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告密(二更)
他又鬆開了她,認真的盯著她的眼睛:「那你想要我怎麼做?」
她想了一下,笑道:「那你寫個保證書。」
「保證書?」
「嗯,把你剛剛說的話寫下來,你簽字畫押如何?」
她的小女兒情懷落在別人眼裡或許是矯情犯上,侍寵而驕,落在他眼裡卻覺得心意難得,很是有趣。
伸手在她鼻尖點一下,眼裡笑意融融:「我堂堂男子,自然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古語有云,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也白紙黑字的把你今晚說的話寫下來,簽字畫押如何?」
「這還不簡單。」
向海棠立刻跳下床,趿了鞋子,走到書案邊,四爺也隨之下了床,怕她凍著,順手拿了一件披風替她披好,然後主動幫她研墨。
向海棠任由他研墨,自己提筆想了想,不一會兒一張保證書就寫好了,又簽上自己的大名,拇指按到硃砂里,在大名上蓋了指印,然後將保證書遞到四爺面前:「這下輪到四郎寫了。」
四爺笑著接過保證書,輕輕吹了吹,待墨跡幹了,他小心翼翼的將保證書摺疊好放進懷裡,然後拍拍胸口笑道:「這下你可逃不掉了。」
說完,自己也寫了保證書交給了向海棠,向海棠也和他一樣,將保證書妥貼收好,沖著他挑挑眉道:「這下四郎你也逃不掉了。」
四爺「噗嗤」笑了一聲:「真拿你這丫頭沒法子。」說著,牽上她的手,「時辰不早了,該息下了。」
他的聲音喑啞而曖昧,向海棠的臉頓時滾燙,隨著四爺一步步又走回床邊,兩個人剛坐下,她突然又道:「對了,我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四郎。」
「什麼?」
她立刻從袖子里掏出鼻煙壺,展現到他眼前,「就是這個,四郎瞧瞧喜不喜歡?」
「好精巧的鼻煙壺。」四爺歡喜的接過,又對著蠟燭端祥了一下,「嗤」的一聲笑,「只是這馬畫得……嗯……瘦的不太明顯,一看就是海棠你的手筆。」
「怎麼,你嫌我畫的馬胖,那你就還給我。」
她伸手就要去奪回來,他拿住鼻煙壺的手往上一揚,朗聲笑道:「送給我的東西就是我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說話間,已經將鼻煙壺收了起來,又問道,「對了,你到底是怎麼教弘時的,能讓一塊頑石開了竅,進步這麼快?」
「也沒什麼特別的方法,就是多鼓勵他一些,每個孩子各不相同,也不能一味的施壓,有時候反而嚇壞了孩子,一提起上學就讓他覺得害怕,排斥,怎麼還能學得好呢?」
「海棠……」他低低喚了她一聲,然後佔有性的摸了摸她的臉,「如果有一天你生下了我們的孩子,那孩子一定會被你教育的很優秀,海棠……」
他又喚了她一聲。
她又羞得全身發燙,低垂著眼眸不敢看他,像是小貓兒低低哼了一聲:「嗯?」
「我們……」
「啊?……」
芙蓉帳暖,溫柔鄉。
……
另一邊
八貝勒府。
朱樓綺戶,迴廊曲折,迴廊盡頭處有一處暖閣,暖閣內擺設奢華自不必說,隨便一副畫,一樽玉壺,亦或一件古董便價值萬金。
此刻,暖閣內的人倒沒心情欣賞什麼價值萬金的畫,古董,他渾身是傷,痛苦的躺在床上,只消那麼一寸距離,那把長劍扎進的便是他的心臟,就算華佗在世,也難以回天。
所幸,他命大,沒死成。
待太醫幫他包紮完之後,門外就響起了太監尖細的聲音:「八爺到。」
很快,八爺就撩著袍子大步走了進來,他正要起身行禮,八爺連忙按住了他:「你傷的這麼重,這些俗禮就免了。」說著,又問向太醫了,「明泰的傷怎麼樣了?」
太醫畢恭畢敬的回答道:「李大人福大命大,總算救回來了,不過至少要休養一個月才能好。」
八爺長舒了一口氣,命太醫退下之後,自己坐到床邊椅子上,又看向李明泰,嘆息了一口氣道:「你若不投入我門下,也不會引來這場血光之災。」
說著,他氣憤的捶了一下椅子扶手,咬牙道,「只是老四他也忒狠了,竟然派人向你下這樣的狠手,他這是不取你性命誓不罷休啊!」
李明泰臉上露出灰敗之色,心灰意冷道:「昔日的主子,一心要取我性命,昔日的兄弟,也一心要取我性命。」
說著,他的眼睛突然發紅,恨聲道,「回不去了,奴才終究是回不去了!」
八爺又嘆了一聲:「唉,為了一個女人,還是個侍妾格格,老四何必非要對你趕盡殺絕,這也是他為人素日太過狠辣無情的緣故,你在他身邊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怎麼忍心,而且,說到底……」
說著,轉頭看了一眼高几美人弧里插著一株海棠花,因為不在時節,這海棠花是八爺特意命人拿絹布做的,李明泰愛惜的跟什麼似的。
他意味深長道:「你和那個向海棠之間是清白的,什麼都沒得到,竟然差點丟了小命,也是不值。」
「不……」李明泰艱難的搖搖頭,「為了她,做什麼都值得,恨只恨,雍親王一點舊情也不念,還有那個顧五,枉我將他當成兄弟,他卻要殺我!」
「好了,氣大傷身,你這條命撿回來不容易,還是先將身子養好才最要緊,否則,哪有命去和你的海棠在一起呢。」
「呵呵……」他陰冷冷的笑道,「我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哪有本事和雍王親去搶女人。」
八爺語調上揚的「唉」了一聲,順手端起床邊小几上的茶撇去浮沫,喝了一口,又道:「英雄莫問出處,依明泰你的能力,做一個小小的王府侍衛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
「老十四那裡正缺人,等你身體好了,我舉薦你去老十四那裡堂堂正正的建一番功業如何?」
「若果真如此,奴才願為八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李明泰頓時感動不已,再次掙扎著要從床上爬起,八爺趕緊起身要扶住他,他堅持要下床,八爺也只得隨了他。
他從床上滾了下來,拚命的爬起,跪倒在他的腳邊,含著熱淚磕頭道,「奴才走投無路時,是八爺收留了奴才,奴才被人追殺時,又是八爺救了奴才的性命。」
「……」
「您就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奴才必定好好乾,絕不辜負八爺的信任和重用!」
八爺笑呵呵道:「你何必如此多禮,朝中人都知道我的性子,最是隨和不過的。」他又起身,虛扶了他一把,「快起身吧,瞧得我心裡不落忍。」
李明泰更加感激涕零,捂著胸口,堅持跪在那裡道:「之前,奴才投在八爺您的門下,也是迫不得已,心裡總留了一份念想,想著能不能回頭,現在……」
他磨了一下牙齒,「奴才已經看透了,既然他不仁,奴才還有什麼可顧念的,八爺,奴才有一事要稟報!」
八爺神色一震:「何事?」
「雍親王他口口聲聲說要清理積欠,整頓吏治,其實他自己就是最大的貪官,祿蠹!」
八爺眼睛一亮,迸射出異樣興奮的光芒:「什麼,你說老四他是個貪官,這怎麼可能?」
「對!」李明泰斬釘截鐵道,「雍親王自詡清廉,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而已,做給人看的,八爺你可知道……咳咳……」
「來來來,快躺下說,你身子不好。」
八爺熱絡的將他扶了起來,又扶到床上躺好。
李明泰又咳了兩聲,捏著拳頭道:「他究竟貪墨了多少錢?」
八爺迫不及待的問道:「多少?」
李明泰慢慢的豎起一根拇指和食指:「……」
「八萬兩?」
「不。」李明泰搖搖頭,「八十萬兩。」
八十萬兩?!
八爺幾乎要驚呆了,同時,心裡狂喜萬分,雖然這貪墨的銀兩對於一個皇子來說也算不上太多,但老四他一向以公正清廉自居,皇阿瑪因此才將戶部,吏部,刑部的事都交給了他。
想不到他賊喊捉賊,還枉想要清理積欠,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他忍不住真笑了出來:「好好好,這老四不當戲子還真是可惜了,貪了八十萬兩,竟然整天裝的比誰都清廉,吃個飯都是青菜豆腐,可見過尤不及,他實在是裝過頭了。」
李明泰冷笑道:「還不止這些呢,太子從國庫挪用的錢,他也有份。」
「什麼?」
又一個驚天好消息砸下來,砸的八爺都要喜暈了。
儘管他早就知道太子從國庫挪了錢,可是一直沒有證據,如今李明泰開口了,必定是掌握了證據,他心裡雖激動萬分,臉上卻慢慢鎮定下來,淡聲問道,「你說的這些,可有證據?」
「證據奴才自然是有,否則也不敢信口開河。」李明泰突然話鋒一轉,又道,「只是證據不在奴才這裡。」
「那在哪裡?」
「那一張八十萬兩白銀的票據是雍親王以十三爺的名義開的,就藏在十三爺府上,這麼一大筆銀子,雍親王和十三爺自然不敢輕易動用,都存在了東四大街的銀豐錢莊,至於太子挪用國庫的證據藏在了雍親王府,就在聞雪閣那副……」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咬緊了牙齒,「美人圖后。」
「美人圖?」
「嗯。」李明泰臉色變了一下,露出幾許嚮往之色,「他畫的向格格。」
「……」
「不過,他知道奴才投奔了您,肯定會有所防範,說不定證據已經被他轉移了,但總不會出了雍親王府和十三爺府,八爺需得細細查訪,查到實證才行。」
「……」
八爺默默點了點頭。
都怪當初李明泰不是真心要投靠他,什麼都不肯說,這件事講究速戰速決,這會子再去找證據,雍親王府那麼大,怕是要費不少周折。
不過,如果那會子他真說了,他還未必敢相信,許是他們使的苦肉計來詐他也說不定。
現在,倒不由的他不相信,因為只差那麼一寸李明泰就死了,就算李明泰再忠心,也不會輕易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但凡是人,誰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而且,他孤身一人,不存在家裡有什麼人被老四拿住反過來威脅他。
還有,李明泰每每說到向海棠時,眼睛里那種愛慕,那種渴望得到她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自古紅顏禍水,老四和李明泰為了一個女人反目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老四一向心狠手辣,翻臉無情,哪怕對年羹堯不也是一樣,一會兒將她妹妹年憶君禁足降位份,又怕逼急了年羹堯,一會兒又解了年憶君的禁足。
焉不知他這樣反覆無常,最讓人心中難安,年羹堯已對他心生不滿。
這一次,他痛下殺手,逼得李明泰狗急跳牆也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他若一再存疑,不敢有所行動,反而會錯失同時擊垮老四和太子的大好良機。
一旦太子和老四倒了,這儲君之位非他莫屬。
想著向望已久的皇太子之位眼看就要到手了,他心裡不由的又開始激動起來。
這時,李明泰忽然又要爬起來,八爺正愣神,注意到時,他已經掀了被褥,八爺連忙又按住了他:「好好的,你怎麼又要起來?」
「八爺不如放出風去,就說奴才一回來就已經斃命了,這樣,雍親王會以為他已經成功將奴才滅了口,興許防範的不會那麼厲害了!」
「這件事,你讓我仔細想想。」
為了慎重起見,他連夜將老九找了過來,知道老十是個藏不住事的莽夫,也就沒驚動他。
二人商量良久,決定先按兵不動,查訪了銀豐錢莊是否真有那麼一筆存銀再說。
……
翌日,向海棠醒來時,太陽透過帷幔照了進來,在地上落下一層斑駁的暖光。
想到他昨晚……
她心裡十分不解。
一連幾晚都來了後院,怎麼還有那樣的精神頭?
她全身的骨架散了重裝,重裝了又散,散了再裝,裝了再散,幾番下來,她疲累的什麼都不知道了,也忘了自己又壞了規矩,不應該留在聞雪閣一整夜。
而四爺不知什麼時候人已經離開了,難道他是鐵人,不用睡覺?
也不知是什麼時辰了,她慌裡慌張的從床上跳了下來,想去正院給嫡福晉請安,腳剛落地,兩腿一軟,她一屁股栽倒在地,不由的痛呼了一聲:「哎喲!」
外面的人聽到動靜,連忙掀簾走了進來,率先走進來的是冷嬤嬤,身後還跟著兩個侍婢,捧著洗漱用具和衣物。
冷嬤嬤見到她跌在地上爬不起來,急忙跑過來扶起了她:「好好的,你這是怎麼了?」
向海棠羞的臉上一紅,有些訕訕道:「……剛剛不小心,摔了下來。」
冷嬤嬤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不由臉上只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笑著先將她扶到床上,又道:「你這丫頭,還是這麼急躁,若摔壞了,主子爺可不要心疼死了。」
向海棠臉上更紅:「嬤嬤你就會打趣我。」
冷嬤嬤笑道:「奴婢可不是打趣你,奴婢說的全都是真心話,主子爺一早就吩咐了,讓你今早不必去嫡福晉那裡請安……」
向海棠握了握她的手,抬頭看著她,用一種撒嬌的語氣道:「嬤嬤,你今早怎麼一口一個奴婢,你可不是奴婢,你是我的嬤嬤。」
冷嬤嬤眼裡笑意更甚:「就算我是你的嬤嬤,也是你的奴婢,你可知道,主子爺已經吩咐奴婢將關雎樓收拾出來,好給海棠丫頭你居住。」
「關雎樓?」向海棠突然想起前世,心裡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輕蹙了眉心道,「我只是一個侍妾格格,住在那裡與禮不合。」
而且,她也不想與錢姐姐分開。
「有什麼與禮不合的。」冷嬤嬤一邊說,一邊又將她扶到了妝台前,將兩個丫頭打發出去,親自服侍她梳洗,又道,「那武格格不也是個侍妾格格,不一樣一個人住在南夢居。」
「那不同,武格格一入府就懷了小格格,而且她馬上就要晉陞為庶福晉了。」
冷嬤嬤將頭湊近一點,貼到她耳朵邊笑道:「你如此得寵,難道還怕沒有孩子,就算你這會子害怕別人說你壞了規矩,不願去住,先收拾出來總沒錯的。」
向海棠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子:「嬤嬤你又打趣我。」
「奴婢說的可是正經話,這女人哪,有了孩子才有了終身的依靠。」
「……」
孩子,她已經有了。
可是她根本不配做娘。
而且這個孩子,註定要成為她和四爺之間的一個心結。
她心裡忽然一陣黯然。
這時,又聽冷嬤嬤回頭吩咐了一聲:「端硯,葯可熬好了?」
「嬤嬤,好了。」
說話間,一個圓圓臉兒,眯眯眼睛,笑容可掬的丫頭端著一碗烏沉沉的葯走了進來。
冷嬤嬤伸手端過葯,遞到向海棠面前,慈和道:「這是暖宮止痛的葯,你趕緊趁熱服了吧,待會用過早膳,奴婢再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