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鴻嘉

第38章 38.鴻嘉

洞外已經是明媚的三月,久違的如盛春光,天氣一回暖,她就更不想動彈了,無論墨蛉怎麼勸,最後還是出關的姥姥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她抖了三抖才算徹底走出家門。

原本姥姥見她修成人形甚是高興,但是墨蛉那傻大個一時得意忘形說漏了嘴,姥姥得知他倆大鬧闋宮的珍寶閣,還險些被御林軍捉住!一時之間發了大火,罰他倆跪在御花園的那座假山前,當著全族的人面前行家法。

「族規第一條是什麼?背給我聽!」

「不涉世俗事,不惹世俗人!」看著姥姥一臉怒色,她乖乖俯首做小。梁吟心裡快要把墨蛉給罵死了,他這個大嘴巴!

墨蛉心裡也很是無辜,他只不過是想和姥姥邀邀功,怎麼一時嘴快把什麼都給交代了,他懊惱的給了自己一嘴巴。

挨了三十下家法,她又被姥姥關在洞府里學習「稷傾」之術不準出來,姥姥的原話她什麼時候把「稷傾」之術的三萬宮商角徵羽背下來,什麼時候才放她出來。

這次態度堅決,因為她發現梁吟性子實在是太過於頑劣,如果不再加以約束,她現在剛換成人形,就敢大鬧闋宮,那以後等她繼承她的位置,觀星司夜代天巡狩的時候,豈不是更加無法無天,還不觸怒天帝,招來滅族之禍嗎?

幸虧她命里的冤家離了闋宮,不出幾年等她練成「稷傾」之術可觀星預勢,等他們徹底搬離這裡,她才能徹底安心……

整個鴻嘉元年,梁吟都被關在洞里背那三萬該死的宮商角徵羽,一首首,一曲曲,無論盛世華章,還是亡國離殤,只是《玉樹后*庭花》那一首姥姥始終都沒有教過她,對於這一點梁吟甚是奇怪。

由於族裡還剩下為數不多的有為青壯年,不止要負責保家衛族,每夜還要輪流在她家門口站崗,只是當墨蛉守衛的時候,梁吟總是有機會半夜跑出去。

看看曾經輝煌的華陽宮,陳貴妃已經成為太妃被移到別院,至於她肚中謝池的遺腹子是男是女已經沒人關心了,但還是被周太后賞了一碗藏紅花,永絕後患,是一個已經成形的小公主……

看看被封了很久的玉明殿,殿外的合歡樹重新發了芽,不日就會鬱鬱蔥蔥,開滿粉色的合歡花,梁吟再也沒進去過那間書房,再躺一下那張睡榻。

她只是有些寂寥的看著燭火全無毫無生息的玉明殿,似乎他已經走了很久了,只希望他在崇陽,能年年如意,歲歲合歡。

至於雍國朝堂上的那些雲波詭譎都和她沒有關係,聽說司賢良更肆無忌憚的安插黨羽,朝中官員人人自危,怕是一不小心就會被他抓緊東廠,全家滅門。

姥姥越發的年老體弱,對於觀星常常心有力而力不足,往往不足半個時辰就頭昏眼花,累的氣喘吁吁,這些她都看在眼裡,也漸漸懂事,不出幾月便又是盛夏,到時又要司夜,姥姥的身體恐是支撐不住。

為了姥姥,也為了不被關在洞里發霉,不出幾月她就記下了三萬的宮商角徵羽,起起伏伏,錯落有致,她本就天資聰穎,初掌「稷傾」之術觀望星空,她一眼便看清楚而今的天下大勢。

兩宸星並立,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異景象。北邊的翟國國勢日盛,所以北宸帝星紫光絢爛,而象徵雍朝謝淵的那顆宸星卻日益黯淡,大有搖搖欲墜的錯覺。

這樣說雍朝國勢難復,難怪她偶然聽見姥姥嘟囔遷族之事,只是她現在的「稷傾」之術剛剛小成,只能窺看大勢,要是想達到姥姥那種見微知著,預測未來的水平她還需好好修行才是。

日子一天天的過,聽說謝泓到了崇陽之後,果然像謝池給他的封號那般,安分守己,恭敬安定,月月上表,恭請陛下聖安。

鴻嘉二年,司賢良連同百官,以「後宮不得干政」的罪名,將周太後送往駟陵替先帝謝池守靈,謝淵閉口不言,表示默許。

鴻嘉三年,三年孝期滿。雍帝謝淵先娶蘇丞相的嫡長女謝叢珊為後,九月又納北翟的玲瓏公主元境為貴妃,一后一妃,盡享齊人之福,次年將要進行大選,凡七品以上官員家中未出閣的十三歲到十七歲之間的少女,都必須參加充盈後宮。

時光如白駒過隙,眨眼飛逝,眼下已經是鴻嘉三年的深秋。

不同於墨蛉化成人身之後外形不曾改變,梁吟竟如同人族十三四歲的少女般生長,三年時間,她的身量竟抽條不少,原來尚不足墨蛉的肩頭,而今高度竟差不多到了他的耳根。

伴著時間推移,梁吟成長的不只是身量,還有性情。隨著她漸漸開始處理族中的要務,了解自己的責任,性格便穩重了不少,很少再隨心所欲,任意妄為,但還是還是那個靈動活潑的梁吟,這就是她的本性。

樓倚霜樹外,鏡天無一毫。南天與秋色,氣勢兩相高。

梁吟最近常常聽到姥姥在嘀咕搬家的事,說是帝星隕落,新帝崛起什麼的,其實她是很不想離開闋宮的,畢竟她自小就長在這裡,熟悉這裡一草一木,即使她「稷傾」之術初成,也知道正陽宮裡的那位不行了……

謝淵在位堪堪才滿三年。

人族極其重視新年,長安的百姓似乎沒有因為聖上的龍體欠安而影響自己的生活,元月的長安街市人聲鼎沸,熱鬧依舊,上元節的晚上更甚,整個新年的慶祝活動似乎達到了最高潮。

雍朝民風相較前朝開化了不少,雖然說大戶人家的閨秀上街仍需斗笠面紗蒙面,但是上元佳節卻是個例外,今夜相戀或者有婚約尚未嫁娶的兒女都會相約長安東市的街頭。

各式各樣的花燈流光溢彩,不同的造型相映成趣,璀璨的煙花伴著人們得歡聲笑語是新年最後的狂歡。

尚未立春,所以梁吟還沒有開始司夜,也難得姥姥最近忙著處理族中的瑣事沒得閑管她,所以今晚開恩她才有機會出來溜溜,不然被悶在闋宮裡真的是要發霉了。

她不愛去街市上看人頭攢動,反而繞著長安城的城牆轉圈圈,只是因為姥姥說過長安的城牆當年修葺的時候摻入了一種稀有的黏土,所以特別的牢固,她昨夜觀星發現今年雨季超乎尋常的長,為了自己屋頂盛夏的時候不會再水漫金山,她還是決定未雨綢繆。

黏土沒有順到,倒是意外有人發現了城郊樹林里打鬥。

作壁上觀的熱鬧,她從來都是照看不誤,她一直都覺得人族的武功是一種神奇的技能,沒有法力竟然也可以飛檐走壁。

打鬥的雙方實力相差懸殊,被圍攻的那伙基本上沒剩幾個人了,幾乎都癱倒在地,勝利的那方看起來是專業殺手,一身夜行衣個個黑布蒙面,這是要滅口的節奏啊,也知道是得罪了長安哪家的權貴,才有今日之禍。

梁吟倚在一根粗壯的枝丫上,折了根小枝剔牙縫,這聖上龍體欠安少用油葷,御膳房的山珍都便宜了她和墨蛉,但這御廚的手藝也退步太多了吧。

不是她見死不救,而是上次救得那個行俠仗義的大俠,她丟了十年的修為還沒補回來,這一次這麼多人,就算是賠上自己全部的修為也是無能為力,更何況姥姥已經再三告誡,莫要插手人間事,她可不想再抄一千遍族規,她現在都快要背下來了。

梁吟已經看出來了,這些出手狠辣的殺手來自東廠,他們的招式她很熟悉,是司賢良手底下一等一的高手。

他們打完沒有?她還想上去揀點好東西呢。能被司賢良狙殺的肯定非富即貴,也就意味著今天她可能會滿載而歸。

等一切偃旗息鼓,她湊上去,發現外圍躺在地上的兩方的人都有,都已經沒了氣息……

她費力翻過中間那人的身體,探上他的鼻翼,這人命大還有微弱的呼吸,梁吟覺得這人的眉眼似曾相識,等她扯下他遮臉的面巾,被驚得花顏失色。

謝泓?他不是應該在崇陽……怎麼會出現在長安的城郊?

要知道司賢良下手真是狠,她粗略的給他檢查了一下傷勢,最嚴重的刀傷離心脈不足一寸,幾乎是遍體鱗傷,而且可能司賢良下得是死命令的緣故,謝泓的腳腕和手腕四道很很深的傷痕,

他被挑斷了手腳筋,就算是被救活也只能是個一輩子躺在床上的殘廢。

來不及考慮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他的氣息漸漸微弱,似乎熬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謝泓你可千萬不能死呀!」當初說好的跟著他吃香的喝辣的……

她是個愛恨分明,有仇必報,有恩當湧泉想報的好蟲,更何況是救命之恩,人當然是要救的,只是這次又要跪家法,她就那麼點修為她容易嘛~

梁吟一狠心使勁咬了食指一口,她怕那麼點血夠,既然要救人可不能只救回半條命吧,肉疼的感覺真不好。

「你醒了以後可得好好補償我,二十年的修為呢……嘚~也算是我還了你當年的救命之恩吧。」她的心在滴血呀,整整二十年的修為,她的美白養成計劃又要推遲了……

她心裡總結了一個真理,帶面巾的都不好惹,以後她還是少管閑事少看熱鬧的好。

看著指頭滲出的綠血,梁吟慢慢伸到他唇邊,想喂他喝下去,突然原本朗月疏星的天空一個霹靂就落在離她不足三丈的地方,空氣中還瀰漫著燒焦的味道。

「天罰?」梁吟抬頭看著星空,有些詫異老天為什麼會降下天罰?

謝淵的帝星光芒越來越暗淡,甚至都快看不清光芒,而北邊的宸星像是在吸納謝淵帝星的光芒一樣,越來越璀璨,大有將其吞噬的架勢。

梁吟看了看天幕,又看了看躺在她懷裡快要咽氣的謝泓,難道他回來是為了……謝淵登基三年,膝下未有子嗣,只是如今皇后蘇從珊和北翟玲瓏公主元境先後有妊。

謝泓為了什麼回來,可想而知,是有人不想他回來……

救?還是不救?雖然她還不是很清楚老天的預警是怎麼回事,但是她知道將謝泓救活可能會影響當前甚至是以後的局勢,但是她的心告訴她,它沒有辦法見死不救,看著他死在她面前。

他是那樣一個好心的小哥哥,他還沒有及冠,這在人族而言人生還沒有開始,他長得這樣好看,就這麼死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雖然姥姥常說做事之前要再三思量,但是她幾乎是一瞬間就下定了決心要救她,毅然的將自己的手指抹到他的唇上,綠色的血在他毫無血色的唇齒之間,看起來異常的詭異,是一種很濃稠的棕綠色。

寒蛩血的功效幾乎是一等一的好,躺在她懷裡的謝泓氣息越來越強,不再像之前是淺淺的一條,他輕輕咳了幾聲,看起來是恢復了意識,一瞬間就進入了戰鬥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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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階春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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