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脈象
肖世宜留了句讓她好好問的話,就甩手離去。
看來,偷酒這事讓自己大哥哥真的是氣的不輕,可是為什麼大哥哥字字句句都透露著他不知道二哥哥和公主的事情?
不是說京城已經鬧的滿城風雨了嗎?怎麼大哥哥還要去給二哥哥提親?
「你大哥今日來過?」嚴曉下朝回來,聽畫屏回報說肖家宜的大哥和大嫂剛剛離開的事。
但畫屏機靈,並未說今日來訪肖世宜大發雷霆問什麼酒的事情。
「為何不留下大哥等我回來用午飯?」這許久不來還凳子沒坐熱就離開,莫不是對他還有不滿?
「我也許久沒見他,還想與他喝幾杯來著。」
「大哥哥今日來就是看看我,見我安好便去找二哥哥問話了。想是知道這幾天的傳聞,有些話要問二哥哥吧。」肖家宜也閉口不談那酒的事,如今就已經送給了某位女子,普天之下再沒有第二壇,若被外人知道豈不是平白惹了麻煩。
好在她和嚴曉當時成婚時,也沒有這壇酒。
「等公主這事平息些,我們大可再邀大哥哥來好好喝一杯。這次乍一聽二哥哥和公主的事情,肯定也是受不了的。」畢竟對方是公主,龍子龍孫金枝玉葉。
嚴曉也是隨口問問,沒多想什麼。
「也罷,你這幾日精神還是不好,大哥回去你也好早早休息。我今日請了杜太醫來,你收拾一下去見外客。」她這些天還是精神不振,算起來那解藥已經喝的比中藥的時間還長,這解藥喝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她這月沒來好日子,兩頭算起來已經是快兩月的時間,如果還沒有起色就要想別的辦法,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杜太醫輕輕捋著自己的鬍鬚,閉目診脈。
畫屏在一旁屏住呼吸,隨時伺候著。
「請問夫人這幾日有何不適?」
「夫人這些日子精神一直不太好,情緒也是時好時壞。」
「食慾如何?」
「大不如前,卻沒有嘔吐。」
畫屏是過來人,雖沒有自己生過孩子,但是孕婦該知道的事宜她一樣都沒拉下。從她侍奉夫人開始,夫人的種種跡象都是懷孕的徵兆,可夫人卻沒有孕吐,這意味著懷孕有可能只是假象。
「這……」杜太醫緩緩張嘴說了些體虛寒氣之類了話,讓肖家宜注意日後生活的細節,切不可大意。
與此同時,嚴曉在書房聽著莫瑤的回報,將早上肖世宜來之後的事情巨細靡遺的彙報出來。
「一壇酒?」
「回將軍,據說上一代的肖家主曾為夫人他們三兄妹每人埋過一壇酒,肖世宜娶妻時曾將他那一壇酒拿出招待趙家人。」
酒……嚴曉目露凶光,這就是什麼含義他已經心領神會。
「肖善宜的酒在之前不久偷偷挖出來送給了一名女子,今日肖世宜來就是問夫人這酒的下落。當時夫人回……回娘家時,正好撞見肖善宜在挖酒。」
這酒大概是送給那個人了吧,當時他為肖家宜贏回來的梅花簪子,被肖家宜送給肖善宜,恐怕也是送給那個人了。嚴曉想起肖家宜曾拜託他尋出那梅花簪子的下落,那時他一門心思的想著怎麼樣能多撲倒肖家宜幾次,這事被他忘得一乾二淨。
那姑娘也就之一藏在迷霧中,肖善宜也不說,現在沒人知道。
左右是年輕男女互訴衷腸的風流事,肖善宜有分寸做不出越矩的勾當,他也就放心的沒查。
怪不得,肖家宜一口否定肖善宜和公主的事情。可誰敢肯定這肖善宜不是移情別戀,真心喜歡十公主的?
薄情郎的戲碼,他見過太多了。
只是,想起家宜的酒被謝如錦喝了,嚴曉就升起蝕骨的恨意!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謝!如!錦!
莫瑤見嚴曉神色不對,立即想到這就酒將軍也沒見到面,再想起夫人之前的事,莫瑤敢肯定將軍現在想什麼,連忙開口道。
「但有一事非常蹊蹺,據屬下調查,夫人的也酒不知所蹤,當初夫人成婚時就沒有酒,且夫人的院子里也沒有藏酒。肖家的老下人說夫人院子里從來就沒有埋過任何東西,並且夫人本身是知道有酒這東西的,但她卻沒有任何異樣。」
「可,肖家老夫人當時懷有身孕時,老家主確實是為夫人釀了壇酒的。」
這說明,夫人自己是知道自己沒有酒的原因,又或者她知道這酒的去向。
從最開始兩人接觸到現在相知相許,夫人也沒有要把酒的事情告訴將軍,甚至在向將軍隱瞞這件事。
家宜……嚴曉無奈。
她不說,沒人知道,到現在她還是有事隱瞞著他。
「你且再去調查一下,我定要知道那酒的下落!」她不說,他就自己問,總有他問出來的時候!
「是。」莫瑤領命離去。
書房只剩嚴曉一人,靜悄悄地,只能聽見嚴曉自己的呼吸聲。
他幼時聽阿爹曾說過,京城裡有些講究的家族,會收取當年最優質的糧食,為自己的兒女釀上一壇好酒,只等孩子一出生,便為他們埋在地下。等到孩子成婚之時,再將它們挖出來作為聘禮,送給對方,以說明這婚事的重要性。
男子會聘給正妻,說明正妻無與倫比的重要性。正妻誕下子嗣,再由父親埋下一壇酒,如此循環下去,以示子孫興旺,家族傳承。
少有女孩出生埋酒的,可是,他的家宜有。
偏偏這酒不知所蹤,或者家宜知道,只是一直沒有拿出來而已。如果當時連謝如錦都沒能見過這酒一面,那麼他要到何時才能嘗一嘗這酒的味道?
是濃烈的?還是清香的?
但他知道,一定是甜的,比蜜糖還甜,他一定會愛死她的甜。
此時,門外響起侍衛通報。
「將軍,杜太醫來了。」
嚴曉收起思緒,請杜太醫進來。
「我夫人如何?」
「這……」杜太醫有些為難……
嚴曉揮手,門外響起輕微的聲響,窗戶上有人影應在窗紙上,這是嚴曉最衷心的侍衛,天下間沒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如今只有你我,門外層層守衛,你但說無妨。」
「夫人這癥狀已經是有孕的樣子,但這葯已經喝的時間夠久了,若再喝怕是會影響胎兒,可這脈象一直不顯……也極有可能……」杜太醫吞吞吐吐的,小心觀察著嚴曉的反應。
不知道這句話該說不該說,說出來又該如何脫身。
這威遠大將軍可是威名遠播,虐殺的性子在當初軍營里已經傳回京中,對南疆的士兵不留活口,據說當時在邊城外的土地都從黃土染成紅土。
他怕說不好,會引來殺身之禍。
「杜太醫但說無妨,本將軍只殺碎嘴之人。」嚴曉向他保證不會動他分毫,但也在嘴上敲打他不該亂說話。
「脈象再這樣下去,只怕這幾日會……見紅……」
「嘭!」隨著杜太醫的話音落下,桌上的鎮紙在嚴曉應聲而碎,這個在表面上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只是嚴肅的大將軍此時面目猙獰,更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一塊塊的小碎石從他手中掉落,落在桌面上「哐當」「哐當」的一聲聲,在這寧靜的夜裡顯得陰森非凡。
門框上映照的黑影,像極了來索命的鬼差。
杜太醫頭上的汗順著臉上溝壑縱橫的皺紋往下流,生怕眼前這個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食言要殺他。
他已經知道有人趁著將軍不在要給將軍戴綠帽子,更有甚者這人變向殺死了將軍的子嗣,讓將軍的嫡出胎死腹中,這等後院秘聞又有幾個人願意讓其他人知道?!
那麼現在,他要怎麼向將軍表忠心?他服侍聖上多年,深知伴君如伴虎,時時都提醒自己不可做錯事招來殺身之禍,現在嚴將軍大權在握,要辦他只要隨便拈個錯處便可。
「將軍也不必如此悲觀……許是那情蠱太霸道,將軍如今正值壯年,夫人也是風華正茂,日後……日後……還有的是機會……」杜太醫補充道,希望可以平息一些嚴曉的怒氣。
「來人,送杜太醫出去。」
嚴曉不知道聽見了沒有,冷聲讓人送杜太醫出門。杜太醫如獲大赦,連忙告退。
書房裡又只剩下嚴曉一個人,滿桌的石頭碎和粉末,夏日裡炎炎午後竟無法溫暖這間書房。
「去把畫屏給我叫來。」
畫屏進門后,宛如置身冰窖之中,將軍今日似乎不同。
「夫人呢?」置身於陰影中的人影,冰冷的問。
「夫人今日聽說以後不必喝葯開心許多,剛吃了些小果子說困睡下了。」畫屏低聲回答,她不懂武功因此沒有察覺空氣里有什麼在一瞬間涌動了起來。
「今日這酒的事情你該知道怎麼做,日後看緊了夫人,莫讓她做出來混事。」嚴曉吩咐她,肖世宜進門就質問了酒的事情,那時畫屏就在身邊,女人的觸覺敏銳,她不難猜出幾分。
「是,奴婢知道。」畫屏應聲告退。
過了很久很久,嚴曉看著自己手掌間被鎮紙弄髒的手,心中悲泣。他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讓他的妻子承受?為什麼不報應在他身上?
家宜明明那麼期待這個孩子,如果是這樣的結果,她要怎麼面對以後的生活?她會崩潰的,她會破碎成這塊鎮紙的模樣。
他該如何瞞過去?他又能不能瞞過去?
嚴曉輕聲走出門,想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把所有的真相鎖在這件書房裡,外面陽光正好,他的家宜正愜意著,為她日後不用喝葯的事開心。
肖家宜躺在搖椅上,午後的陽光透過竹帘子溫暖且溫柔,桌旁擺著些精巧的水果點心,發間的金步搖隨著搖椅的擺動輕輕晃動。
嚴曉的手撫上她的臉龐,她今早還在喊叫他畫歪了她的眉毛,她面上唇上是之前和他一起選一起做的胭脂。緋紅的顏色,不知是被曬紅的還是胭脂本身的顏色。
「做什麼這樣看著我?」晃神間,肖家宜已經醒來,看著嚴曉的神色不對,笑著問他。「難不成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與我直說?」
她玩笑著問他。
「是不敢與你說。」嚴曉抱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在她耳邊輕道。「不過虧心事倒是沒有。」
「那是什麼?」肖家宜起了興趣,轉頭問他。
嚴曉笑而不語。
「到底是什麼?」
「……」
「你不說,我可就不理你了!」
「我愛你。」
「……」
「家宜,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