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誰的鍋,誰自己背!
若說今夜岳州看到的那一幕,興許還有誤會的可能性,那麼現下這一枚完好無損的烏油彈,便成了鐵證。
領他前來的侍衛神情難看,斟酌著回稟道:「當時只有屬下跟小曾二人在房中,其他人都在整理外面,並未看到這東西。事關重大,您拿個主意吧。」
岳州看著眼前的燙手山芋,到底是沒忍住嘆了口氣。
拿主意,他一個小小的御林軍侍衛首領,能拿什麼主意?
來之前,岳州只以為這是一趟好差事,畢竟,護衛公主及笄禮,怎麼想都是一件無限榮光的事兒。他只需要在這兒清閑的度過二十一日,待得公主禮成,迎接他的,便是大批封賞。
誰知道……
這才不過四五日,就出了這麼大的紕漏!
這事兒瞞不過去,他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瞞。
為今之計,誰的鍋,誰自己背!
念及此,岳州驟然起身,將那個燙手山芋塞到了袖子里,沉聲道:「我要進宮一趟,你們在此好生守著。」
他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壓低聲音囑咐道:「務必看好國師及其手下,今夜讓兄弟們都上點心,就是一隻蒼蠅都不能飛出嚴華寺,明白么!」
那侍衛見狀,眉眼凝重的應是,岳州也不敢再耽誤,急急忙忙的出門,自馬棚里扯了良駒,乘著夜色一路疾駛,入了皇城。
……
夜涼如水,秋月生霜。
長明殿的火已被撲滅,外面的喧囂也漸漸地歸於沉寂。
趙凰歌才上了葯,因怕碰到傷口,便只能拿了軟枕側卧在床上。
錦繡端了熬好的葯進門,見她白紙一樣的臉色,神情便格外自責:「都是奴婢看顧不周,公主責罰奴婢吧。」
這模樣,倒是引得趙凰歌輕笑一聲,睨了她一眼,問道:「好啊,罰你替本宮把葯喝了,如何?」
她話裡帶著不以為意的調侃,讓錦繡越發有些難過,輕聲道:「若是可以,奴婢情願傷在自己身上,畢竟我這一條賤命……」
可她未曾說完,便見趙凰歌臉上笑意不在,沉下了臉:「錦繡。」
上一次錦繡說這話的時候,趙凰歌便岔過去了,見她又一次這般說,她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的翻湧的戾氣,坐直了身子,招手讓她前來:「誰說,你的命賤的?」
錦繡下意識咬唇,攝於趙凰歌的氣勢,只紅了眼眶道:「與公主相比,奴婢的性命不值一提,若能為您赴湯蹈火,奴婢豁出去也甘之如飴。」
她這模樣,讓趙凰歌的心軟了下去。
趙凰歌嘆了口氣,到底是放軟了語氣,輕聲道:「你自幼陪本宮長大,衣食住行皆由你相伴,在本宮這裡,你的命,較誰都金貴。」
前世里,錦繡為她付出太多,她蹉跎了半生歲月,錦繡又何嘗不是?
她死之前,曾將下屬於忠僕的路都安排妥當,可她死後……
錦繡放棄了她安排的安穩餘生,一頭撞死在了燒焦的棲梧殘宮。
鮮血染紅了焦黑,也全了她當初的承諾:公主在哪兒,奴婢便在哪兒。
今生重生后,她唯一慶幸的,便是一切尚未發生。
她可以保全他們,保全北越,至於自己,便是再下一次地獄,只要能扭轉這一切,便是再擔一次罵名,又能如何?
可是他們,絕不可再如前世一般。
所以——
「這樣的話,本宮不想再聽到,記著了么?」
她要他們今生,活的堂堂正正,活的恣意瀟洒,活的,像一個人。
趙凰歌的話倒是嚴厲,可那眉眼裡的關心與愛護,錦繡卻看的清清楚楚。
縱然心裡依舊這麼想,可錦繡也不敢再說,只重重的點頭道:「奴婢記住了!」
見狀,趙凰歌這才露了笑意,輕聲道:「好了,拿帕子擦擦吧,不知道的,以為本宮欺負了你呢。」
聞言,錦繡難得有些赧然,咬了咬唇道:「公主才不會欺負奴婢,奴婢服侍您喝葯。」
她有些笨拙的轉移了話題,趙凰歌輕笑一聲,不在多言,只伸手接了葯,將之一飲而盡。
而錦繡遞蜜餞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有些納罕的看向她。
公主一向怕苦,這樣的一碗苦藥,若是先前,必然得撒嬌耍賴的吃半包蜜餞才成。
可今日,竟如此順利?
趙凰歌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掩飾一般的接了蜜餞塞在嘴裡,一面含糊不清的問道:「你那會兒沒傷著吧?」
她這話一出,錦繡頓時被轉移了思緒,忙的回道:「並不曾,奴婢片刻便清醒了,只是到底耽誤了時間,害您受了傷。」
錦繡說到這兒,又抿了抿唇,想要說什麼,最終只是道:「那人下手不重,奴婢沒傷著,您不必擔心。」
她這話里藏著些小心翼翼,趙凰歌微微一頓,旋即輕聲道:「錦繡,你今夜做的很好。」
趙凰歌這話說的雲里霧裡,錦繡卻不再多問,只柔聲道:「公主,夜深了,奴婢伺候您安歇吧。」
聞言,趙凰歌頷首應了,順從的躺到床上,合上眸子。
燭火被吹熄,室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錦繡將房門合上,轉身站在了迴廊下守夜。
夜色濃重,月色爬上台階,霜華淺淡且冷。
她緩緩地將掌心攤開,那上面藏著一枚細小的珍珠。
珍珠在地上滾了一遭,上面的泥土尚在,錦繡甚至清楚的記得,自己被打到時的疼痛。
她默然的看了一會兒珍珠,又回眸看了一眼室內,到底是將那珍珠給扔到了雜物桶中。
公主必然是有她的打算,既是她不願說,那自己便不問。
畢竟,那是她的主子,也是她的信仰。
……
趙凰歌到底沒能睡著。
她今夜大抵是與睡眠無緣了,才躺下不久,便聽得後窗有鷓鴣聲響起。
鷓鴣聲長短不一,趙凰歌卻是驟然睜開了眸子。
「進來吧。」
女子聲音落下,後窗便被推開,男人猴兒一樣的翻了進來:「給主子請安。」
是辛夷。
他接連奔波,一張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倦怠,一雙眸子倒是灼灼。
趙凰歌坐起了身子,問道:「怎麼這會兒才來?」
辛夷回身將窗戶關好,一面蹙眉道:「屬下在外面徘徊好一陣兒了,今夜御林軍也不知吃了什麼,行事這般上心,虧得我功夫好,不然還進不來。」
都這模樣了,還不忘記誇自己,趙凰歌不由得失笑,道:「那麼一群廢物,也值得你花費這麼多功夫,我看你是越發退步了。」
只是她說到這兒,復又微微一頓。
她也是糊塗了,前世里的辛夷對付他們自然不在話下,可現下的辛夷,也才二十齣頭。
好在辛夷並沒有聽出她話里的不妥,聞言只嘿然笑道:「主子放心,屬下回去就勤加練習,下一次定然把吃的虧討回來!」
他說著,見趙凰歌起身要下床,又連忙過來扶她。
只是,在聞到她身上味道時,辛夷瞬間蹙起了眉:「主子受傷了?是哪個王八蛋乾的!」
聞言,趙凰歌睨了他一眼,道:「那個王八蛋已經下地獄去了,你要去尋他?」
她這話像是開玩笑,可惜眉眼裡的冷冽,卻是讓辛夷覺得渾身一冷。
他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乖覺的將趙凰歌扶到椅子上坐著,又急急忙忙的表忠心:「既是死了,那就等百年後再找他算賬。現在,屬下還得給主子效力呢,不可因小失大!」
趙凰歌反手拍了他一下,嗤笑道:「行了,說正事兒吧。都安排妥當了?」
辛夷見她著實不像是有事的模樣,方才放下了心,下一瞬便恢復了正經:「主子放心,您的交代,屬下都辦妥當了。」
他說到這兒,又擰眉道:「可有一件事,屬下覺得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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