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到退婚
第1章夢到退婚
仲夏七月,驕陽似火。
阮芝躲進水榭,懶散地靠在軟塌。
她穿了件水綠色的軟質羅紗衣,抬手時便會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臂,宛如脆生生的嫩藕。
眼看有婆子送了甜碗子進來,她微微抬高聲音,招呼外面練劍的少年:「阮衡,進來吃點東西。」
「阿姐,我不累!」阮衡隨便應了一聲,手上沒有片刻停歇,將一把木劍舞得虎虎生風,好不威猛。
阮芝卻忍不住小聲道:「我看得累了還不行么……」
阮衡的教習師傅是頂尖的師傅,阮芝的功夫也是跟著他學的。
可也許正是因為師傅把阮芝教的太好了,阮芝使得一手好鞭子、嬌蠻任性的名頭,也是傳遍了京城,實在讓阮父頭痛不已。
等到阮衡學功夫的時候,師傅也不敢再顯山露水,教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招式。
反正阮家是書香世家,阮父更是官拜宰執,任誰都知道,阮衡日後肯定是要參加文舉的。
至於功夫?學些花拳繡腿,足夠防身,也就夠了。
然而阮衡卻毫無察覺,又舞了好一陣子,才收了木劍,興沖沖回到水榭內,開口就問:「姐,你覺得我剛剛這段如何?」
阮芝正在給他倒茶,聽了這話,差點一個手抖把茶灑出來。
嗯,怎麼才能既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又不傷害弟弟的自信,這是一個問題。
她放下茶壺,思索了半晌,才都不動聲色道:「阿衡,依我看,你這劍……倒是不錯。」
阮衡的臉登時黑了一半:「姐,我這是把木劍,只是個樣子貨。」
阮芝一時嘴快:「哎呀,劍如其人嘛。」
話音剛落,阮衡的整張臉都黑透了。
阮芝暗暗後悔,只得硬著頭皮強撐:「阿衡,你常說的那個什麼……大英雄謝淮修?當年不也是從一把木劍練起的嘛,這大道至簡的道理,你要好好品,細細品。」
「姐,你怎麼知道,你看過嗎,謝淮修真的也練過木劍,那你覺得我有沒有幾分他當年的風範?」阮衡的眼睛忽地一亮,一下就躥到阮芝身邊,纏著她說謝淮修的事。
這倒也不能怪他,畢竟論起京中的風雲人物,誰能比得上他?
幾個月前,先帝駕崩,一道遺旨指了三歲的皇長孫繼承大統,另又擢升定北侯謝淮修為異姓王,輔佐新帝。
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阮衡今年十二歲,正是躁動的年紀,總是懷著一腔熱血,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就投入朝中,跟謝淮修一樣,建功立業,功成名就。
別說少年郎,就連京中的千金小姐,也有不少對謝淮修愛慕不已的。
不過,阮芝卻是個例外,提到謝淮修,她的眉頭便微微蹙起,淡淡道:「哦,若是跟他相比的話,那你的劍術還是可以一看的。」
阮衡愣了愣,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阮芝到底是誇他還是損他,只道:「那我明年開春,便去城防營試試,看能不能……」
「胡鬧。」阮芝的臉色倏地變了。
話一出口,她便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放鬆了語氣道:「過段日子,薛允懷也回來了,下次讓他帶你先去西境歷練一番,也是一樣的。」
阮衡有些不解,不過想到薛允懷與阮芝青梅竹馬,薛阮兩家又是世交,在去年就已定了親。
他先跟著未來的姐夫,也沒什麼不妥,於是喝了幾大碗茶,便回去午睡了。
阮芝卻是睡不著了。
阮衡想去的城防營是定北王謝淮修的親隨,跟著他從北境大漠回來的鐵血之軍,以一當百都未誇大,是謝淮修手上的王牌。
城防營還在北境的時候,就跟著謝淮修四處征戰,殺過的人比阮衡吃過的飯還多。
新帝年幼,朝局不穩,有心之人眾多,謝淮修作為攝政王,這幾個月沒少帶著城防營幹些殺雞儆猴的事。
謝淮修是個煞神,城防營就是煞神最鋒利的刀。
阮衡一個劍都耍不利索的少爺,能去這種可怕的地方,跟著這種可怕的人嗎?
阮芝越想越心驚肉跳,她記得在阮衡小時候,謝淮修有次來家中赴宴,半開玩笑地說道:「阮家的孩子不錯。」
大家一聽就明白這是看中了阮家的孩子是棵好苗子,想收為己用啊。
阮衡也因為這句話一直對謝淮修崇敬之至,恨不得立刻跟著他去建功立業。
阮芝兀自冷哼一聲,心道:謝淮修幾年前就想拐走阿衡去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城防營,要是阿衡真去了,豈不正中煞神下懷?
想起謝淮修以後常年待在京中,阮芝不禁更為擔憂,一想起這人就從頭到腳透露著煩悶,一邊想著謝淮修滾得越遠越好,一邊眼皮不自覺地合上,打了個哈欠,昏昏沉沉入睡。
睡著后的阮芝做了一個奇怪的噩夢。
夢裡的她依舊身在相府,身為嫡女的她與齊安侯府世子薛允懷早早定下了親事,天下無人不知這樁婚約,都道兩人門當戶對,天作之合,般配得很。
似乎和夢外一模一樣。
只是這場夢很快就開始發生了不一樣的事,薛允懷突然登門,直奔阮父的書房,揚聲說他要退婚。
阮芝聽聞他來時就待在水榭之中,本是滿心歡喜地想著是他多日不見自己,定是來看望,沒想到等來的是丫鬟稟報的退婚之說。
這親事人盡皆知,薛家說退就退,阮家的面子要往哪擱?
阮父自然是決不同意退婚,薛允懷陰沉著一張臉離開了相府,看都未看阮芝一眼。
阮芝在水榭里坐到黃昏,她想找母親說說話,母親卻出門去了。
她只能茫然地坐著,一直等一直等。
最後她等來的是薛允懷頭也不回的離去,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凄愴想著這人從前的溫言軟語到底有多少是花言巧語。
次日,京城從高門大戶開始傳起,一日功夫就傳得街頭巷尾無人不曉,說她阮芝德行不端,囂張驕橫,對薛允懷胡攪蠻纏,薛家被糾纏得沒辦法才與阮家定下了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