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夢境初

這又是何必呢，皇帝只有一個，妃子卻有萬千，哪能人人得寵。慕容雪只知道被人欺負了要反擊，與人斗其樂無窮。卻完全不知道藏拙，鋒芒太露，還是太年輕。

於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唐國正宮皇后，也視她為威脅。這女人卻是背景深厚，聯合了皇室三公之眾，還有欽命當朝大學士、國舅爺、首輔大臣這種一人之下的嫡親。慕容雪自然是弄不過的。

不過細細合算下，慕容雪似乎也沒犯什麼罪過。後宮這檔子事兒，是人都知道，互相算計罷了。只要是不干預政事，不鬧出人命來，都算不上什麼大事兒。

妖妃禍國，這還不算大事嗎！最後還是國舅爺，一錘定音。

是是是，妖妃禍國，絕對的！還是國舅爺您，心思縝密呀。

於是慕容雪這禍國妖妃的名頭，算是坐實了。

這本來也沒什麼，欲加之罪嘛。慕容雪心想，自己真要是妖怪倒好了。吞雲吐霧的，一扭臉就吃了那幫傢伙。可她只是一個弱女子，還被人綁住了手腳，動彈不得，任人宰割。

慕容雪這才明白，人要有本事，才能從心所欲。不然永遠只能佔到一時的便宜，稍微惹到勢大的，人家說弄死你就弄死你了。

但是慕容雪也不是委曲求全過日子的人。她在後宮的時候，氣勢上沒有輸給任陸人，也沒有向任陸人低過頭。在那個龍蛇混雜之地，她過得很足氣。這，就夠了。

所以慕容雪設想過自己真有這一天的話，那也是一身的桀驁。雖然會被綁在柱子上，但是頭頂著蒼天，腳踩著大地。衣裳被風帶起來，如古來的義士一樣慷慨就義，那也足以青史揚名了吧。

可是現實告訴慕容雪，戲文里那都是嚴重美化與理想化之後的產物。

現實是，有一種綁法，叫作五花大綁。被綁住的人，周身除了腦袋，沒有一處可以騰挪的空間。以前那腳還可以動一動，可是現在呢。人家說，慕容雪是妖怪，指不定使個什麼詭計就能脫身。所以，她的雙腳也被反綁再柱子上。就像一隻，反趴在樹上的大蜥蜴，別提出難看的。

慕容雪的那些什麼壯志在話，也根本無法實現。因為現在正值六月伏天的正午，那火辣辣的太陽當頭。慕容雪焦渴難耐，被曬得一點說話的慾望都沒有。法場上的熱量，隨著慕容雪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走她一點生氣。慕容雪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地消逝。

回想起自己這十幾年的時光，其實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事情。如果在這樣的青春年華里，有一件事是可以銘記的，那就是愛情。

可是慕容雪很小就被帶進皇宮了，做了妃子之後，也就沒有了自己的人身自由。雖然很快就得到了皇帝的寵幸。坦白來說，皇帝對她很好，非常好。是讓其他妃子都眼熱萬分的那種寵溺。而慕容雪最讓皇帝上心的地方，是她從來不會恃寵而驕。

這很正常，因為慕容雪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不是通過自己的努力而輕易得來的東西，很有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會失去。慕家就是這樣，她老爺子是從祖上那裡繼承的祖業。可又不知道如陸經營，慕家原來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只在極難之間就家道中落。他父親卻還是一個好面子的人，守著一間空空的大宅子，卻還要過以前那種奢豪的生活。

這自然是難以為繼呀。知道慕容雪漸漸長成一個大姑娘，慕容明志才發覺。原來慕家最大的財富，不是什麼祖業，而是他這個女兒。

偏巧的，慕容明志娶的二房又不待見這個女兒。二房南宮氏是世家女子，相當霸道，而慕容雪脾氣又倔，從來不知低頭。慕容明志每天夾在中間，很難做人。

正好呢，皇帝在這個時候招選秀女，慕容雪出身不錯，年齡也合適。讓她去試一試，如果是選中了，一來是可以給慕家榮添彩，慕容明志以後也不愁生計了。更重要的的，這兩個死掐的女人，終於不用再就和到一塊了。

尋常人看來，這跟賣女兒沒什麼區別。可慕容雪那時候還小，見識也淺。總覺得，女兒家長大了，也就幾條出路。像隔壁家的姐姐們，最後也逃不過一個門當戶對。唯一的條件是都是大戶人間門當戶對，至於所謂的愛情，那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慕容雪能嫁到皇宮當妃子，那是大大的高攀了，所以十村八鎮的，都很羨慕她。

等到了皇宮之後，慕容雪才明白這種羨慕是因為沒有見過的一種美好幻想。

皇宮裡雖然是錦衣玉食，但是勾心鬥角起來，比家裡那可要狠多了。家裡那個後娘，惡相一上來，慕容雪只要躲著點就是了。可是在後宮裡那些妃子，人人都會低眉順眼，姐妹相稱。背地裡也不知在打著什麼樣的算計，叫人防不勝防。

至於所謂的愛情，更是無所循跡的事情。慕容雪即使再懵懂，也知道愛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可是皇帝呢，一人坐擁後宮三千佳麗，他一個人體力心力都有限，哪裡能愛得過來。

雖然他對詔令真的很好，但這也是他在自己能力範圍內輕而易舉的事情。什麼榮華富貴，不過是一個金絲編造的囚籠。如果他真的愛慕容雪，就不會在這樣的生死時刻，只敢躲在陰影中不發一言。

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這一國之君，做得也是夠窩囊的。

所以，在臨死前的一刻，慕容雪對他沒有絲毫的留戀。

知道自己將被古老的火刑燒死，而旁邊的看客，卻如共赴一場盛宴一樣。平常誰見過這陣勢啊，火刑被廢很久了。只有上了年紀的老人，才依稀記得那種慘烈，而又十分燦爛。

人心，有時候是最惡毒的。看別人死去，只要慘劇不落到自己的頭上。有些人，甚至會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因為火刑太過於殘忍，所以奉行儒道的唐國，只對罪大惡極之人才施以這種極刑。時辰還要合得恰到好處，還要舉行一連三天的祭祀活動，以防死者的冤魂侵擾。

還要選一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如果一場大雨將火澆滅，那坊間又要流傳出各種離奇的傳聞了。

今天就是好天氣，十分乾燥，沒有風。這就很奇怪呀，火借風勢，不是會燒得更旺嗎？

是會燒得旺，但也會燒得更快，受刑者的痛苦就會降低。他們還會選用煙少的柴禾，以避免受刑者被濃煙嗆暈過去。所以這種極刑最殘酷之處，是受刑者會經受漫長而無盡的痛苦，被慢慢炙烤而死。

這些情況，國舅在羈押慕容雪的時候，就跟她說明了，想嚇唬她。而慕容雪卻對他說，我有什麼可怕的，該害怕的是你們才對吧。既要奉行儒教，又對一個人恨之入骨，採取這樣的方式。如果這極刑真如傳聞的那樣，受刑者還能笑著離開，就會化作怨魂。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

帶著這樣像是詛咒一樣的誓言，慕容雪信然踏上刑場。於是在漫天的火光之中，人們就看到一個像夜魅般笑著的凄厲女子。從此在整個內宮之中，無人可以安眠。

顏詩詩看著大火之中慕容雪的記憶出現了一些片段，她走進去，看到了一些片段。那是慕容雪曾經在這個皇宮裡面獲得的記憶。

冬日暖陽，因為樹枝上的葉子已經落盡，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根，因此陽光直接透視到了地面上，不像夏日那般撒在地上斑斑駁駁。

「這是好久都沒有這樣好的天氣了呢。」

慕容雪舒心的說道。

「是啊，等春節一過，天也就慢慢的回暖了，到時候我一定要帶你去看看江南的風光。」

唐軼站在慕容雪的身後，緩緩的說道。

「你總是這樣從我身後突然冒出來嚇唬我，真是的！」

慕容雪轉過頭來嗔怪著，邊說邊輕輕打了一下唐軼。

「不痛也不癢，反而還有點舒服，來再打幾拳！」唐軼笑著說道，笑的很是爽朗，他這幾天看著慕容雪的身體慢慢好了起來，心裡也很高興。

「真好，你都已經有力氣打我了，還有力氣跟我生氣，看來是好的差不多了。」唐軼說著打開摺扇，悠悠的說。

好啊，原來這才是他的目的！

「你就是故意惹我生氣的？」奇怪的是，慕容雪語氣很是平靜。

「嗯哼？」

唐軼剛想低頭看慕容雪，卻不料腳上傳來一陣劇痛。

「啊——」

唐軼一陣慘叫。

這一聲慘叫惹得周圍的宮人紛紛回過頭來看，但是一回頭剛剛對上唐軼兇狠的目光，又都默默的轉過了頭，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

然後唐軼又可憐巴巴的看著慕容雪，然後委屈的說道:「腳疼……」

「那關我什麼事，反正剛才我力氣不大，你也不至於殘廢，還是自己去太醫院去找太醫吧，我還忙，先走了。」

說完慕容雪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