又比四爺更加年輕,懂得疼惜女人便有了心思。
一來二去,水到渠成。
德妃聽聞這個消息時,差點沒背過氣去,更加恨烏拉那拉氏恨的咬牙切齒,越是恨,她越是要抬舉烏拉那拉容馨打壓容清。
但四爺不管如何寵容馨,都沒有寵妾滅妻,他始終敬烏拉那拉氏為嫡福晉,所以即使烏拉那拉氏時常病著,不能管事,在府里的地位也大不如前,但嫡福晉的位置無可撼動。
就這樣,大家形成一種詭異的僵持,後院反而得以維持了表面的平靜。
有道一層秋雨一層涼,雖然還未入冬,京城的天就已經冷了下來,因為向海棠身體實在虛弱畏寒,忘憂樓早早的就燒上了地龍。
四爺還特意將曾娘子請過來長住忘憂樓照顧向海棠,即使如此,孩子也沒能保住。
失去孩子之後,向海棠情緒低迷,每日不為個什麼事就莫名其妙的想要流淚,四爺怕她積鬱成疾,命蘇培盛去請了陳夫人和陳金妍過來。
陳夫人將一雙兒女也帶了過來,忘憂樓頓時熱鬧非凡,向海棠的心情才終於得以漸漸好轉。
時光匆匆,新一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雪剛化凈,春風便吹暖大地,柳樹抽出嫩綠的枝芽,王府內春光正濃。
向海棠斜倚在四爺懷裡,似乎很疲倦,而四爺卻與之相反,顯得龍馬精神,見向海棠微微闔上眼皮像是要睡覺的樣子,怕她這會子睡著,晚上難以成眠,正想提議一起去花園賞春光,懷真過來了。
懷真已懷了五個多月的身孕,因為懷了孩子老太太也不敢再給她氣受,她在府里日子好過許多,再加上烏拉那拉興哲待她溫柔小意,懷真已胖了足足一圈不止,連雙下巴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