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先禮後兵

第172章 先禮後兵

最後一句話,顧花語往柳氏那邊傾了傾,用極低的聲音、低得只有柳氏能聽見。

柳氏聽后,臉色大變,問道:「你是誰?」

顧花語說道:「愛管閑事的人。」

柳氏緊盯著顧花語,顧花語迎著她的目光,絲毫不畏懼。

柳氏敗下陣去,轉而瞪一眼顧花語身邊的陳雪,氣勢洶洶的對下人道:「咱們走。」

柳氏帶著人像一陣風一樣來,又像風一樣散去。

花府的人走後,六兒崇拜的看看顧花語,然後對陳雪道:「小姐,你若向這位姑娘一樣,花府的人就不敢欺負你了。」

陳雪向顧花語福身致謝,「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顧花語對六兒說道:「去端個椅子來。」

「好嘞!」六兒麻溜的進屋端椅子。

陳雪將自己坐的椅子遞過來,「姑娘你先坐吧。」

顧花語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

六兒提著椅子出來擺在顧花語對面,「小姐坐。」

陳雪坐下,對六兒說道:「重新給姑娘沏杯茶。」

六兒曲膝應下。

顧花語盯著陳雪的臉問道:「你並不是花家僕從,她們上門欺負你,你為何不反抗?」

顧花語從陳雪的眼裡察覺到一股子消積的情緒。

果然,陳雪垂下眼,淡淡的道:「反抗什麼?老夫人說的是事實。」

事實?難道自己了解的情況有誤?

顧花語皺起眉,說道:「老太婆說的是事實?什麼事實?你真的是花家的家奴。」

陳雪往後靠了靠,眼睛空洞的看向遠處,緩緩的回道:「阿爹走了,我還沒從悲傷中緩過來,呂夫人嫁進花府。

不久,呂氏尋上門來找事,我將她打出門去。

然後,老夫人尋上門來,我想將老夫人攆出去,阿娘拉著我,不讓我頂撞老夫人,讓我給老夫人道歉。

我不明白阿娘為何要這般做,阿爹走後,阿娘就病下了,我怕氣著阿娘,只得照做。

從此後,我便成了呂氏的出氣筒,每回花府的人來鬧,阿娘只會求情,只會認錯……

直到阿娘離開前,跟我說了許多事……」

陳雪停了下來,將目光收回來看向顧花語。

顧花語靜靜的看著陳雪。

陳雪苦澀的笑了笑,接著說道:「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家,曾經是花府的家奴。」

顧花語沒有接話。

陳雪又將目光移開,扯了下嘴角,自嘲道:「我一個家奴之女,本就是奴婢。主子要打要罵要羞辱,不受著,能怎樣?」

顧花語說道:「你阿爹不是花府的幕僚嗎?你家早脫了賤籍,柳氏手裡並沒有你的身契。」

陳雪看向顧花語,極痛苦的說道:「我到寧願不曾脫籍。」

顧花語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何?」

陳雪脫口說道:「判主而得的東西,我寧願不要。」

說完,陳雪崩潰的痛哭起來。

六兒見陳雪大哭,不知所措的勸道:「小姐,你別難過。」

陳雪越發哭得傷心了,許是這些事壓在心裡太久,一旦宣洩出來,如山洪爆發一般排山倒海。

六兒轉頭看向顧花語,歉意的說道:「姑娘,對不起,我們小姐不是朝你發脾氣,她是太難過了。」

六兒解釋一句,上前摟著陳雪安慰道:「小姐,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六兒邊哭邊安慰陳雪。

顧花語看著抱頭痛哭的兩人,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顧花語獨坐一會,起身離開。

從陳府出來,顧花語的情緒極其低落,漫無目的往前走,腦子裡總是閃現出陳雪崩潰絕望的樣子。

在街上逛累了,顧花語見前面有家南食店,進去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條紅燒魚,一盤宮爆雞丁,再要了一碗米飯。

小二上了碟瓜子,顧花語懶得磕,端著杯邊喝茶邊發獃。

不久,小二傳菜上來,顧花語放下杯子,低頭吃起來。

「小娘子一個人吃飯多寂寞呀,要不,讓哥哥來陪你?」

一個醉漢端著酒碗,從隔壁桌踉踉蹌蹌走過來。醉漢一桌的另兩人鬨笑,「陳二爺,你來真的呀?」

顧花語剛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並未在意身邊的情況,如今聽到鬨笑聲,知道自己遇上流氓了。

不等醉漢靠近,顧花語抬腳踢了一腳邊上的錦凳,錦凳滑過將醉漢絆倒,大廳突然安靜下來,人們紛紛看過來。

顧花語看過去,剛才鬨笑的兩人笑容韁在臉上,驚愕的看向她,其中青衣男伸手拉月白衣衫男子的衣裳。

陳二爺被椅子磕痛,酒醒去大半,從地上起來后見眾人看著他。眾目睽睽之下,頓覺得丟盡臉面。

惱羞成怒的指著顧花語罵道:「小娼婦,老子看得起你,才與你說話。你他娘的,把自己當天仙……」

顧花語揚手將盤子的魚朝陳二爺扔去,陳二爺話未說完,嘴被飛來的魚堵住,臉上身上到處是醬汁。

眾人看后紛紛摸自己的嘴,好像那魚塞進自己的嘴裡一般。

與醉漢同桌的青衣男見勢不對,對月白衣衫的男子道:「咱們趕緊走。」

月白衣衫的男子點點頭,從荷包里拿出銀子放在桌上,跟青衣男子一起往後退。

顧花語裝著沒看見,任二人離開。

醉漢在震驚中拔掉嘴裡的魚,朝身後的下人吼道:「你們是死的嗎?給老子打,狠狠的打,打死這臭婊子。」

離得近的兩桌人嚇得起身往後退,離得遠的人站在椅子上往這邊瞧。

「這小姑娘,一看就不簡單,陳家二爺這回怕是遇上硬茬子了。」

「陳二爺喝酒就會生事,酒這東西呀,還是適可而止的好。」

「誰說不是呢?」

掌柜一看情形不對,忙讓小二過來攔架。

陳二爺的小廝衝過來時,幾個小二笑臉攔住,「幾位兄台息怒。」

掌柜的哈著腰走到陳二爺身邊,賠著笑說道:「二爺息怒,咱們……」

陳二爺抬手將掌柜扒開,指著顧花語說道:「將這個娘們給老子攆出去。」

掌柜心裡嘆氣,給了台階都不知下,人蠢成這樣,也是沒法了。

一臉為難的說道:「二爺息怒,咱們大老爺們,犯不著跟小姑娘家見氣。走,走,小的請二爺到雅間,給二爺上最好的……」

掌柜邊說邊伸手去拉陳二爺。

陳二爺哪裡是看不到勢?他是丟下面子。

掌柜的上來解圍,他半推半就的跟著掌柜的走,嘴裡罵嚷個不停,「這臭婊子欠欠的,你看她,扔老子這一身。今兒,老子不是看在掌柜你的面上,老子非捶死她不可。這臭婆娘……」

「嘣!」顧花語重重的將碗放到桌上,接著「啪」一下將筷子拍在桌上。

掌柜的和陳二爺皆是一驚,紛紛轉頭看向顧花語。

顧花語站起身來,揚了揚下巴,似笑非笑的朝陳二爺說道:「你不是要陪本小姐嗎?好,本小姐同意了,你過來。」

陳二爺看著顧花語,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掌柜的看看顧花語,再看看慫得身子僵硬的陳二爺,笑著打圓場道:「貴人,咱們都退一步,好不好?退一步海闊天空,和氣生財,對不對?給小的份薄面,今兒這事就了了。兩位的飯錢,小的免了,好不好?」

「飯錢嗎?好說。」顧花語掏出荷包,從里取出一個銀錁子放到桌上,說道:「這是飯錢,不用免,本小姐付得起。」

接著,顧花語從荷包里取出一個兩個金錁子,挨著銀錁子放起來。「一會兒,有可能會打架,打架嗎,難免有損傷。這個,是賠店裡物件損壞的錢。」

「嘿嘿,你這丫頭,幾年不見,打個架還是這般講究。要打就打唄,賬嗎,打完了再算。」

大家尋聲看向二樓。

有人低語道:「這不是李府的二公子嗎?」

「不是他是誰?我就說這姑娘不簡單嗎!你看看,與李二爺認識。看李二爺神情,兩人的關係非淺。」

顧花語看一眼李滔,幾年不見,這傢伙長高了不少,帥氣了不少。

顧花語雙手抱胸前,說道:「沒辦法,習慣一旦養成,很難改了。人嗎,總要講理的,先禮後兵,禮數周全些總沒有壞處。」

李滔搖著摺扇從二樓下來,邊走邊說道:「你說得對。這人怎麼惹你了?」

陳二爺見到李滔時,臉色變成死灰一般,渾身瑟瑟發抖。

待李滔走到一樓,陳二爺「撲通」一下,給李滔跪下,「二爺,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在下該死,剛才冒犯了這位小姐。在下該死,二爺看在親戚的份上,饒了在下吧!在下該死。」

陳二爺一連幾個在下該死,看得李滔眼痛,抬腳踢了下陳二,「我看你是該死。」

顧花語抬起腳搭到椅子上,看著跪在地上的陳二爺,嘲笑道:「原來是你家親戚,難怪跟你一個模樣。」

李滔唬著臉,睨一眼陳二爺,問道:「你誰呀?」剛才只聽到那句該死,其他的一句沒記住。

陳二爺低頭回道:「在下是年豐巷陳府的。」

「年豐巷陳家?」李滔問道.

陳二爺連連點頭。

掌柜的忙打圓場道:「唉喲喂,大水沖了龍王廟,都是熟識的……」

李滔瞪掌柜一眼,掌柜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李滔看向顧花語,問道:「他怎麼你了?」

「怎麼?你要為我出氣?用不著,我自己來就行。」顧花語回道。

李滔笑道:「有我在,哪能勞駕你動手?我聽他罵罵咧咧的,嘴太臭,想來是說話噁心到你了,對吧?這樣,我讓人將他帶下去。他的嘴不是臭嗎,讓他們送他到大坳口的天香池去泡上半日,怎麼樣?」

大坳口的天香池,那可是臭氣熏天的化肥池。有人聽了,立即作嘔起來。

顧花語見眾人的表情,大致猜到天香池是什麼了。

於是說道:「半日,不能少一刻。」

李滔滿臉堆笑的說道:「我讓人盯著,保證一刻也不少,你還信不過我?」

顧花語點點頭,「李二公子既然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

李滔朝身邊的小廝寬子看一眼,「還愣著?還不趕緊將人帶走。」

寬子忙欠身,轉身吩咐道:「趕緊的,帶下去。」

一眾扈從上前將陳二爺帶走。

陳二爺軟成一灘泥,任人拖著往外走,全程沒再說一句話。

顧花語轉身往外走,李滔忙跟著,「姑奶奶,你等等我。」

掌柜的抹了把汗,看到桌上的金銀,忙叫道:「小姐,你的

錢!」

顧花語頭也不回說道:「請在場的各位吃飯了。」

掌柜揚聲道:「謝謝小姐。」

有人踮腳往外看,好奇的問道:「這是哪個府上的小姐?出手真闊綽。」

「出門逛街帶金子的,哪裡是一般人家?來頭定是不小,你沒看到,連混世魔王李二爺對她都是畢恭畢敬的。」

李滔追出去,「小語,你等等我。」

顧花語轉身瞪著李滔,說道:「叫我顧花語。」

「好,好,顧小語。你什麼時候來京城的?你太不夠意思了,到京城都不與我說一聲。要不是我今兒出來吃飯,都不知道你到京城了。」

李滔開始碎碎念。

顧花語側頭看向李滔,問道:「四年未見,你怎麼認出我的?」

李滔迎著顧花語的目光,反問道:「認出你很難嗎?你有變嗎?」

李滔說到這裡,停下腳步將顧花語上下打量一番,點點頭道:「嗯,是有變化,長高了,更美了……

不過,要揍人時那個氣場,揍人前與人講道理的毛病一點未變。

你剛剛那樣子,像極了當年揍我的樣子。」

顧花語乾笑一下,問道:「當年我有揍人嗎?」

李滔抬手摸了摸後腦勺,笑著說道:「沒有,沒有,我說錯了。

當年,你就給我說道理,訛我銀子,一個破猴兒,要我一萬兩銀子,讓我兄長罰我抄了幾日的書。」

李滔翻起舊賬來。

說起舊事,顧花語嘴角往上翹,邊走邊聽李滔叨叨。

二人並肩往前走,一個說一個聽。

顧花語回頭,見寬子牽著馬跟著,對李滔道:「你往哪裡去?」

李滔回頭瞪寬子一眼。

寬子無辜的抬頭看天。

顧花語看看主僕二人,笑著的等李滔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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