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宓妃引洛水
孟桉讓梁佑在營帳中自己找個地方休息。她獨自借著夜明珠的光不知在看什麼。梁佑半睡半醒，時刻注意著孟桉。
到了半夜，孟桉忽然起身，撩開營帳，痴望遠處許久，接著走了出去。梁佑察覺，立刻躡手躡腳的跟上去。
蚩尤的營地在一處山崖上，崖邊可以看見潮起潮落的洛水，洛水中有橘紅色的火光倒影，也有星星點點點白色光點，風順著山崖而上，將遠處屍骸的腐味吹散。
孟桉走到崖邊，迷茫的望著在夜色里的洛水，她覺得鼻酸，覺得不安，這場戰爭遲早會結束，但是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未知的等待讓人有希望也絕望。
梁佑悄悄跟著，他以為孟桉沒有發現，就站在離孟桉較遠的地方，靜靜地守著。梁佑看到這裡的天一半黑一半紅，黑來自洛水之上，而紅就是自己身處之地。聽天道山別的神使說，北境混沌不堪，佛祖派遣金剛普渡魔物，魔物四逃。魔族強者自發成一線，共同違抗佛祖。佛祖便派遣了更多金剛羅漢。天道山不忍北境無辜生靈遭受戰亂之苦，便派遣蚩尤及一眾神靈前來救助，以龍族為首，厭惡戰亂的族群歸降天道山，天道山因此將北境南部大片境域收入。金剛羅漢一路普渡，一些死裡逃生的生靈在其原來的領地難以生活，天道山也一併收入。如今除了北部，北境近乎都被天道山所佔。
孟桉的青色衣衫在夜裡看來就像迷路的林煙，躊躇不前。梁佑看不透他們這樣的神靈整日都思慮著什麼，他覺得孟桉的身影看起來好脆弱，她站在山崖邊，好像隨時都會跳下去。
「深夜不睡，也不找我敘話，到這裡吹冷風。」
竹笛一般的輕靈聲音遠遠傳來，梁佑轉頭一看，是一位身穿絳色長裙的女子，還穿著紅色的靴子，她的墨色長發拿一根硃色長帶束起，手裡捏著一根狗尾巴草，燦爛的笑，兩隻眼睛彎彎的，水亮水亮的。
梁佑心裡篤定這一定是某位神靈，他微微彎腰行禮。那女子瞥眼一笑，仍是去找孟桉。孟桉聽到她的聲音，轉身向她，卻沒有說話。那女子拿起狗尾巴草在孟桉臉上畫了一個圈，朗聲的大笑。孟桉嘴角這才有了弧度，孟桉看向女子的目光充滿了心疼和憐憫。
「宓妃，當真要去嗎？」孟桉握住那個叫宓妃的女子的手，宓妃依舊手指頭玩著狗尾巴草，臉上還是沒心沒肺的在笑。孟桉有些惱，「你就知道傻笑，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好姐姐，好姐姐。」孟桉要甩開宓妃的手，宓妃慌得反手把孟桉的雙手緊緊抓住，貼過臉去，笑嘿嘿的說：「明日我可就要上戰場了，姐姐怎麼還要生我的氣？」
孟桉頗是無奈的看著宓妃，輕哼一聲，還是關心的問：「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若是有辦法，姐姐會用那樣慘烈的方式，封印域火嗎？」宓妃反問，孟桉垂頭不答，宓妃挽起孟桉的手，用那隻拿著狗尾巴草的手指向山崖下的，無盡的洛水，天真說道：「姐姐你看，洛水之上，便是北冥，地盡於此，海始於斯。不管是多久，不管是天道山還是須彌山，北境的戰爭早晚會結束的，我們遲早會再見的。我們神靈有的是時間等待。」
這一番帶笑的話，何其天真爛漫，孟桉含淚苦笑，難發一言。
「我可是伏羲的女兒，以後洛水就是我的領地了！」宓妃仰頭對夜空大聲呼喊，把五臟六腑的所有怨氣和悲哀都喊了出來，宓妃興奮的拉住孟桉，高興的大聲說：「我還沒有領地呢！」
「哈哈！」孟桉被感染，苦聲大笑的回復宓妃：「那以後我的領地就是狼窟了。」
「嗯！」宓妃用力點頭，我們都要被困在這裡了。
二人用力的大笑，偌大的營地飄蕩著她們二人的笑聲，沒有人好奇，沒有一點聲音，木柴在火焰里被燒的「卡崩卡崩」的作響。梁佑就這樣守著，直到北境的黎明到來，黑色的土地展露在梁佑眼前，肅殺蕭瑟的氣氛讓梁佑突然有些對孟桉二人感同身受了。
孟桉和宓妃在黎明依依惜別，各自回到營帳。等到太陽的光芒再度降臨，所有人都身披甲衣走出營帳。梁佑跟著孟桉，一起走到山崖邊，還有許多人也是這樣，在山崖上站成了一排，憂慮的看向山崖下，一隊神使和一個紅衣女子。
她的長發和紅色的長帶被洛水邊的風吹起，梁佑看不清她的表情，想來是笑著的，她笑起來很好看，兩隻眼睛彎彎的，水亮水亮的。
許久之後，洛水突然沸騰，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痛徹心扉的呼喊：宓妃！
梁佑回頭一看，山崖上所有人開始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個紅衣女子：宓妃！
只有孟桉沉默著，她的眼眸是灰色的，裝滿了淚水。梁佑覺得莫名其妙，再回過頭時，宓妃變成一抹紅光縱身跳進洛水中，洛水頓時翻湧，發出驚雷巨響，浪花翻出一片高出一片。梁佑被驚在原地，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灰色的洛水裡翻出紅色，越來越多，越來越快，紅色從河岸開始向上瘋狂蔓延。天空中突然聚集了烏雲，高山上有個赤裸上身的男子，他跳著奇怪的舞蹈，口中唱出悲戚的歌謠，他快速的擊打面前的鼓面，暴雨突然降臨洛水。山崖上的神靈的呼喊越來越悲戚，越來越顯得空渺，就像行駛在迷霧裡的船。
梁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看見紅色一直蔓延，直到把他能看見的洛水河域都充斥。站在河岸上的神使也跟著一個接一個的跳進洛水之中，暴雨擊打洛水，一下子全沒有了聲音。梁佑提心弔膽，他總覺得下一秒會出現什麼。
「轟！」
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開！
梁佑下意識的捂住耳朵，身體往下蹲，雷聲的餘威轟隆隆的滾過梁佑痛苦的站起來。可是孟桉還是那樣站著，那樣悲憫的望著洛水，梁佑頓感羞愧，他放下手準備站起來，突然又傳來「嘩嘩」的巨大水聲，梁佑急忙探頭一看，天哪！十數條金色神龍咆哮而出，他們沖向烏雲，雲層里此起彼伏傳來雷聲，有劈天之勢。
梁佑心裡暗暗驚怕，他擔心的看孟桉的臉色，孟桉好像被封印了一樣，站在那裡像塊石頭。梁佑試探著扭轉身體看到孟桉的側臉，孟桉眼裡閃出金紫色的，一根一根的光，梁佑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烏雲，金色的，紫色的閃電箭一般刺破雲層，不知道刺向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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