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辛夷x呂纖容(1)
龍鳳紅燭高燃的時候,呂纖容是隔著紅蓋頭看的。
從她的視角里,周遭的一切都是紅色的,這樣艷麗的顏色,讓她的心都跳的有些不規律。
房中角落裡放著熏香,是幽幽梅香,身下的褥子是蘇綉,床是工匠精心雕刻的千工拔步床,桌椅板凳皆用的是黃花梨木。
每一樣陳設,都是用她最愛的材質所做。
處處可見精心。
這是她的婚房,而娶她的人,是她的如意郎君。
外面聲音是嘈雜的,然而呂纖容卻覺得,那些嘈雜都抵不過她此刻的心跳。
直到那人的聲音響起:「多謝,不必扶我。」
那人的聲音格外溫柔,呂纖容不必看,都可以描摹出他的模樣來。
他必然是嘴角含笑,謙和又溫柔的。
辛夷。
她沒來由的便想起些舊事來。
第一次見辛夷,她還深陷泥淖。
彼時辛夷隨著趙凰歌前來,以恩客的身份,為她指了一條明路。
然而真正注意到辛夷的時候,卻是她出事的那日。
呂家被平反,呂纖容得以回了她的家。
然而街上流言四起,更有那面容猥瑣的小混混們守在她的家門口,待得她出門的時候,便將她給攔了下來。
「這不是清音姑娘么,可叫咱們兄弟好等啊。」
她墜入泥潭的那三年,用的名字便是清音。
誰不知她是花魁,千人枕過的女子,便是家中洗清了冤屈,她在他們眼中,也是一個妓子。
呂家人還未回來,呂纖容孤身一人,被他們圍困的時候,那絕望再次將她侵襲。
然而不等他們的手碰到她,便先聽得一聲慘叫響起。
呂纖容下意識抬眼,就見那些圍著她的混混兒們,不過片刻功夫便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唯有那個少年,端端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關切的問:「呂小姐,你沒事兒吧?」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呂纖容卻瞧清楚了那未曾收斂乾淨的戾氣。
她認出了眼前人的身份,是曾在公主身邊見過的侍衛。
呂纖容斂衽行禮:「多謝公子相救。」
那是她第一次瞧清了他的樣子。
也是這三年來,她見到的第一個拿她當做「人」、她可以稱之為「人」的男子。
那天開始,辛夷便時常出現在她眼前,呂纖容也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公主的安排。
趙凰歌當真是個好人。
將她救出泥淖,替呂家洗清了罪名,如今還為了她的安危,派了人在她身邊照應。
她本該知足的。
可是知道慕容忠毫髮無損的時候,呂纖容還是起了殺心。
有那麼一瞬,她想要不管不顧的跟慕容忠同歸於盡。
只要殺了這人,父親的仇便算是真的報了。
可她到底理智佔了上風。
只是夜裡的時候,呂纖容又做起了噩夢。
夢裡是那殷紅妖冶的血,還有仇人猙獰的面孔。
醒來時,她恨意滿腔,唯見一輪秋月白。
現實與夢境都不曾饒恕她,呂纖容睡不著,索性去廚房拿了一壺酒,借著院子里無人,坐在台階上月下獨酌。
卻有人來擾了她的清凈。
「一人喝多沒勁兒,呂小姐,一起啊?」
她臉上淚痕未乾,整個人戾氣橫生,循聲望去的時候,甚至來不及遮掩自己的神態。
然而他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現一樣,自顧坐到了她的身邊,笑的從容:「今夜酒好月好,自己獨飲未免太煞風景。」
他坐過來的時候,呂纖容清楚的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兒。
辛夷也不加遮掩,甚至還挑眉笑了笑:「呂小姐不會介意吧?」
她當然不介意。
她見過不少血,有自己的,有旁人的,如今聞著這鐵鏽的腥氣,分明該是厭惡和害怕的,可不知怎的,反倒讓她平靜了下來。
「濁酒一壺,公子可會介意?」
她的模樣是嫵媚的。
辛夷從來都知道,從初見她的那日,他便被這一張皮相給迷惑了心智。
自然,他這人向來喜歡欣賞美,也並沒有什麼歪風邪念,只是瞧著她有些可憐,便忍不住想出手幫上一幫。
僅此而已。
辛夷接過來,仰頭往嘴裡倒了一口:「好酒。」
哪兒就好了呢,味兒不夠綿長醇厚,也沒有辛辣刺激,這濁酒拿來做菜倒是不錯。
辛夷發散著思維,面上笑容倒是不斷,與她一人一口酒,將這一壺都喝了個乾淨。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彷彿只為分享這一壺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