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爬到食物鏈頂端
黑色木質長桌上放著幾個外賣錫紙盒,分別是熟醉蟹,素鵝,桂花糯米糖藕,黃魚年糕,滑蛋牛肉。
對面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番茄面,上面撒了綠油油的蔥花,是傅嬌嬌剛做好的夜宵。
她中午太忙了,沒來得及吃飯,下午墊了幾塊小牛角包,又耽誤了晚飯。
等到忙活完了手裡那些資料,再抬頭已經是這個時候了。
去廚房切了西紅柿,翻炒出湯汁,加水,煮麵,打了個雞蛋,盛出鍋的時候正好看見年鶴霄從外面回來。
破天荒的,沒穿大衣,只一件淺駝色的西裝外套,裡面是更淺一點的同色系襯衫,上面綉著花花綠綠的繁複花紋,領口開著,沒系領帶。
配上那架金絲邊眼鏡,確實是慵懶風流的二世祖模樣。
皮鞋換成了拖鞋,也不影響年四爺玉樹臨風,瀟洒倜儻。
離得近了,寒氣夾著酒氣,滿臉的倦意都看得清楚,年鶴霄見了她,笑笑道,「猜你沒吃飯,打包了些菜回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
傅嬌嬌是北方人,年鶴霄怕她覺得南方這些菜色味道太清淡了。
有淡淡的討好意味,大概是覺得自己沒聽她的話,又跑出去喝酒了。
但傅嬌嬌明白,他的抱歉不是對她,而是對他自己。這麼糟蹋身體,心裡過意不去,總不能對著鏡子說辛苦你了。
太矯情。
人在卧薪嘗膽時,最不能心疼自己,你一疼,所有委屈一路摧枯拉朽,瞬間傾頹所有心理防備。
「換著吃吧,也不算我白吃你的。」把面推到他面前,他這種身體狀況,吃這個最好了。
傅嬌嬌拿了雙筷子,打開餐盒就想吃,卻被攔下了。
「蕭塵,把菜拿去熱一下。」
老實人應了,把那些菜一一熱了,又裝進精緻的瓷盤裡,端上來倒像是設宴一般。
年鶴霄講究,除了對自己的身體。
傅嬌嬌夾了一筷子素鵝,又開始吃醉蟹,越吃越有味,吃完一個就來塊桂花糯米糖藕,那條魚倒是基本沒動。
「不愛吃魚?」摘了眼鏡,怕湯麵的熱氣蒙了鏡片,年鶴霄體貼,問了一句。
「下次給我帶毛蟹年糕吧,我記得還有一道心太軟,是紅棗夾了糯米的,也好吃。申城的菜我很喜歡,蟹粉豆腐,蔥油拌面,都很有滋味。」
「記下了,愛吃甜,愛吃蟹。」
自他救了她,又是管吃又是管住,她每日要查什麼東西,不論是跟傅錦珩有關的,還是跟那些新葯有關的,他都派人去做,且還花大價錢買了兩條裙子,一條是替她疼疼妹妹,一條是掩蓋前者。
傅嬌嬌覺得就算是為了活命,做到這份兒上也足夠了。
到底還是自己欠人家多點。
「四少爺,不如你也讓我幫你做點什麼,哪怕是替你出去擋酒呢。」她不習慣欠著別人的,如果有人對她好,她會想盡辦法還回去。
不是為了撇清關係,而是想告訴對方,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她傅嬌嬌,就是要讓待她好的人都有好報。
因果如何循環她管不著,在她這兒就得聽她的。
對面的男人一笑,用帕子擦了擦嘴,「你這麼說,倒確實是有一件事。」
蕭塵端了兩碗杏仁茶來,年鶴霄一勺一勺舀著,等茶涼。
.......
申城最有名的夜店門口停著各色高檔跑車,偶爾有輛保姆車停下來,周圍跟著四五輛轎車。
轎車先下人,七八個西裝革履的保鏢警惕著,再去開保姆車的門。
一路簇擁著中間的人進去,基本連那人的臉都看不清。
嘈雜的音樂聲中,一輛機車停在了路邊。周圍那些喧鬧的調笑,帶著酒氣的貶損,不知所謂的吹牛和假情假意的恭維,全在這輛車停下的一瞬間被打斷了。
車上的人穿著一身黑色機車服,衣服貼身,自然把身材輪廓勾勒得十分清楚,前凸后翹,長腿細腰。
女人摘下頭盔抱在懷裡,一頭烏黑的捲髮,襯得膚色更白。
紅唇鮮艷,鳳眸卻是異常寡淡。
門口有人攔下了傅嬌嬌,讓她出示預約信息。
這地方的人,最會識人,看她穿成這樣恐怕不是善茬,又想起前幾天傅錦珩被打那件事,所以格外警覺。
「我來找人。」傅嬌嬌被關了三年,耐性好了許多。
「沒有預約信息不能進去。」保安在拿鼻孔看人,一副恪盡職守的樣子,其實就是拿著雞毛當令箭。
「叫人來接我呢?」
「你沒有預約,誰來接你也不行。」
「那可真是.....抱歉了。」
保安以為她要走了,沒想到她直接一腳踢在了人家兩腿之間,趁著對方捂著褲襠的時候又一拳打在了眼上。
然後揪著對方的頭髮拉到自己跟前兒,「你知道什麼叫有眼不識泰山么?」
「或者狗眼看人低?」
說完,按著對方的頭直接撞在了門上。
耳麥那段還有人詢問怎麼了,傅嬌嬌拿起對講機柔聲道,「沒什麼,都料理好了。」
傅大小姐踏著婀娜的步伐,一路如入無人之境,等這邊反應過來,她已經到了年鶴霄的包廂門口了。
再有人趕過來想攔,被楚楓這個門神瞪了一眼,當即彎腰道歉,掉頭退下。
推門進去,桌子上觥籌交錯的人全是一愣。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先自罰一杯。」
桌前站著個女孩兒,端著酒杯的手還在抖,突然被她接過去喝了,根本沒回過神兒。
正中間兩個人,左邊年鶴霄只是笑,什麼都沒說,右邊一個長相有些粗狂的中年男人端著自己那杯,看看傅嬌嬌,又看看年鶴霄。
「這位是.....」
「我新招來的,負責盛東這塊業務的經理。」
年鶴霄有很多產業,盛東主要負責影視娛樂,今天見的這位老闆是個投資商,之前和盛東合作過很多次,買了本子請盛東的人來拍,一直以來也算愉快。
可這人有個毛病,貪酒好色。
喬曼剛入行的時候就被他瞧上了,死活要保養,被年鶴霄攔下了,心裡就一直不痛快。今天又看上了一個新來的女藝人,年鶴霄不好再駁他的面子,乾脆請了傅嬌嬌來。
王老闆雖然貪戀美色,但更欣賞酒量好的,只要能讓他喝痛快了,什麼事兒都可以。
年鶴霄不是不能,但他的身體不適合做這件事,剛好傅嬌嬌毛遂自薦。
他知道傅嬌嬌是怕欠著他的,所以就同意了。
推開那個女藝人,傅嬌嬌直接坐在了他們對面的椅子上,長腿交疊,鞋跟兒剛好踢著桌面,手臂倚著旁邊的靠枕,哪裡像個手下人。
頗有一種「打聽打聽誰是爹」的陣勢。
「我姓林,王老闆喊我林嬌就行。」用了母親的姓氏。
王老闆喜歡溫柔如水的,傅嬌嬌明顯太過明艷,美則美矣,就是壓迫感太強,一般男人招架不住,自然就不喜歡。
「剛才給她那杯是水,嚇唬她的,林經理既然來了,那咱么要喝真的了。」王老闆皮笑肉不笑,叫人開了一瓶白酒,倒了一杯給她。
沒接酒,傅嬌嬌從蕭塵口袋裡抽出一打火機,把旁邊的紙巾點了扔進煙灰缸。
然後才接那杯酒,直接潑了上去。
人群「嗷」得一嗓子叫起來,連年鶴霄都下意識往後偏頭,王老闆更是懵圈了。
好在那藍色的火焰很快熄滅,周遭人驚魂未定,罵街都開不了口,舌頭是麻的。
年鶴霄扶額,想替她跟王老闆解釋解釋,可傅嬌嬌卻直接把那瓶白酒接過來,倒滿了整個分酒器。
「小杯小杯沒意思,我是北方人,在酒桌上最有誠意的就一個字,干。王老闆,我幹了,你隨意。」
臨喝前還問了一句,「這次是酒,沒錯吧。」
一飲而盡,倒空酒杯,涓滴不勝。
「好!」王老闆高興,他也是北方人,喜歡爽利的。
各自又倒了一杯,傅嬌嬌看著旁邊那個坐立不安的小姑娘,哼道,「怎麼了,讓你喝酒委屈你了,王老闆是什麼人物,讓你做什麼都應該的。」
小姑娘沒見過這場面,也不知道傅嬌嬌這是給她解圍,嚇得哭了出來。
「蕭塵,把人帶走吧,別在這兒掃興。」
年鶴霄收斂笑意,桃花眼都涼薄了幾分。
「欸,一個小姑娘,不要這麼說人家。」王老闆雖然沒抱得美人歸,但並不覺得掃興,「咱們繼續,繼續。」
幾杯下來,王老闆就有點上頭。
喝酒不怕多,就怕快,傅嬌嬌一杯一杯連著干,他一個大男人,總不能叫人說還不如個娘兒們。
所以他也跟著干。
連著幾杯,連吃口菜的功夫也不給。
看他有點暈,年鶴霄在旁邊勸著,「可以了,王老闆,要不今天先到這兒,我身體有些不舒服,咱們改日再聚?」
知道年鶴霄這是給他台階下了,王老闆拍著他肩膀,「剛剛林小姐說了,人爬到食物鏈頂端,那就是為了吃肉的。」
「可是我覺得,光吃肉的,那叫畜生,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才是君子!」
「四爺,您是個君子,我佩服,手底下那麼多漂亮姑娘,還能守著一個原則,兔子不吃窩邊草,牛!」豎了個大拇指,王老闆搖搖欲墜。
「我特么,不能還不如兔子,我要做君子!」
拍了拍胸脯,王老闆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