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迷失了的自我

那又如何呢？

林琸問道：「你想這些也沒有什麼用的，你只看如今我對你如何就行了，我人都已經被你拐帶來這裡了，難道還不足以證明嗎？」

這在巴麗娜看來還不算是正面回答了問題。

她苦笑一下：「其實我都知道，我是個庶出的女兒，我的家族是個名門望族，家中嫡出的孩子也不會因為一個庶出的女兒就被影響了什麼，只是我的母親是中原人……」

這是林琸第一次聽巴麗娜提起自己的過去。

他感覺她只是想要說說話，也就不打擾她，靜靜聆聽。

「這一點其實很吃虧的。尤其是我這樣的大家族出身的姑娘，若是血統不純正，日後嫁人是個麻煩。」

「聽說以前我的父親很寵愛我母親的，這讓我的嫡母很不滿。她一直以來都能管得住家裡的小妾們，但是我母親的出現讓她感受到了威脅。」

這個林琸明白。

儘管再受寵的小妾也搶不走正室的位置，但身份搶不走，卻能搶走在家主心目中的那個位置。

這對一個女人來說其實是很殘酷的。

「後來我母親就有了我，他們說我母親是生我的時候難產去世的，而有些人曾經私下裡告訴我，所謂的難產不過是個借口罷了。女人生孩子的地方男人是不能進去的，所以我父親也不會知道我母親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不是難產。」

林琸眯起眼睛來。

難道說是嫡母藉此機會，利用難產做借口，趁機除去了一個眼中釘肉中刺？

「後來我還想要問的更詳細的，但是之前告訴我內情的那個下人，後來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緊接著就是我的嫡母找到我，跟我說，如果我能乖乖的聽話，那她就會給我活命的機會，若是我不聽話，那我的下場就會和我母親一樣，甚至不如她。」

林琸聽到這裡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抽緊了。

「那時候你多大？」

「五歲？還是六歲，我記不清了。」

他聽完沒說話，只是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

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要獨自面對母親死亡的真相，還不能說出去，還要在一個巨大的威脅面前虛與委蛇，只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她當時心裡該有多隱忍，多委屈，多痛苦？

巴麗娜平靜地彷彿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當時我就喊她，說母親我不想死，我害怕，母親會保護我的對嗎？然後我抱住了她，就像她真的是我的親生母親一樣。」

也許就是這一下打動了她，也許這一下是一個是弱的信號她讀懂了，巴麗娜的嫡母當時也回給了她一個擁抱。

外人眼裡看起來很溫暖的一個舉動，殊不知這樣的溫暖底下藏著怎樣的暗流洶湧。

是一大一小兩個女人之間心機的較量。

後來一切都變了。

嫡母開始寵愛巴麗娜，將她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養在身邊，嫡女有的她也有，吃穿用度，身份地位，全都給了她最好的。

以至於周圍的下人都有些看不懂這個變化了。

還以為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讓這個小庶女臨死前享受一把嫡女一般的榮華富貴，讓她死而無憾罷了。

沒想到這樣的寵愛持續到巴麗娜長大。

說是寵愛，其實是捧殺。

巴麗娜犯了錯，她第一個站出來替她求情，讓她的父親不要責罰她，她喜歡的東西都會給她買來，她想要什麼也都會想方設法的給她弄到手。

所有的一切，能給的都給了，但是最該給的卻什麼都沒有。

為人處世的道理，身為一個女孩子家的規矩禮儀，什麼都沒有。

以至於巴麗娜時常會因為不懂，在外面失了規矩被人恥笑。

這個時候嫡母就會站出來裝好人，維護巴麗娜，說都是自己的不是，說自己教女無方。

然而她越是這樣說，別人越是覺得巴麗娜難以管教。

畢竟平日里，巴麗娜那種囂張跋扈的形象早就已經深入人心了。

「一開始我也是知道的，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在她面前的偽裝，但是我自己都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已經迷失了本心，在這日復一日的偽裝里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什麼時候開始，所謂的偽裝已經不再是偽裝，而變成了真實的我。」

「也許是嫡母的寵愛太過於真實，也許是阿兄對我的維護是出於真心，以至於我忘了自己的處境，忘了我母親的死，忘了我的身份只是個庶出的，還是中原女子生的庶女。」

「等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回不到正軌了。那時候我以為我能贏得過她，但我錯了，她是個經年的老狐狸，像我這樣年輕稚嫩的小姑娘，怎麼斗得過嫡母那樣的老女人。」

「你們都覺得我是個不懂事的，是個蠢貨，只知道囂張跋扈，我自己何嘗又不知道。橫豎已經如此了，我即便是想要改過自新，旁人也只會說我是裝模作樣，日子久了，我索性越發如此，橫豎我不論做的好壞，別人都是要罵的，那我不如自己活的痛快一些，你說是不是？」

她從林琸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灌下去。

林琸壓住她：「別喝了。」

他眼裡有不忍。

沒想到她如今這幅性子是這麼來的。

真的不是她的錯。

都是上一輩的恩怨，毀了一個無辜的女子的一生。

巴麗娜拿開他的手：「這些事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從今往後我就不再是我了，我就變成另一個人了，趁著現在還有機會，我要一吐為快，難道這個你也要攔著我嗎？」

說著她轉臉看向林琸。

眼中隱隱含著迷濛的霧氣，似乎是因為悲傷，帶上了一彎新月一樣的弧度。

那樣的眼神讓人看了難以說出任何拒絕她的話來，林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任由她繼續說下去。

西漠民風開化，卻也不是男男女女可以無所顧忌的在一起廝混。

旁人都知道這一點，但巴麗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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