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開始
楔子
若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那麼今夜她才體會的淋漓盡致。
冬至夜,雪紛揚。身上哪怕是裹著兩層棉被,依舊冷的瑟瑟發抖,身後右肩上的箭傷還在隱隱作痛,看著這座被裡裡外外被棉被抱的密不透風的寢殿,就是他的傑作。
剛剛她想要再次偷溜出去的時候,又被看守的侍衛發現,數次打鬥,結果又是悲劇的扯開了后肩的傷口,血已經開始浸染她身上蓋著的被褥。
只有這座綺蘭殿是重兵把守,靜謐寂寥。
穿過綺蘭殿所在的北苑,那邊的闋宮卻是雕樑畫棟,鼓瑟琴樂,鶯歌燕舞。大開宴席三天不斷,空氣中都瀰漫著酒香。歌舞聲都傳到了北苑,梁吟哪怕捂著耳朵都聽得清清楚楚。
「海晏河清百姓笑,好景太平歌舜堯……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為自己歌功頌德嗎?」她嘴裡呢喃著外邊聽來的歌詞,「恐怕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吧……」
今夜外面的歌舞不僅僅是慶賀懷王聶准凱旋,更是雍帝謝泓與懷王之女聶清河的盛世大婚!
聽說他的皇后叫聶清河,是懷王聶準的掌上明珠。
而聶准剛剛打贏了蠡河之戰,收復了蠡河六縣,這是雍朝和北翟開戰以來的第一次勝仗!
帝王娶妻納后,自是百姓歡愉,普天同慶。
今夜唯有她笑不出來……
梁吟嘴裡不斷哈著氣,暖和早已凍僵的雙手,有些諷刺的看著自己滿身的狼狽。而他那金碧輝煌,滿宮滿院刺眼的紅,流著她全族人的血。
自乾離氏建朝始,歷經一千兩百五十五載,或太平盛世,或亂世割據,她全族老弱病殘僅剩兩百一十八口,就在雍朝承光四年冬至前夜在蠡河,她全族僅剩的兩百一十八口被聶准帶領三千神策軍精銳屠戮殆盡,屍骨全無。
如今整個寒蛩族只剩她梁吟一人。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那道滅族的聖旨,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那加蓋了的硃砂璽印,原來他那件早早就準備好的帝王冠冕,就是為了他的盛世大婚。
原來他早就……
對,她是妖物!她的族人就是動搖他江山的妖族!所以他就必須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現在的太辰宮裡,肯定滿目都是張燈結綵耀眼的紅,滿滿都是對她痴心妄想的嘲諷。
他動筆指點的是雍朝的半壁江山,食的是珍饈佳肴,飲的是美酒仙釀,身後還有如花美眷痴痴的等他愛憐,而她則冰天雪地饑寒交迫被圍困在綺蘭殿活活等死。
難道這便是數年前她應該違背的天命所要背負的代價?
第一章始知
玉明殿周遭密布的是高高的合歡樹,現在秋意正濃,所以合歡已經不復夏日時的茂盛。玉明殿的宮人並不勤快洒掃,所以相比其他宮苑,這裡還是生長著一些潤濕幽暗的秋草。
梁吟此時正潛伏在殿外的草叢裡等待時機!
前幾天族裡的愣頭青墨蛉剛剛修成人形,得意忘形之下偷偷溜進闋宮的御膳房狂灌了幾壇陳年的狀元紅,當天晚上酒醉之下不慎在玉明殿外現了原形,肆無忌憚的叫了一天晚上,結果尚未天亮就被殿里的那位逮了個正著。
偏偏寒蛩晝伏夜出,眼下艷陽高懸人族當前,墨蛉那個傻大個只能被悶在澄漿泥罐里任人宰割。
她和墨蛉屬於寒蛩一族,自雍朝開國他們遷移到闋宮,兩百餘載他們就一直住在這裡,闋宮中無論是花草樹木,還是磚石土穴,都是他們的地盤,在這裡他們稱第二,沒有其他蛐蛐敢稱第一。
蛐蛐,世人多稱蟋蟀,促織,其餘部族皆為凡種,唯有他們一脈可稱寒蛩,地位崇高,掌全族生死。
寒蛩族,無論男女皆擅鳴唱,以歌鳴勢,奏盛世之華章,演頹世之絕唱,修行功成者,可化人身。
若是墨蛉被一般人擒了去,梁吟尚且敢壯著膽子闖一闖這玉明殿。但是這玉明殿的主人偏偏是那赫赫有名「活閻王」,當今雍朝的四皇子——謝泓!
至於謝泓此封號的由來,是族中一隻只勇士前赴後繼換回來的血的教訓……
謝泓因生母位分卑微且早亡,不得雍帝寵愛和重視,故從小缺少管教,仁義禮智,詩書樂藝通不通倒是不知,但鬥雞走馬,划拳骰子,市井紈絝那套卻是無所不精,尤其是斗蛐蛐,他可是行家中的行家,別族中有不少壯士都曾落在他的手裡,幸虧此人比賽完后,無論勝負都是從哪捉來再放回哪去。
可是蛐蛐都是以善鳴好鬥著稱的,寒蛩族尤甚,哪次比賽之後不是高豎雙翅,傲然長鳴,十分得意。
偏偏那幾位被謝泓放歸的,無論賽過幾回贏過幾次,回來后都是一蹶不振一言不發,闔家遷出闋宮安分守己,乖乖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梁吟對此甚是費解!
謝泓「活閻王」的稱號便是由此而來,族中所有人都猜測他們在謝泓那裡一定經歷了什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恐怖之事,所以才不敢再在闋宮裡肆意。
日薄西山,太陽的餘暉灑滿了整個玉明殿,這裡不似別處恢宏肅穆,倒有些寥落孤獨的味道,梁吟此時沒有作詩的惡趣味,卻是在草叢中趴麻了腳,都怪墨蛉這個笨蛋……
偏偏她還不得不救他,誰讓他墨蛉是她最忠實的小弟和跟班呢!
要是今天的事被姥姥知道的話,他倆的皮一定會被姥姥扒掉的,然後再折了翅膀,掛在假山上晒成蟲乾的!
現在她只有等天全黑了,她將謝泓引出玉明殿,墨蛉才能夠化成人形逃出來,還有要是墨蛉在人族面前顯了人身,那就不只是做成蟲干簡單了……
只能說墨蛉那傻小子傻人有傻福,他沒心沒肺的從闋宮珍寶閣偷出來的蘿蔔乾,竟然是番邦進貢給雍帝的千年人蔘……
他吃都吃了關鍵是竟然還沒給她剩一口,所以墨蛉就成了族中除了姥姥之外唯一修成人身的寒蛩。
見天色已晚,聽見墨蛉的叫聲知道他準備就緒,梁吟無可奈何的打了個哈欠,開始慢慢的叫了起來,剛開始有些斷斷續續,然後開始嘹亮。
若說一般蛐蛐的叫聲是響亮的長節奏,梁吟是清悅急促,抑揚頓挫,有些像是短笛吹奏出的悅耳的旋律。
玉明殿內,謝泓本就不喜宮人伺候,便早早的打發了宮女和內侍,一個人在窗前要替陳娘娘完成那幅海棠春睡圖,嫣紅的水墨暈開,筆筆細細勾勒,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沒有生母的庇護,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只能如菟絲草般寄人籬下,看人眼色過活,小心地討好著父皇和每一個寵妃。
未到深秋,殿內還有些燥熱,他便推開書桌邊的側窗,周遭靜謐無人,涼風習習尚且能平靜一下他內心的煩躁,殿外傳來蛐蛐一聲聲的清鳴,原來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
隨著那扇窗被推開,梁吟借著殿內還算明亮的燭光,恍恍惚惚看清楚了窗前迎風而立的少年,那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一張側臉!
他似乎已經換上了月白的蠶絲寢衣,似因瑣事眉間輕蹙,劍眉星目,溫文爾雅,好像是宣紙上暈開的春水梨花。
原來是他!那個曾經在北苑裡差點把她喂成胖子的小哥哥,他又換了母妃呀……
謝泓有些激動,自從搬到陳娘娘宮中,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北苑中和他作伴的那隻蛐蛐。
他是斗蛐蛐這方面的好手,僅憑這聲聲清鳴便知是哪只,而且知道北苑這隻絕非凡品!便備好陶罐,隨手拿起身邊的燭台匆匆出門。
梁吟見謝泓上鉤,便急急忙忙往外苑蹦,她答應了姥姥不能再見謝泓,而且是發過毒誓的!
就朝著御花園的方向狂奔而去,那裡草木繁茂,土石密布,還有別族的蛐蛐打掩護,比較容易脫身。
謝泓追隨著聲音,一步步走入了御花園裡,夜色正濃,除了他手裡一點微光,根本無法看清腳下,周遭都是蟲鳴,此起彼伏,他閉眼仔細聆聽,那一陣清悅嘹亮的蟲鳴卻不再響起。
他有些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有些遺憾:「還以為是老朋友……」
曾記得少時,他放課以後,皇兄仍舊會被師傅留下來授課,他則和那幾個進宮陪太子讀書的世子相互招呼著,提著燈籠四處搜尋蛐蛐。端水灌進蛐蛐的洞穴里,又放輕腳步仔細聽著,追尋逃跑蛐蛐的聲音。任憑月光花影鋪了滿身,獨自一個人也要追蹤。
自從父皇呵斥他玩物喪志之後,他有所收斂,很少再像這樣半夜不帶一個侍從,獨自跑到御花園或者上林苑。
結果昨天天色微熹之時,他如尋常般起來晨課,偏巧有一隻傻乎乎的蛐蛐迎頭撞進他的寢殿里,見它全身墨黑髮亮,後足粗壯肢長卻乏力,若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猜測它可能受傷,便暫時找出以前的澄漿泥罐供它暫時棲息。
梁吟此時靜靜地躲著謝泓身後假山的碎石間,身旁是剛剛才逃出來的墨蛉,墨蛉拿手輕輕碰了碰老大,意思是姥姥不是不讓你再見他嗎?
梁吟毫不客氣的踹了他一腳,意思是我他媽碰見他的還不是為了救你嗎?你大爺的!我可是跟姥姥發過毒誓的,如果再見他這輩子都化不成人形,丑一輩子!
待到謝泓離開御花園,梁吟看著手底下那群別族的小弟吩咐道:「今天的事誰要是敢跟姥姥提起,別怪我梁吟容不下他!」
手下的一眾小弟紛紛答是,然後瞬間作鳥獸四散逃命去了,誰要是惹您姑奶奶,那可是真的不要命了!
原來他叫謝泓!長得比以前好看多了!梁吟心想,然後又看見還在她身邊晃悠惹她心煩的墨蛉,皮笑肉不笑道:「你不是很有能耐嗎?連千年人蔘都可以當蘿蔔吃了,那就再給我弄一根來!」
吩咐完,她就大搖大擺的準備回去補眠去了,留下可憐兮兮的墨蛉凌亂在風中,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而且如果要是讓姥姥知道,他昨天晚上一時好奇為了見識見識傳說中的「活閻王」,喝醉了酒一頭扎進了謝泓的寢殿,還在他殿里招搖半夜,甚至連累老大再次見到了謝泓,他萬死難辭。那些被謝泓救過的別族蛐蛐都被姥姥逐出了闋宮,眼下他該怎麼辦呀?
第二章偷葯
謝泓回到玉明殿的時候,寢殿里早就熄了燭火,像他這樣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寄人籬下仰人鼻息過活,當然沒有辦法像皇兄謝淵那樣,備受父皇的器重和寵愛。
雍帝謝池時年四十有一,膝下四子,長子謝淵十九歲,尚未及冠,乃正宮皇後周氏所出,既是嫡子又是長子,所以從出生就被立為太子,寄予厚望。
皇次子和三子年幼早夭,所以謝池膝下真正長大成人的幌子只有太子謝淵和四皇子謝泓。
謝泓生母劉氏不過正六品寶林,位分不高且出身卑微,謝泓六歲前隨生母悄無聲息的生活在闋宮,而劉寶林在謝泓六歲時又因得罪當時的寵妃而被謝池下令賜死,直到手底下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司賢良前來奏稟,謝池才想來他還有這麼一個被他遺忘了六年的兒子,便又隨手將謝泓打發給了當時尚且無子的李昭儀。
謝泓取了打火石,自己將書房的燭火重新點燃,桌角茶杯中的「春潮帶雨」已經徹底涼透,他還是端起來喝了幾口,燭火晃晃,少年本是明朗的五官,朦朧之中似乎多了幾分堅毅的味道。
細數他這些年的奔波,出闋宮進北苑,出北苑又入佛寺,哪裡都不是他的棲身之所。
父皇近年的身體越發的不濟,數月未曾早朝,且皇兄監國日久,原本陳貴妃將他從佛寺召回認為養子,是想要與那周皇后一決雌雄的……
不料數月前陳貴妃被太醫診出有妊,那他這平白多出的「便宜兒子」是死是活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在佛寺的時候皇祖母就囑咐過他,他畢竟是皇子,無論再怎麼韜光養晦總是要回到長安的,是過安生日子還是……,如何取捨就看他自己的個人造化了。
身後的書架上滿滿都是書,謝泓看似隨意地從中翻出一本志怪雜談《博物志》,裡面夾著一張雍朝的山河堪輿圖,雍朝以松嶺寧江為界,與北方的翟國划江而治。山河堪輿圖被小心謹慎的打開,整個雍朝的版圖躍然於謝泓眼前,西邊的山嶺,東邊的江海,北方的北翟,這就是當今的整個天下。
可是他的目光卻牢牢的鎖定南方那片尚未開化的土地,那裡是崇陽!
不知是不是對那晚的事有所察覺,梁吟近幾日一直被姥姥關在洞穴里修鍊,作為整個寒蛩族百年難遇的奇才,她原本是最有希望能夠修成人形的,卻被墨蛉那個愣頭青搶先一步,梁吟心裡其實嘔得很。
眼下的寒蛩族,不若別族群興旺,人丁稀少,一族的老弱病殘,全靠姥姥這些年的苦苦支撐,族中新一輩中子弟中,只有她天資最盛,自出生便可修行「稷傾」之術,所以她從小被寄予厚望,由姥姥親自教養,父母都甚少見。
按說寒蛩族的姥姥嚴苛峻厲,本該教出個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偏巧梁吟又是個性子野的,哪怕自小受過不少責罰,她還是那般肆意妄為無拘無束的性子,宛若一個假小子,甚至將闋宮中其他族這一輩的兄弟都納入麾下,雖然眼下是沒有多大的用處,但規模卻不容小覷。
梁吟有些幽怨的念著那一個個拗口的音符,果然人美就是要比別人多承擔幾分負累,當其他同齡的夥伴在御花園或者上林苑蹦躂快活的時候,她就只能被關在洞里記這些曲曲調調,什麼來獻南音奉正朔,什麼俯伏拜表賀至尊,她剛剛才背下一篇盛世頌歌,想起還有那些秦霸周衰古官廢,下堙上塞王道頗的哀曲,她就滿腹的仇怨。
想起前幾天在御花園看到的謝泓,梁吟就胡思亂想開小差。
原來他叫謝泓,是雍朝的四皇子,難怪在北苑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他氣宇宣揚,風度非凡,原來竟是皇族,天生自帶造型光環。
他是個心善的小哥哥,那年御花園因故失火,花木盡燃寸草不留,所以姥姥不得已帶著全族去北苑覓食避難,在北苑那大半年,她天天晚上躲在綺蘭殿的那張大床底下,雖然他吃的也不是多麼好,但是他每天晚上都會分一點食物扔到床底下。
梁吟每天晚上吃完美食,都會歡天喜地的唱一晚上,都是白日里姥姥硬逼她記下的歌,有他在,倒是那些宮商角徵羽也顯得不那麼煩人了。
聽他念過一句詩經里的話「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現下倒是契合的不得了,她從七月到十月每天晚上都趴在謝泓床底下樂不思蜀,大快朵頤。
可能是由於人族的食物油水太多,不適宜寒蛩族食用,所以才不到四個月的時間,她的體重翻了一番,著實把姥姥嚇個不輕。
下令全族在北苑備好過冬的糧食,就急急忙忙回了闋宮,她還沒有好好和他說再見,謝謝他盡了幾個月的地主之誼呢!
悠悠長夜,無垠的夜空星河璀璨,不知是否真像人族那些大詩人寫的那樣「願我如星君如月」,可以夜夜流光相皎潔。
姥姥又出去觀星了,雍朝建國兩百餘載,如今國勢日頹,北朝的世運日漸強盛,姥姥每天都會對著星空暗自嘆息,昨天她選了一曲減字木蘭花,胡人不歸,縹緲無憑,山雨欲來風滿樓前的寧靜,不知道今晚姥姥又會唱些什麼。
其實姥姥把所有的曲譜都留給了她,獨獨少了一首那首《玉樹後庭花》。梁吟一直都不明白眼下雍朝日漸頹敗,姥姥亦愈發年邁無力,若真是急於要她早日修成「稷傾」,執掌寒蛩,為何不讓她先熟記哀曲亡調,先習讚樂頌歌呢?
「老大!老大……」洞外墨蛉鬼鬼祟祟的叫她。
「進來吧,姥姥今晚不在洞里。」梁吟沒好氣的瞥他一眼,「怎麼了,是不是給你老大找來了千年人蔘啊!」
墨蛉知道姥姥不在,才屁顛屁顛大搖大擺的進來:「老大,你怎麼不早說害得我在外面來來回回晃悠了一兩個時辰。千年人蔘已經進了我的肚子,已經不可能再有了,不過……」
「那你巴巴跑來擾我清修目的何在,就是為了炫耀你修成了人形嗎?」梁音結結實實的賞了墨蛉一頓暴揍,那簡直是腥風血雨。
「老大!老大!你聽我把話說完……」墨蛉拳腳相向的夾縫中終於把話說清楚了:「我昨夜又潛進了珍寶閣,雖然加強了守衛,但還是難不住我墨蛉!我是沒有找到另一根千年人蔘,但是我又發現了幾株百年的靈芝仙草和天山雪蓮,明晚你要不要和我再去一趟!」
「當然去!你小子有好事終於想到你老大了!幸好明天姥姥要開始閉關數月,我終於自由行動了!」
梁吟想,以她目前的功力,再加上靈芝雪蓮的助力,相信不久她也能幻化人身。她本來就是族裡少見的美人,如果化成人形,一定比現在闋宮最得寵的陳貴妃還要年輕貌美,國色天香!
墨蛉突然意識到什麼,降低了聲音:「老大,明晚我在珍寶閣樓后的土堆旁等你,要是姥姥再看見我和你混在一起,我一定會逐出闋宮的!所以這件事一定要嚴防死守,我先撤啦!」他可不想有家歸不得……
待墨蛉走後,梁吟伸展了一下四肢,看看還是黑黝黝長著短毛的手腳更加堅定了要化身成人的決心。
不日,謝泓趁著給陳貴妃請安的時候,獻上了那幅海棠春睡圖,陳貴妃斜倚在貴妃榻上捂著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襲緋紅色曳地常服,裙邊是大朵大朵盛開的芍藥,花蕊間似乎還可以看見刺繡時摻入的金線,甚是雍容華貴。
陳貴妃似無意間閑聊:「聽說宮中的珍寶閣最近頻頻失竊,前幾日丟了千年人蔘,昨個兒那幾株靈芝和雪蓮也不知所終,陛下為此事甚是惱火呢!本宮只盼著腹中的皇子能像你這般懂事,又能像太子那般可以替陛下分憂。」
謝泓站在一旁屏氣凝神,附和道:「母妃一定能平平安安的為父皇添個皇子,為兒臣添個弟弟!」
眼下陳貴妃聖寵優渥,後宮中與周皇后已是勢同水火,看她這一身緋紅,只怕不為自己也要為腹中的孩子和那把龍椅,同太子和周皇后一決高下。
陳貴妃看著站在一邊的謝泓,太子不久即將加冠,她腹中的骨肉雖然太一斷定是個男胎,但畢竟尚未出世,雖不指望謝泓能夠與太子分庭抗禮,但能損耗太子部分勢力也是好的。而且他及冠以後得賜封地,建府開衙也是實打實的藩王,所以對他並非全然冷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